第5章
一周的時間,陳知意不動神色的查明白了家裏的各種財産存項。
好在因為她先發制人,此時蕭肅并沒有察覺她的舉動,甚至于在財務上瞞着她。
但這只是陳知意準備的第一步,除了她和蕭肅的夫妻共同財産之外,陳知意的第二步計劃是要回娘家一趟,拿回她親身母親留下來的嫁妝。
預知了自己即将面臨的命運之後,現在的陳知意對銀錢有着說不出的安全感。
她務必要保證自己,就算真的不幸中落到了劇情中的下場,也能有足夠的金錢來活下去。
她要活下去,即使真的如同劇情中那樣聲名狼藉。
什麽都不如握在手裏的錢可靠,唯一令她可惜的是,結婚後的她不知道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竟半點不知道搞錢,甚至還心安理得的做起了家庭主婦。
好像是之前一直都被蒙上了一層灰塵似的,直到回憶起那個夢開始,陳知意才一下子感覺自己的腦子靈光了不少。
陳家老宅在離燕京有一天半路程的縣城裏,是一座六進的大宅院,裝修得頗為氣派。說起來陳家也是書香門第出身,祖上還出過進士,只是傳到了陳知意她爹陳忠這一代,已經逐漸落寞了。
家世雖然已經落寞了,但陳忠畢竟也曾考取過前朝的舉人,如今爛船還有三斤釘,靠着祖上餘澤和前朝舉人的名頭,一家人在這個小縣城裏過得還算富裕。
陳家除了陳知意之外,還有三口人,她父親陳忠,她父親的姨娘常氏,以及常氏生下的一雙兒女,陳知意的小弟陳宇易和二妹陳雅柔。
至于她的親生母親,從陳知意穿過來開始,對方就已經去世了,聽聞似乎是因為身子骨不好,生下她後纏綿病榻不久就撒手離去了。
陳知意回來得突然,她出現在門口的時候,門房邊上的福伯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愣了幾秒後,才慌忙迎上來,“大小姐怎麽突然回來了?”
此時正是傍晚,約莫該是晚飯後,一路嚷嚷,等陳知意進到裏屋後,陳忠等家裏人已經在屋裏等着了。
陳知意已經有半年多沒見過父親了,此時見了,心裏一下子真是感慨萬千。
她和陳忠之間是真的有感情的,陳忠雖然有着這時代封建大家長都有的通病──重男輕女,相較于陳知意這個女兒,他更加看重的是能傳承香火的小弟陳宇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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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在陳知意成長的過程中,也不是全然的沒有付出過心血。
因此陳知意格外的不能明白,在那個夢裏,他是怎麽做到的,将女兒趕出家門,斷絕關系,任由人走投無路之下跳江而死。
甚至直到夢裏的陳知意死,也半點沒有吐露過有關于她生身母親,所留下來的嫁妝的存在?
但凡能有這筆錢,夢裏的她也不至于落到慘死。
說起來還真是多虧了那個夢,她才能知道這筆嫁妝的存在。
想到這裏,陳知意嘴角露出一個諷刺的笑,這個笑落在庶妹陳雅柔眼裏,卻是被她讀出來了另外的意味。
陳雅柔眼珠子轉轉,“大姐,怎麽是你一個人回來?姐夫呢?”
大姐風塵仆仆的獨身回來,還面帶苦澀,必然是和姐夫之間發生了什麽大矛盾。
陳雅柔和陳知意之間只差了三歲,在外人眼裏年歲相當,而當年蕭家和陳家的婚約,可是沒有特意指定過是哪位小姐的......陳雅柔想到此處就覺得滿心不甘,如果不是因為父親偏心,哪裏輪得到這個姐姐得了這樁好姻緣?
她這個問題問出口,在場的氣氛都靜默了片刻,陳忠咳嗽了一下,“時間太晚了,知意才回來,該好好休息才是,有什麽事情明天再問。”
顯然是不想讓愛女一回來就面臨難堪。
陳知意乖巧的朝父親笑了笑,陳忠的确愛護她,但他的愛護有許多,她陳知意只不過在其中占了一小部分。
不然也不會從她結婚到現在,一點也沒聽他提過關于母親嫁妝的消息。
想到這裏,陳知意試探的提了一句:“爹,我沒事,也沒和蕭肅吵架,之所以回來,是因為最近我老是做夢夢見我娘......”
提到陳知意的生母,在場的氣氛又安靜了一下。
“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夢見你娘?”
陳知意臉上露出一副疑惑的模樣,“我也不知道,就是我娘似乎有什麽放不下的,總在夢裏說給我留了什麽東西。”
留了什麽東西?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陳知意注意到她話音剛落,她父親臉上的神色就有些不自然。
在座三人,陳知意一一打量他們的神色,姨娘常氏的神态在着急的看了旁邊陳忠一眼後,随即很快的就鎮定了下來,而她的一雙弟妹,卻對這話毫無反應,神色間猶帶着天真。
見到此情此景,陳知意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心裏卻真的是感到一陣憋悶。
她母親竟然真的給她留了東西!而平時對她頗為愛護的父親,居然也真的暗自扣下了這筆財物!
