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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你跟我走 (11)

…射進身體……

主祭臨死前留下的話,也和此刻的發現吻合。趙訪煙蹙眉自語:“真正奪命的,是有什麽東西,射進身體裏……”

浔陽王妃道:“是針。”

趙訪煙驚訝。

浔陽王妃冷笑起來:“那幫家夥把熒礬做成絲狀,在投向祭司們的瞬間點燃熒礬,于是就産生了閃電飛馳而過的表象。在閃電擊中祭司的時候,有人同時發射杏花無影針,要了他們的命。”

竟然是這樣!

蕭瑟瑟吃驚,然而最濃烈的情緒,卻是一種從心底深處産生的毛骨悚然。

是誰,弄出這樣的手段和計策。這人的內心,該是多黑暗、多險惡。

不禁的想到祭祀結束後沒多久,忘言就滿腹心事的出宮去了,說要辦事,而她去晉王府接忘言時,忘言又是那樣患得患失的反應。

會不會……忘言知道這裏面的□□!

這個想法讓蕭瑟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寒冷,這瞬間臉色慘白如雪,眼底的碎光驚惶的顫動。

這樣的表情落在周圍幾個人眼中,何歡連忙問:“表小姐怎麽了?”何懼也略有動容。而趙訪煙的心中,卻生出了懷疑。

趙訪煙清楚的記得,白天她去城外查找真相,遇到了瑾王。瑾王的反應不太自然,走得也疾,不免顯得可疑了些。而此刻的瑾王妃,又露出這種驚恐和不安……

趙訪煙眼神一黯。瑾王和瑾王妃,要麽參與了這場慘劇的策劃,要麽就是知道什麽!

“時候不早了,訪煙是偷溜出來的,需要回去了。”趙訪煙道。

蕭瑟瑟回神,調節了心緒,淺笑道:“趙小姐能溜出來不容易,回去的時候也小心一點,要不我讓何懼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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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瑾王妃,訪煙自己能夠回去。”趙訪煙福了福身,定定的盯着蕭瑟瑟的眼,“瑾王妃,訪煙想和你借一步說話,上外面說。”

“嗯。”

蕭瑟瑟應了,何歡何懼蓋上了主祭的棺材蓋子,一行人撤出了靈宮,隐匿在靈宮附近的一片茂密樹叢中。

浔陽王妃坐在一塊石頭上,踢着兩條小腿。何歡何懼站在能看見蕭瑟瑟的地方,看顧蕭瑟瑟的安全。

而蕭瑟瑟,穿過幾樹垂絲海棠,跟着趙訪煙,見她停住,便也停在了她的身後。

夜風吹起,落花如雨拂面。趙訪煙亭亭玉立,瞳凝秋水,詩韻秀美,經過白天那場驚濤駭浪的洗禮後,她看上去少了柔弱,多了倔強。

“瑾王妃,訪煙直說了,我的師父和朋友死的冤屈,如果瑾王妃知道些什麽,還請都告訴我。”

蕭瑟瑟的心髒猛地一抽搐。怎麽,趙訪煙懷疑到她頭上了?

盡管蕭瑟瑟竭力的控制表情,但臉上一閃而逝的不自然,仍是被趙訪煙看到了。

趙訪煙兀的凄聲道:“瑾王妃,我怎麽會亂說話,求算是訪煙求你,至少不要對這麽多人的死亡無動于衷!”

“我……”蕭瑟瑟竟無言以對。沒想到啊,趙訪煙是真的懷疑到她頭上了。

“對不起,我什麽也不知道……愛莫能助。”蕭瑟瑟垂眸低語:“皇伯父把這件事的調查交給了二殿下,我也希望二殿下可以查個水落石出。”

趙訪煙嘆了口氣:“二殿下……怎麽可能。”

蕭瑟瑟又是一驚。

趙訪煙道:“性如虎狼,心比蛇蠍,二殿下是這樣的人,訪煙明白。”

的确,玉傾玄的狠辣,蕭瑟瑟領教過了。但是這次的事,她知道一定不是玉傾玄做的。

蕭瑟瑟無聲低嘆,道:“二殿下畢竟聰穎,也說不定能查出真相呢。”

