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跟我走 (15)
”蕭致遠馬上問道。
蕭瑟瑟幹嘔着回道:“我沒事,只是突然覺得有些惡心。”
蕭致遠不放心道:“姐姐,身體不适不能不當回事。我學習了一些醫書,能夠判斷脈象,我來給你號脈吧。”
蕭瑟瑟不免詫異,“致遠何時還學上醫書了?”
“閑暇時候學的。”蕭致遠綻開一抹如花般的笑容,“夫子說了,要活到老、學到老。姐姐,我給你看看脈象吧。”說着就把指肚擱在了蕭瑟瑟的手腕上。
張逸凡見狀,嘲笑起來:“自己說男女授受不親,現在就給忘了,朝三暮四不可救藥!”
蕭致遠也習慣了張逸凡的毒舌,賠笑似的朝着他一樂呵,指肚在蕭瑟瑟的手腕上按實,試着感知了下,接着便倒吸一口氣,整個人差點跳了起來。
“姐、姐姐!”蕭致遠的表情很誇張,“姐姐,你這、這是……”
“我……”蕭瑟瑟恍然明白了什麽,“致遠,你是說,姐姐有孕了是麽?”
蕭致遠點頭如敲鼓。
“這……”蕭瑟瑟一時間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她有孕了,這是好事啊,她有忘言的孩子了,幸福激動的感覺如炸開的煙火,在蕭瑟瑟的心裏盛放。
她有孩子了!
她要當娘了!
蕭瑟瑟的眼前,好像出現了彩虹,一條條的充滿了美麗的顏色。她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的激動和喜悅。
可是緊接着,心口便被一陣憂心的情緒揪住,揪得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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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孩子,竟然在這種不利的時候到來,現在她一身的傷,虛弱疲憊,又迷失在這茫茫的大山中。
而忘言……
她在墜落的時候,忘言他們還在被箭矢和石頭襲殺。他怎麽樣了?他能安全的度過那一關嗎?
按照當時的情形來說,根本是兇多吉少啊!
忘言……
蕭瑟瑟擔心的幾乎要哭了,大喜又大悲,她的胸膛劇烈起伏着,難以承受這樣繁雜的情緒。
“忘言,一定要沒事……”
她喃喃着,不斷在心中為玉忘言祈求。同時,求生的意識也在大幅度的增強,蕭瑟瑟迫切的想要走出這片山裏。
她要再見到忘言,将自己懷孕的事情告訴他。
她一定要度過這個難關,帶着她的孩子,一起走出去!
篤定了這道想法,蕭瑟瑟強迫自己打起精神,看着張逸凡烤兔子的畫面。
不管她此刻有多反胃,也要吃下烤兔子,吃飽了才有力氣走路,她的孩子也還餓着呢。
“姐姐。”蕭致遠站了起來,拍打着衣服後面的灰,說道:“我去采些草藥來,我知道有些尋常的草藥可以改善孕婦的食欲,最近鑽研了很多這樣的書,正好能派上用場。”
蕭瑟瑟點了點頭,有點不想讓蕭致遠再累着,同時也覺得詫異,調侃着道:“致遠,你平日裏看的都是些什麽書。”
“我……”蕭致遠的臉又紅了,紅暈爬到耳根子,他解釋道:“我聽伺候三姐的綠蘿說,三姐總是食欲不振,就從蕭府的藏書樓裏借醫書,尋找能改善孕婦食欲的方法。我比較好奇,也拿了一本鑽研。”
蕭瑟瑟無奈的說道:“你還真是什麽書都看啊。”
張逸凡繼續烤兔子,而蕭致遠也采藥去了。
蕭瑟瑟調整了坐姿,讓自己能舒服一點,做了三個綿長的深呼吸,将蕭致遠之前找來的水喝下一些。
這水像是山泉,還算清澈,流入腹中,清涼無比,蕭瑟瑟總算是不再那樣惡心了。
很快,張逸凡烤好了兔子,蕭致遠也回來了。