“或許是你這丫頭太過想念你母親了,“陳忠打了個圓場,不等陳知意回答,他又接着吩咐:“劉嫂,知意奔波了一天了,還不快點帶她下去休息。”
陳知意不急,來之前她就想過,假如這筆嫁妝真的存在,憑她一人的力量是絕對不可能輕易拿回來的。
而仔細思索後,她還真找出了一個名正言順的外援。
她母親生前有個遠房表姐,當初是和她一起嫁到了縣城裏,正是離陳家一條街距離的白家。
但和陳家日漸落寞不同的是,白家這幾代出了好幾個有出息的子弟,如今白家在滬市等幾個地方辦廠做實業,名聲越發響當當,甚至還打出了“財神爺”這樣的名號。
現如今雖然白家已經舉家搬去了燕京,留在縣城裏的老宅不過是幾個老仆看守,但陳知意記得,從小白姨就對她特別好。
她原本也十分親近白姨,在白家還沒搬家之前,曾是整天膩在他們家的,按理來說,這樣親近的關系,即使白家搬走,她也和蕭肅結婚,也該是經常走動着的。
但不知道怎麽的,在和蕭肅結婚之後,她竟漸漸和白姨斷了聯系,即使同樣搬去了燕京,也從沒生起過前去拜訪聯絡一下的念頭
想到這裏,陳知意不禁細思恐極,她內心是真的有着種憂慮,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是這麽強大,她真的能順利掙脫既定的命運嗎?
多想無益,陳知意收斂了心神,早在出發回娘家之前,她已經向白姨去信一封這邊陳知意乖巧的跟着劉嫂去了未嫁人時期的閨房,那邊陳忠和常氏兩人回屋後,心裏卻止不住的七上八下。
時人敬畏鬼神,尤其是像陳家這樣的封建家庭,雖然如今社會上已經漸漸刮起了西方文明科學的東風,但很顯然,這風還并未能惠及到陳家。
嚴格意義上來說,陳家對自己階級成分的劃分,是封建地主階級──盡管大清早就亡了。
陳家上下,受了陳忠這個大家長的影響,子女都受的是舊式四書五經的教育,甚至陳知意因為這個原因,身上還至今都挂着“舊式女子”的标簽。
而當今社會,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師夷長技”的風氣已經勢不可擋,有點能耐的人家都紛紛開始走門路,送家裏的子弟出國留洋。
歐美所需的花費太大,光船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但去相鄰的日本,生活費相比國內所費差不多少不說,船資也并不算太貴。
但即使如此,陳家唯一的男丁陳宇易也并沒有去留洋,這其中固然有陳忠觀念守舊的原因在,更多的原因卻是因為,陳家的銀錢實在是不湊手。
伺候着陳忠洗漱後,常氏的眼裏是掩不住的憂慮,“老爺,你說這大小姐......”
她沒明着挑破,顯得太直白,但相伴多年,陳忠自然是一聽就讀懂了她話裏的意思。
陳忠是典型的鄉紳代表,今日聽了愛女一番對亡妻的追憶後,他心裏也不是不惴惴不安的,“知意怎麽會突然提到她母親?難道真的是真娘在天有靈?”
這件事說來蹊跷,陳知意舅家已經沒什麽人了,而她曉事的時候,她母親卻早就已經病故了,按理來說,她實在很不應該知道有關亡妻嫁妝的事情。
莫非真是老天開眼。
陳忠心裏想的是什麽,常氏心頭一轉就門兒清,不禁在心裏嗤笑了一聲,她可不相信什麽在天有靈。
“大小姐約莫是從哪裏聽到了什麽風言風語吧?”眼珠子轉了轉後,常氏接着上眼藥,“難怪今天這麽風塵仆仆的就回來了。”
她說得平淡,但話裏話外的,卻給人一種陳知意聽風就是雨,一聽到錢就急急忙忙趕回家讨要的樣子,半點沒念過和陳忠之間的父女之情。
陳忠眉頭皺了皺,“不至于,這事知道的人少,能有什麽人在知意面前挑撥?”
常氏并不反駁他,只拿陳宇易說話,“我知道老爺心軟,但老爺也要體諒一下我們一大家子的不容易,不說雅柔的嫁妝,就是咱們宇易,老爺也要多為他想想......”
常氏說話顯然深谙話說一半藏一半的藝術,為陳宇易想想,要怎麽想?當然是多給他留點家底傍身啊!
她話說到陳雅柔的時候,陳忠臉上還沒什麽情緒波動,但一提到現今陳家唯一的男丁陳宇易,陳忠臉上的表情就妥協了。
“罷了......”他擺擺手。
為了他們陳家唯一的男丁,他這個做爹的只能對不起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