趙訪煙沉默良久,郁郁的苦笑。一朵垂絲海棠的花瓣在她的眼前飄過,她擡起手,指間從花瓣上輕輕劃過。

“多謝瑾王妃的安慰。”她望着夜下如雪的飛花,欠了欠身,“訪煙告辭。”

“趙小姐……路上小心。”蕭瑟瑟只能如是道。

她沒有目送趙訪煙離去,而是回到了何歡何懼的身邊,與浔陽王妃交換了目光,一并返程。

出來這麽久,忘言怕是要擔心的坐不住了。

關于今晚得知的信息,蕭瑟瑟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玉忘言。

回府的過程很順利。

而當蕭瑟瑟抵達瑾王府門口時,正好碰上要去尋她的玉忘言。

見她平安的歸來了,玉忘言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去,忙将蕭瑟瑟拉進懷裏,生怕她被傷着一根頭發。

蕭瑟瑟心裏感動,說道:“放心吧,許姐姐是帶我去靈宮了,我們發現了祭祀天災的真相,他們的殺人手法我也已經知道了。”

這是玉忘言沒想到的事,他的身體一下子就僵了。

這些事,不是瑟瑟該知道的,她知道的越多,處境就越危險。

再這樣下去,父王那邊一定會下殺無赦的命令。

瑟瑟,你……

極度的擔心和惶然,在這片刻不斷的放大,像是無數只看不見的螞蟻齊齊啃咬玉忘言的心髒。

身體裏傳出一種痛苦而狂躁的感覺,劇痛、且難受窒悶。玉忘言忽然重重的咳了一聲,一口血濺落在蕭瑟瑟上衣上,他的唇角也流出一道血痕。

“忘言!”蕭瑟瑟變了臉色。

“不好!”一側的山宗道:“是血蜈蚣……”

“忘言,我扶你進去。”蕭瑟瑟支撐起他的身子,對左右厲聲道:“還愣着幹什麽,先跟我扶王爺進去休息!”

(注釋:“熒礬”屬作者自創詞彙,這裏設定為金屬“鎂”,燃燒時發出刺眼的白光和刺啦聲,燃燒物為白色固體氧化鎂……)

☆、共入虎穴

這次,玉忘言的情況很不好。

聽山宗說,這算是血蜈蚣發作厲害的一次了。

蕭瑟瑟已經扶着玉忘言躺下,将他之前用過的藥給他吃了些,見他稍微好轉了點,便讓綠意在旁照顧着。她起身,用眼神示意了山宗,兩個人去房門外說話。

“王爺的血蜈蚣,到底是誰下的?”

山宗搖了搖頭,“不知道。”

“真不知道嗎?”蕭瑟瑟眯起了眼睛。

“要是知道,王爺何必受這麽多年的苦。”山宗無奈。

蕭瑟瑟感受到心在被一片片的撕開,很疼,她吸上口氣,再問:“是不是情緒過于激動的時候,血蜈蚣就容易暴躁?”

山宗沉默了很久,點了下頭,“是。”

果然啊。忘言是聽見她說了夜探靈宮的發現,就變成這樣了……他果然是清楚□□。

他沒告訴你的秘密,還很多。

梨花巫的預言,還清晰的缭繞在耳邊。真的被她說中了。

蕭瑟瑟捏了捏衣角,終是不置一詞,重新回到房間裏照顧玉忘言。

她記得,從前自己還是張錦瑟的時候,曾用血救過忘言一次。現在她的身體換成蕭瑟瑟,不知血還有沒有用。

“瑟瑟,不要……”玉忘言虛弱的說:“不要弄傷自己……”

蕭瑟瑟心裏一酸,握住玉忘言的手,“忘言,如果我的血還可以幫你,就是讓我的血流幹了,我也願意的。”

“不要……”玉忘言的瞳心是那麽亮,堅決的反對。

他是在用性命愛她,即使對她有所隐瞞,又能怎樣呢?