張逸凡把掰下兩條兔子腿,給了蕭瑟瑟和蕭致遠,自己也懶得出聲,直接撕咬起來。
畢竟是個少年武人,吃東西自然很不文雅,狼吞虎咽、氣勢洶洶。相比之下,蕭致遠就文绉绉的多了。蕭瑟瑟看着兩個弟弟這鮮明的反差,不禁好笑,低下頭,慢慢的吃起兔子腿。
一頓飽食,蕭瑟瑟仍舊有點不舒服。她喝下蕭致遠研磨好的藥,在蕭致遠的攙扶下,站起身來。
這谷底都是茂密的樹木,有蟲鳴鳥叫,層層疊疊,尤其是蟬鳴聲顯得震耳欲聾。也因為太深,這裏人煙罕至,也照不到什麽光線。
好在蕭致遠判斷了北邊是哪個方向,幾人按照他所指的方向行走,張逸凡在前,用劍劈開樹木和雜草,蕭致遠在後,讓蕭瑟瑟走在中間。
看着兩個弟弟一前一後的賣力,蕭瑟瑟有些愧疚,她這個當姐姐的,太不争氣,要他們兩個這樣幫着護着。
走了一整個下午,天色暗了。
這山谷底大概天黑的速度都比上面快很多,入夜後是定然不能再走了,是以,張逸凡找了個山洞,在洞中點燃一大叢柴火,三個人圍着柴火休息。
吃下些東西,困倦一股腦的襲來。
蕭瑟瑟靠在山壁上,望着黑漆漆的洞穴因為火把而變得一半明亮、一半昏暗。跳躍的火光也将他們的影子投影在山壁上,黑乎乎的,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顯得有幾分猙獰。
現在他們所處的位置,離洞口比較接近。按照風向來說,正好是背風的。然而山洞裏卻有着一陣陣的涼風襲來,涼爽卻也陰森,伴着若有若無的潺潺聲,像是流水,就從山洞的深處傳來。
蕭瑟瑟不禁看向山洞的深處,那看不見的黑暗裏,不知道還有什麽。
她不禁道:“這山洞好像很深,陰風簌簌的。”
張逸凡拾起撿來的一根樹枝,單手一丢,将樹枝抛進了柴火堆裏,“深山老林都是這樣,天然形成的山洞,九曲回環的也不奇怪。不過沒事最好被往裏走,死路的概率很大,還可能有蝙蝠毒蛇,運氣不好就有進無回了。”
蕭致遠也盯着山洞的深處看,心裏有些害怕,但為了調節下氣氛,還是笑呵呵的說:“我們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裏看着很原始很神秘,我們會不會遇到蝶仙什麽的?然後說不定,蝶仙看我們是好人,就大發慈悲施展了神通,把我們給送出山了!”
蕭瑟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致遠這孩子,怎麽想這樣光怪陸離的事去了?
還蝶仙……
“哼,真是讀書讀傻了!”張逸凡不屑的譏笑:“晚上出來的是蛾子!真沒常識!”
“我……”蕭致遠又被堵得說不上話,臉紅到耳根子了,支支吾吾了幾聲,有些不高興道:“逸凡兄,口下留德,總這樣奚落我,是太不将我當回事了吧。”
張逸凡嘴角一揚,冷笑着轉過頭去,繼續撥弄柴火了。
“姐姐……”蕭致遠覺得自己是被欺負了,朝着蕭瑟瑟投去求救的眼神。
蕭瑟瑟撫着小腹,嘴角挂着柔美的笑容,說道:“逸凡是刀子嘴,他嘴上說的硬,心裏面可不是這樣想的。”
“你憑什麽知道?”張逸凡不悅的問,臉上劃過一抹被人識破的窘然。
蕭瑟瑟說:“逸凡你從小都是這樣,不是嗎?”
“不是!”張逸凡匆忙否定,這樣子俨然是在掩飾。畢竟還是年紀小,想在蕭瑟瑟面前掩飾也顯得不成功。
然而看着蕭瑟瑟靜美的眸、溫柔慈愛的神色,張逸凡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就想到了一個人,眼底不禁染了些悲思,低聲說:“你像我姐。”
蕭瑟瑟的心髒一砰。
“你像我錦瑟姐姐。”張逸凡有些悶悶的,手上丢了個柴火。
“你看我時候的神态,像錦瑟姐姐。要是錦瑟姐姐沒死就好了,都是玉傾揚和張錦岚那兩個壞蛋害的。我恨他們!”