蕭瑟瑟酸澀的說:“那好,我不弄傷自己。你平靜一下,好好的調息,我就在這裏陪着你。”

“嗯……”

沒過多久,黎明就到了。

似乎是随着第一縷陽光灑落在窗臺,玉忘言也終于克服了血蜈蚣的躁動。

蕭瑟瑟不知道他要花怎樣的意識和力氣去抗拒,但是此刻的玉忘言,虛脫的像是久病的人,額頭、下巴、頸後,都是濕粘的汗水,後背和胸口處的亵衣直接粘在身體上。

但他沒有顧自己,而是心疼的看着蕭瑟瑟,虛弱的喘息道:“快去休息吧。”

“我沒事的,忘言。”蕭瑟瑟柔聲而笑,手裏拿着溫熱的濕毛巾,給玉忘言擦了臉上的汗,“忘言,你好些了是嗎?”

“好多了。”他笑了笑。

清晨的陽光熹微,透過窗棱,灑落在他的臉上,像是一層金屑。那泛白的嘴唇,也如同被鍍了金,暖洋洋的帶着一點靜冷,唇角保持着淺淺的弧度,雖然整個人很虛弱,可眸如濯玉,一切仍舊絕美溫柔。

“忘言,我通知廚娘去備早點了。等下先吃點東西,我再陪你好好的休息。”蕭瑟瑟站了起來,“綠意也快把早點送來了,我去門外看看。”

很快的,綠意就把早點送過來了。蕭瑟瑟和玉忘言一起吃了早點,因着太過困乏,蕭瑟瑟也爬上床,貼着玉忘言,一同休息。

下午快黃昏了,蕭瑟瑟才醒來。

榻上就剩她一個人,床頭櫃上有玉忘言留下的字條,天英帝宣召他,他去了帝宮,讓何歡何懼在屋子外好好的守着。

蕭瑟瑟往窗外看去,透過窗紙,能看見何歡何懼正聚精會神的保護她的安全。她嘆了口氣,心裏明白,那個使用杏花無影針的高手,應該還想着伺機殺她。

穿好衣裳,推開門,何歡何懼見她醒了,連忙行禮,“表小姐。”

“辛苦你們了。”蕭瑟瑟笑了笑,望着明媚的陽光,眯了眯眼。

“何歡何懼,王爺體內的血蜈蚣到底是什麽,與武陵何氏的蠱術有沒有什麽關系?”

何歡一愣,撓着耳根子說:“對不起啊表小姐,這個我不知道。”

何懼道:“武陵何氏固然以蠱術著稱,但我和阿歡是下人,對蠱術的涉及有限。”

“那……表姐會不會知道?”

“少小姐更不會知道。”何懼解釋道:“少小姐雖然是何家的人,但是……”頓了頓,像是有難言之隐,又道:“少小姐擅長的是預言和趕屍術,她對蠱術,基本上是一竅不通。”

這讓蕭瑟瑟感到訝異。梨花巫跟武陵何氏這樣格格不入嗎?連家族的蠱術都不曾學習。看何懼的樣子,這裏頭大概有故事,而且蕭瑟瑟能感覺到,那不會是個美麗的故事。

“這樣吧,我們回一趟蕭府。”蕭瑟瑟說:“蕭府有個藏書樓,裏面的書不少,我們一起翻閱,看看能不能找到相關的資料。”

何歡何懼點頭,随着蕭瑟瑟立刻啓程。

這次回蕭府,蕭恪不在府中。蕭醉因懷孕而嗜睡,蕭瑟瑟沒打擾她。蕭致遠也去學堂念書了,故而,蕭瑟瑟只和薛氏說了幾句,就領着何歡何懼去藏書樓了。

蕭恪自為官後,收藏了不少書,其中許多還是有些年頭的典籍,涵蓋了列國的許多資料。

蕭瑟瑟與何歡何懼三人,在藏書樓裏找了起來,任何可能沾邊的書,都仔細的翻閱。

藏書樓裏的檀香,燃了一根又一根。

窗外的天色,也從微微的橘黃變成深暗的藍紫色,只在西邊的一點留下胭脂色的晚霞。

已經找了一個時辰了,他們翻遍了相關的書籍,仍然沒有收獲。

蕭瑟瑟心一寸寸的陷入深淵,不禁嘆息:“那個給忘言埋下血蜈蚣的人,會是何方神聖,竟能夠運用這種鮮為人知的方法……”

何歡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勸道:“表小姐,你別難過啊,一定有辦法的。我記得江湖上有句話叫作……有法就有破!對,有法就有破!”

何懼道:“我也從少小姐那裏聽聞,七花谷能人輩出,說不定就有哪位高人能有解法。”

“也對,總會有辦法的。再不濟就……解鈴還須系鈴人。”蕭瑟瑟放下了書,兩手翻書都已經翻疼了。

“何歡何懼,我們回去吧。”

兩個人點了點頭,随即便配合蕭瑟瑟,把書架都整理好。

忙完了,出了藏書樓,西邊遠空的那一抹微末的胭脂色,也被藍紫的夜色吞噬了,只剩下細細的一條橘紅色的線,那是遠方的地平線。

蕭瑟瑟正要走的,迎面見過來一個人,穿的尚好,绾着個大方幹練的倭堕髻,原來是薛氏。

“薛姨娘。”蕭瑟瑟淺笑着打了招呼,“薛姨娘是來提醒我時間的?我這就準備回瑾王府了,改天再來探望姨娘和五妹妹。”

薛氏快步走近了,五官竟是皺着,面露惆悵擔憂的神色。

這副樣子自然引得蕭瑟瑟奇怪,“薛姨娘有心事嗎?”

薛氏忙搖了搖帕子說:“不是心事,是有人送來封怪信,要我一定要交代你手上。你說這事怪不怪?你一回蕭府這信就送回來了,該不是你來的路上被人跟蹤了吧。”

蕭瑟瑟心裏一緊,面上淺笑:“薛姨娘別擔心,也許是送信的人先去了瑾王府,尋不到我,便奔着蕭府來了。将信給我看看吧。”

“這兒呢。”薛氏把信遞給了蕭瑟瑟。

“這字跡……”信箋上的字跡,蕭瑟瑟是沒見過的。

她打開了信箋,裏面就一張紙,上頭的字和信箋上一樣,清秀有韻。

蕭瑟瑟第一眼就看見了落款,竟然是趙訪煙。

心中覺得怪異,再看向內容,蕭瑟瑟倒抽一口氣,萬分驚秫。

趙訪煙竟然說,讓自己在戌時末刻準時到靈宮裏她,她有辦法壓制忘言的“病”。

這件事,趙訪煙是怎麽知道的?

她一個閨閣千金,又怎麽會涉獵血蜈蚣這種東西?

會不會當初給忘言下了血蜈蚣的,就是趙家人?

一個又一個問題,繞得蕭瑟瑟難以理清頭緒。

她把信給何歡和何懼看,兩人的反應也同樣驚訝而懷疑。

“表小姐,要去嗎?”何歡撓着耳根子問。

何懼說:“就怕是個陷阱。”

“是陷阱也得去。”蕭瑟瑟的眉梢眼底,盡是沉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況趙小姐還不至于是個危險人物。有你們兩個陪着,我再怎麽樣也不會懼怕她。”

何懼陰沉道:“事情不會像信裏寫的這麽簡單,靈宮那個地點……表小姐,還是我去,讓阿歡送你回府。”

蕭瑟瑟笑了笑:“何懼,謝謝你。但趙小姐說了要我親自過去,不論如何我都要走這一遭,這是為了忘言。”

何懼的眼底閃過一抹黯然,看了眼何歡,低聲道:“遵命。”

“離戌時末刻也沒多長時間了,我們這就去吧。”

蕭瑟瑟下了決心,複又笑着給薛氏福了福身,“多謝薛姨娘了,我們這就去見一個朋友。”

薛氏怒着嘴道:“瑾王妃,你們說啥我可是都聽見了啊。這大晚上的偷偷進宮,還是去靈堂,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太晦氣,要是被宮裏的禁衛抓到了更是大罪。”

蕭瑟瑟道:“薛姨娘別擔心,何歡跟何懼的功夫很好,我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出,只要薛姨娘不說,沒人會知道的。”

聽了這話,薛氏沒轍,只好拍拍蕭瑟瑟的手,囑咐她千萬要小心點。

☆、要挾忘言

有何歡何懼的輕功幫忙,趁着夜色,他們混進了帝宮。

夜裏的帝宮看上去更像一個由建築組成的怪物,飛檐翹角、厚重高牆的影子,與樹影交錯在一起,莊嚴肅穆卻又陰森森的。

偶爾會有幾個內侍或者宮婢匆匆走過,提着橘紅色的紙糊燈籠,腳下一團陰影随着他們的走動而動。

躲避着這些人,三個人靠近了靈宮。眼下還沒有到戌時末刻,他們到了那栽植灌木的地方,暫且先等一等。

一路提心吊膽的,蕭瑟瑟有些累,喘着氣說:“等還有一炷香的時間,我們就進去,別走大門,走側門。趙小姐半夜把我約到這裏,怕是還有別的事要說,你們小心看顧周遭的情況。”