他狠狠的掰斷了手上的一根樹枝,眼神锃亮,咬牙切齒的凝望向洞外的黑夜。
“逸凡……”蕭瑟瑟撫着小腹的手,不由得上移,按在了心口。
她覺得心口好像破了一個洞,身側的簌簌陰風,都再往這個洞裏倒灌,很涼、很涼。
唇角的形狀,也漸漸的變成了苦笑,蕭瑟瑟看着張逸凡微微顫抖的脊背,聽着他沉悶而咬牙切齒的暗哼,忍不住道:“逸凡,你……把我當成你的錦瑟姐姐,好嗎?”
☆、蹊跷的路
張逸凡沒有想到,會聽見這樣的話。稚嫩的脊背先是一顫,然後挺得筆直,他僵硬的回過頭來,用訝異不解的眼神看着蕭瑟瑟。
蕭致遠同樣不解,“姐姐,你要當逸凡兄的姐姐嗎?”
蕭瑟瑟的笑容仍舊是苦澀的,但卻很溫柔,“錦瑟姐姐在世的時候,對我很照顧,我把她當作好朋友。她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逸凡,叫我姐姐,好嗎?”
張逸凡更加的不解了,他和瑾王妃不熟,她幹什麽要跟他套近乎?真的是因為錦瑟姐姐的關系?
張逸凡懶得費腦子去想那麽多,看在蕭瑟瑟和玉忘言都是他的恩人這一層面上,幹脆笑道:“随你開心!”
“逸凡……”蕭瑟瑟得償所願,笑容漸漸的深入瞳底。
三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看着洞外已經是漆黑一片,大概是真的完全入夜了。
因擔心夜晚的深山老林或許有猛獸,張逸凡又出了洞,在洞口附近又找了一堆木柴,抱了進來,往柴火堆裏添加了一些。
待到火勢足夠大了,張逸凡道:“這堆火能燒兩個時辰,都先睡吧,誰半夜醒了就記得添點火。有火燒着,野獸就不敢靠近。”
蕭瑟瑟、蕭致遠答應下來。
露宿在外面,這樣的經歷對蕭瑟瑟和蕭致遠來說,都很鮮見,他們畢竟還是養尊處優的,所以,想好好的睡到明天早上是不可能了。
蕭瑟瑟因着懷孕嗜睡,還能沉沉的睡兩個時辰,其間也隐約聽見蕭致遠和張逸凡說話的聲音,也聽到添柴火的聲音,不知道是他們兩個中的哪個添得柴火。
到了後半夜,蕭致遠太困了,這才睡着。整個人本來是靠在山壁上的,睡着睡着,就歪歪扭扭的躺到地下了。地上硬邦邦的,蕭致遠在睡夢中皺了皺眉,很是不滿的樣子。
倒是張逸凡,早習慣了這樣的露宿,抱着劍,坐靠在山壁,睡的很安詳。
不知過了多久,依稀是後半夜的樣子,一陣涼風吹在蕭瑟瑟的鎖骨上,涼意順着衣襟爬到了四肢。
蕭瑟瑟嘤咛了一聲,睜開了眼,不适的動了動發麻的身子,睡眼惺忪的看着面前的一攤火堆。
火苗快要燃盡了。
她朝前爬了半步,撐過身子,伸手拿了幾根樹枝,添在柴火裏。面前的火苗再度高了起來,火焰的熱度壓過了洞裏的陰風,也把昏暗的四周照得亮了一些。
變強的火光,像是妖魅一樣的搖晃着。蕭瑟瑟退回了身子,摸索着身後的山壁,恍恍惚惚的調整了姿勢,閉上了眼睛,想要再睡。可就在這時,朦胧中好像傳來了一陣樂曲聲,很清靈、很微弱,只是兩三聲便沒有了。
蕭瑟瑟不禁睜開了眼睛。
她是不是聽到樂曲的聲音了?
好像只有兩三聲,若有若無的,她是出現幻覺了嗎,還是說,剛才确實是有什麽聲音?
那樂聲,那樂聲……
磬!
蕭瑟瑟猛然的覺得,剛才那兩三聲輕響,正是磬的聲音——如果這不是幻覺的話。
柳眉不禁的皺起,心裏也因為産生了懷疑而整個人清醒了起來。
磬,這種樂器并不平常,多半是宮廷或者祭祀中使用的禮樂,尋常人不大奏這種樂器。何況磬的體量龐大,要想随身攜帶的話,只能做一個小的,這要求樂工具有很高的制作工藝和技術,因此這樣的磬更少見了。
可是,從她抵達大堯的北關開始,就聽到了磬聲。
而現在,她身處在這懸崖之底,為什麽還是能聽見磬聲?
蕭瑟瑟百思不得其解,看了眼張逸凡,又看了眼蕭致遠,餘光裏忽然瞄到洞口有什麽東西。
她連忙朝着洞口看過去,這一看,心中一驚。
洞口,分明站了個人,和漆黑的夜色融合在一起,只能看見是個寬袍大袖的人影。
“你是誰?”蕭瑟瑟出聲道。
而在她話音落下的時候,那道人影,倏忽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洞口再度變得平靜漆黑,就好像那個人影從來就沒有來過一般。
那到底是什麽人?
蕭瑟瑟扶着山壁,站起身來,從火堆裏拾起一支燃着的柴火,小心的朝着洞口走去。
火光照亮着她走過的路,直到她走出山洞,也沒有發現那個人。
她彎腰,用火光在地上找了一遍,竟也沒找到腳印或者人走動的痕跡。
一切都仿佛真的只是她的幻覺。
蕭瑟瑟只得回到了山洞裏,一步三回頭,又朝着洞口看了幾遍。洞口依舊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因着蕭瑟瑟的腳步聲,張逸凡和蕭致遠相繼醒了過來。
蕭致遠從地上爬起,揉着眼睛問道:“姐姐,你怎麽起來了?”
蕭瑟瑟心中很是不安,想了想,問道:“致遠、逸凡,你們剛才有沒有聽見……樂器的聲音?”
“沒有。”張逸凡回答的很幹脆,說完了,就将眼睛閉上,維持着老僧入定的睡姿。
蕭致遠道:“我剛才睡着了,什麽也沒有聽見。”
“是嗎……”蕭瑟瑟喃喃,心裏越發覺得詭奇。
蕭致遠說:“姐姐,你是不是幻聽了?聽說懷孕的女子容易胡思亂想。我們這是在沒有人煙的山谷裏,不會有人跑來這裏奏樂了。”
“但願吧。”蕭瑟瑟幹巴巴的笑了笑,只得再度添了些柴火,回到自己剛才睡覺的位置坐下,繼續試着入眠。
可是心裏裝着懷疑,想睡着就很困難了。
蕭瑟瑟還是覺得,自己沒有幻聽,剛才确實是有磬的聲音,而且洞口的那個人影也确實出現過的。
只是,怎麽會有這樣離譜的事情呢?
蕭瑟瑟想不出來,也沒有力氣再想。最後,她便在不确定中再度睡了過去,因着疲憊,索性就當自己是出現幻覺了。
次日,蕭瑟瑟渾身酸痛的醒來,望見火堆已經燃燒殆盡了,張逸凡就站在洞口處,背對着她。
洞外是亮的,雖然沒有明媚的陽光,但光線還是把張逸凡籠罩在一片和煦中,柔化了他一身的銳氣。
蕭瑟瑟站了起來,肚子餓得咕咕叫,看了眼蕭致遠,後者像是被吵醒了,睜開眼睛,有些艱難的爬了起來。
又是新的一天,他們又要繼續走了,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走出這片大山。
為照顧蕭瑟瑟的身體,張逸凡順便打獵,蕭致遠也一路采藥。
在一棵歪脖子老樹下,張逸凡烤了個新獵的野雞,蕭致遠也把研磨好的藥給了蕭瑟瑟。
三人飽餐一頓,繼續朝北走去。
如此走了兩個時辰,蕭瑟瑟疲累不堪,蕭致遠趕忙扶着她,瞅見近旁有棵樹,便讓蕭瑟瑟坐在樹下。
“姐姐,這還有點水,你先喝點吧。”蕭致遠把水袋遞給蕭瑟瑟,卻突然間瞅到了什麽,身子一僵。
蕭瑟瑟忙問:“致遠,怎麽了?”
蕭致遠怔忡的說:“這棵樹……”
“這棵樹?”蕭瑟瑟仰頭,看向自己背靠的這棵樹,喃喃:“這棵樹好眼熟。”
“這不就是我們剛才吃午飯的地方啊?”張逸凡用劍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堆灰燼,“這是烤野雞剩下的柴灰。”
蕭瑟瑟一驚,頓時覺得詭異之極。
他們在吃過野雞後,是一路朝着北方走的,中間方向很明晰,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走回這裏的!
蕭致遠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是不是……我們中間聊天,聊着聊着走成反方向了?”
“那便繼續走吧,留在這裏也解決不了問題。”蕭瑟瑟只能如是說。
三個人便再度确認了北方,啓程探路,依舊是張逸凡在前,蕭瑟瑟在中間,蕭致遠在最後。
在這樣的山谷裏走路,并不容易,也很耗費體力。到了天色暗下來的時候,蕭瑟瑟很累很餓,打起精神朝着前方看了過去,頓時又吃了一驚。
他們居然走回了昨晚過夜的那個山洞!
“天啊,不會這麽倒黴吧。”蕭致遠走近了洞口,看見裏面還留着他們昨夜生過的火堆和吃剩下的烤兔子骨頭,頓時洩氣的想要癱坐在地上。
張逸凡瞪大眼睛,啞然了良久,道:“蹊跷!”
可不是麽?蹊跷,太蹊跷了。他們明明一直都在前進的,怎麽最後居然回到了這裏?
眼瞅着天要黑了,也不能再尋找出路。三人只好再度進到這山洞裏,再度在這裏過夜。
第二天,他們又踏上了出山的路。
本以為今天會順利,可是蹊跷的事情再度上演——他們走了一天,在天黑的時候,又走到了山洞口。
這下子,蕭致遠怕了,抱着蕭瑟瑟的手,哆哆嗦嗦道:“我們是不是遇到鬼了?這山裏有妖怪,不讓我們出去嗎?姐姐,我不想死在這裏。”
“致遠,別怕。”蕭瑟瑟反握住蕭致遠的手,其實心裏和他一樣的發毛。
他們所遭遇的事,根本不能用常識來解釋,這更像是一場噩夢,不斷的循環着,仿佛醒不來。可三個人又都知道,他們不是在做夢,而是确确實實碰到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今天也累了,還是先回洞裏休息吧。”蕭瑟瑟提議道。
“那我去獵點吃的。”張逸凡轉身就走。
☆、157
第三次回到這個山洞,三個人心裏都耐不住。
尤其是蕭瑟瑟,雖然臉色最平靜,可是心裏波瀾洶湧,一顆心早就擰成了一團。
不管一切再不可思議,他們都面對着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們被困在深淵裏了。
忘言怎麽樣?山宗和龐苓怎麽樣?何歡何懼和玉魄怎麽樣?
他們成功突圍了嗎?是不是已經去往平城?還是說……
越想越是亂。
卻越亂越是要想。
蕭瑟瑟撫着小腹,漸漸的眉心緊蹙,身心都處在極度的煎熬中。
她好想快點見到忘言啊。
鼻子酸了,眼眶也熱了,眼淚忽然就撲簌的落了下來。
蕭瑟瑟一怔,擡起手想要去擦眼淚,可是手指卻在離眼睛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既然想哭,那就哭吧,何必要擦眼淚呢?
把這段時間的不容易都哭幹淨了,她便能重新振作起來,繼續鼓足力氣尋找出山的路。
她一定要出去,她現在不單單是蕭瑟瑟,還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如果、如果最壞的情況出現,如果忘言沒能沖出包圍、已經死去,那她就是豁出全力,也要把襲殺他們的主使者給揪出來,然後做忘言生前在做和想做的事,一個人帶着孩子堂堂正正的活下去,直到生命走到盡頭,再去那個世界和他相會!
這一夜,蕭瑟瑟是在紛雜的思緒中入睡的。
夢裏,她看見了玉忘言,看見了何歡何懼,看見了趙訪煙,還看見了表姐。
表姐還是那一襲單薄的白衣,纖塵不染,缥缈的身影像是薄霧孤山、雨打蓮荷。她輕悠悠的漂在離蕭瑟瑟很近的地方,可渾身上下透出的疏離,又仿佛遠在天涯。
“表姐……”蕭瑟瑟在夢裏,無聲的呢喃。
她看見,表姐蒙面的白紗上,繡着的那幾朵血梨花,紅的逼人。漸漸的,仿佛濕了,沿着面紗流了下來。那是血,紅色的血。
蕭瑟瑟心中一駭,想要尖叫,可是夢魇令她發不出聲音。
她看見,表姐的手緩緩的擡起來,漂亮的手在擡起的過程中,竟然變成了一只白骨手。表姐用這只白骨手,撩開自己的面紗,露出了一張……
“啊!”蕭瑟瑟猛然驚呼,從夢裏驚醒了過來。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麽回事,就聽見耳畔,劃過樂曲的聲音,三三兩兩的,清澈而神秘。
是磬的聲音!
又是磬!
她一怔,然後飛快的朝着山洞口看去。這一次,她沒有看見那個神秘人影,但是卻确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覺。
磬的聲音很快消失了,直到此刻,蕭瑟瑟才有時間,平複自己夢魇後的心情。
真的太可怕了。
她印象裏缥缈而漠然的表姐,在她的夢魇裏,竟然像是個屍骨化作的妖鬼。
她怎麽會無端的做這種夢?
腦仁也有些疼了,蕭瑟瑟揉了揉腦仁,再回思着夢裏的場景,便覺得有些記不清了,只剩下一些斷片的畫面,很懾人。尤其是表姐最後揭開面紗,露出的那張臉,簡直、簡直……
等等!
蕭瑟瑟忽然想到了什麽。
她這一世能夠借屍還魂,潛意識裏就覺得冥冥之中有看不見的線在為她指引道路,就算這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可此刻,蕭瑟瑟硬是突發奇想,覺得這古怪的夢,是在給她指路,幫她走出這片山林。
表姐面紗下的那張臉,她看見了,竟然是個黑洞,所以将她驚醒。
黑洞、黑洞……蕭瑟瑟再度突發奇想,扭頭看向山洞深處的那一片漆黑。
他們三人在山裏走了兩天了,都像是在原地繞路。似乎是出了這個山洞後,不管怎麽走,在天黑的前夕都會再度回到這裏。
這是個死循環。
那麽,如果他們不再出山洞,而是往山洞裏面走呢?會不會反倒能另辟蹊徑、走出這個深淵?
蕭瑟瑟覺得,有必要大膽的試一試。
這會兒蕭致遠也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問道:“姐姐,你是睡不着嗎?”
蕭瑟瑟還未答,就聽張逸凡說道:“她做惡夢了,這是被驚醒的。”
蕭瑟瑟詫異的看着張逸凡,怎麽,原來自己從夢魇中驚醒的時候,逸凡就知道了?
張逸凡道:“我被吵醒了,看沒出事,就沒和你說話。”
“嗯,我确實沒什麽,就是做了個怪夢而已。”蕭瑟瑟如是道,接着,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了張逸凡和蕭致遠,問他們兩個願不願意随自己往洞穴的深處去。
蕭瑟瑟的這個提議很大膽,蕭致遠看那黑黢黢的一片,難免害怕,“姐姐,那裏面不知道會有什麽。逸凡兄也說了,盡量不要往裏邊走。”
張逸凡看了蕭致遠一眼,站起身來,冷聲笑道:“往裏走呗!總比一直在外頭繞路強!”
“逸凡兄……”蕭致遠沒想到,張逸凡贊同的這麽幹脆。明明前天晚上是他說了,這種山洞深處可能是迷宮,可能有毒蛇蝙蝠,進去了存活的概率不高。
張逸凡道:“我還不想在這破地方養老,只要能出去,走什麽路都行。山裏的洞生的奇妙,也沒準就出去了。”
“可是……”
“致遠。”蕭瑟瑟知道他害怕,撫着蕭致遠的手,柔聲道:“姐姐的這個提議,不是沒有根據的。”
“什麽根據?”蕭致遠問。
蕭瑟瑟答:“這山洞深處一直有一陣涼風刮進來,說明還有別的通風口。而且,致遠,你仔細聽,是不是能聽到流水的聲音?水能在山洞裏流動,就能流到外面去。我們循着水聲找,運氣好的話能找到另一個出去的洞口,運氣不好再想辦法退回來。如果不試一試,還不知道要被困在這裏多久。”
“就是。賭一把也要賭,除非你要在這裏過年。”張逸凡說着,就從地上撿起了火把,又給蕭瑟瑟和蕭致遠遞過去兩支。
張逸凡用火把照着路,一手提劍,朝山洞的深處走去了。
“逸凡,等等。”蕭瑟瑟連忙叫住了他,看了眼蕭致遠,見蕭致遠也下定決定了,姐弟倆拉着手,追上了張逸凡。
往深處走,黑漆漆的小道在火把的照射下,更顯得陰森。
除了遠處傳來的潺潺流水聲,這洞裏還有水滴滑落的聲音,潮濕的氣息很是陰冷,順着他們的袖口滑進衣服裏。
他們的手從山壁上扶過,能感覺到潮濕膩人的苔藓,留在了指甲裏。
随着深入洞穴,空間也越發的窄小起來。蕭瑟瑟不得不微微彎了腰,小心的試探頭頂的空間,一步步的往前走。
“咦?我好像踢到了什麽東西。”
蕭致遠忽然停了下來,讷讷自語,用火把照向腳下。
火光照亮了他剛才踢到的東西,他仔細的一看,吓得驚呼出來:“是骨骸!”
蕭瑟瑟連忙也照去,見地上有一堆骨骸,還有褴褛破碎的衣衫,沾滿了土灰。
這場面很瘆人,蕭致遠哆嗦了下,趕緊拿開火把,繼續朝前走。可是走着走着,又踢到東西了,他再一照,竟然又是一堆骨骸。
張逸凡忽然道:“這裏死了不少人。”他把火把放低了些,正好能照見前面的路。
只見七尺之內,地上散列着不少骨骸,光是骷髅就有七八個,有的還留着擦破的衣服,有的只剩下骨頭,還有的竟還沾着腐肉沒有完全爛掉,半骨半肉的殘破軀體上,赫然爬着密密麻麻的蛆蟲。
“嘔——”蕭瑟瑟難以控制的幹嘔出聲。本就懷了孕,容易惡心,眼下看到這樣的場景,更是連汗毛都立起來了。
蕭致遠的臉色也發青,讪讪的問蕭瑟瑟:“姐姐,我們還要繼續往前走嗎?”
蕭瑟瑟定了定神,道:“致遠,你和逸凡在這裏等着,我先上前面去看看情況。”
“姐姐,你不能去!”蕭致遠連忙拉住了蕭瑟瑟。
張逸凡握緊了手中的劍,已經朝前邁起了步伐,“來都來了,有什麽不敢去看的,我不喜歡走回頭路!”
他便是這樣幹脆,也不懼,從骨骸間穿過,手裏的劍在火光的照射下顯得光華耀目。
張逸凡朝前走了八尺有餘,停了下來,低聲說道:“這裏的空間變大了。”
蕭瑟瑟這便跟了上去,蕭致遠想了想,也跟上來了。
他們站到張逸凡的身邊,果然看見周圍的空間變寬敞了不少,依然還是黑黢黢的,而地上的白骨也更多了。
沙沙、沙沙。
黑暗裏傳來這樣的聲音。
輕微的、卻密密麻麻的,漸漸的增大,充滿了旋律感,就從幾人的前面、左面和右面蔓延過來。
沙沙、沙沙。
聲音離他們越來越近,而直覺和所處的環境都告訴他們,這聲音代表了危險,且很有可能是會将他們葬身在這裏的危險!
“快看啊!”蕭致遠一個眼尖,發現了什麽,驚得一張臉驟然白了,指着不遠處發抖。
蕭瑟瑟和張逸凡用火把照過去,借着昏暗的火光,所見的一幕讓他們倒抽一口氣,如同被看不見的手掐住了嗓子,頓時五髒六腑充滿了寒氣。
他們竟然遇到了傳說中北魏最可怕的生物——食人蟲!
☆、背你出去
食人蟲,是北魏特有的一種生物。
它們生活在陰濕的山洞或者潮濕的森林裏,成群結隊,專門活吃人和動物,每一只蟲子都有拳頭大小,千百只加在一起,能将一個大活人瞬間吃出骨頭來。
也就是說,剛才他們看見的那些屍骨,都是被食人蟲吃了的人……
蕭致遠因為害怕,手一抖,火把掉地了。他恐懼道:“姐姐,我們、我們趕緊走吧。”
“呵,走得了嗎?”張逸凡朝後退了一步,呼吸聲急促起來,他看得出,這些食人蟲爬行的速度很快,俨然是将他們三人鎖定成目标。
只怕他們是逃不掉了!
張逸凡啐了一口,道:“大不了拼了,能殺一群是一群!”
“不行,不能出手。”蕭致遠連忙拽住了張逸凡,說道:“這種成群結隊的東西,很容易被激怒的。”
密密麻麻的食人蟲再度靠近了他們,整個空間因為恐懼而變得窒息。
蕭瑟瑟摸到了腰間的蟲笛,拿了出來,目光湛湛,吹奏起蟲笛來。
陶笛的聲音清亮婉轉,神秘,而仿佛山高水長。這狹小的空間裏,回音重重,蕭瑟瑟十指按動笛孔,一邊努力保持自己的雙手不要顫抖的太過厲害。
她把蠱術發揮到極致,希望能指使食人蟲退去!
欣喜的是,笛聲的确起了作用,食人蟲的速度遲緩下來,還有些蟲子停下了,後面的蟲子擁擠上來,從它們身上爬過去。
蕭瑟瑟後退,唇間樂曲不停。通過音樂,她能感知到食人蟲接受了她的命令,但是好像還有另一股力量存在于這片地帶,這股力量讓它們不安,讓它們變得嗜血,甚至影響它們去抗拒蕭瑟瑟的笛聲。
蕭瑟瑟猛然一驚,這種感覺,和她在大堯北關上吹奏蟲笛時感覺到的一樣!爬蟲們似乎是受了陰陽不平衡的影響……
眼看着食人蟲離他們只有三尺之遙,張逸凡眼神一沉,眸底凝結開一片殺意,握劍的手已然擡起。
要不是蕭致遠拉着他,他大概已經攻出劍氣了。
食人蟲還在靠近,蕭瑟瑟額角已經泌出不少冷汗,恐懼、耗神,她的身體也有些難以再支持。
可她不能放棄!
現在不能退,只能背水一戰,求一條活路!
當食人蟲爬到離蕭瑟瑟還有一寸時,恐懼扼住了她的脖子,因為疲累,眼前冒金星,蕭瑟瑟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可憐了致遠和逸凡,竟然沒她連累,葬身在此處。還有忘言,她竟然沒能再見他一面!
“停、停了?”
蕭致遠的這聲驚呼,尚帶着難以置信的成分。
張逸凡看出蕭瑟瑟體力不支,一手扶住她。她這才看見,食人蟲們停了下來,最近的一只就在她的腳下,只要再往前爬一點,它便能嘗到她血肉的味道。
蕭瑟瑟眯起眼睛,凝聚注意力,直到看見食人蟲們開始退卻,緊繃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