何懼的臉陰沉着,有些擔心,“我始終覺得事情不對。”

“哪裏不對,大哥?”何歡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就是說不出哪裏不對,才是問題。”何懼道:“做死士這麽多年了,阿歡,難道你的直覺沒有感受到異常?”

“呃……”何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稍微休息了一會兒,離戌時末刻還有一炷香的時間了。何懼打頭,何歡殿後,兩人将蕭瑟瑟護在中間,一起靠近了側門,見周圍沒有異動,何懼趕緊推開門,三人進了去,何歡把門關上。

夜裏的靈宮,肅穆而陰暗,集合了帝宮所有黑暗和陰森。

夏日,在這間宮殿裏像是被凍結,冷冰冰的充滿了死亡的氣息,如陰魂般缭繞在幾人的身側。

一口口黑色棺材,上面雕漆着各種各樣的紋路,被檀香煙霧氤氲的有些模糊。

從棺材間走過,蕭瑟瑟的心瘆瘆的,不管怎麽去壓制,還是克服不了人對死亡那份與生俱來的恐懼,她甚至潛意識裏害怕有哪個棺材蓋子突然被推開,裏面的死人雙目發直的坐起,朝她嘿嘿冷笑……

“訪煙見過瑾王妃。”

這聲喚,讓沒防備的蕭瑟瑟倒吸口氣。

只見趙訪煙從一口高大的棺材後面緩緩站起,走了出來。

在微弱燭火下,她的臉顯得很白,平日裏的詩韻秀美此刻竟然變成了病态的頹廢和蒼白。

披着昏黃的燭光,她看上去更像是從墳墓裏走出的仙女。

“趙小姐。”蕭瑟瑟客氣的回了禮,“我已經如期到了,這兩人是護送我進宮的,是我的死士,趙小姐想對我說什麽都可以放心的說。”

趙訪煙點了點頭,“我相信瑾王妃帶來的人。”

“那……趙小姐現在可以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嗎?”彼此間隔着十幾尺的距離,蕭瑟瑟明眸澄澈,冷靜而從容。

趙訪煙道:“我自當知無不言。”

蕭瑟瑟這便耐心的問了:“趙小姐送我的信,是我蕭家的當家主母薛氏拿給我的,不知趙小姐怎麽知道我回了蕭府。”

趙訪煙答:“我先去了瑾王府,是門口的侍衛告訴我,瑾王妃回門去了。”

“是這樣……”想來,趙訪煙也不會派人跟蹤他們,否則以何歡何懼的武功,還能被人跟蹤一路都察覺不到?

“那麽,趙小姐,我還有一個問題,希望你不要騙我。”蕭瑟瑟定定問道:“你約我來這裏,是要告訴我怎樣壓制忘言的病。我想知道,趙小姐是怎麽了解到這事的。”

趙訪煙慘慘一笑:“瑾王妃,如果訪煙說,這是訪煙從星象裏看到的,你相信嗎?”

星象!

蕭瑟瑟心裏一驚。

趙訪煙觀星的能力,她早就見識過了,這一刻心中的判斷真的是傾向于相信趙訪煙的。

蕭瑟瑟不禁有些許激動,“趙小姐,那就請你告訴我,如何壓制王爺的病。”

趙訪煙微微垂頭,睫毛下是燭火的影翳,罩住了含煙帶露的雙眸。

她在随身的口袋裏摸了摸,摸出一個小的三彩釉瓶,稍稍擡起讓蕭瑟瑟能夠看清。

“這是趙家最珍貴的靈藥,訪煙不敢說能包治百病,但是制成這靈藥所用的藥草都是世間罕有,對各種疑難雜症都能夠起到一些緩解的作用。”

“趙小姐……”蕭瑟瑟露出感動的笑,但笑容又一閃即逝,神情凝重了些許,“趙小姐,這可是趙家最珍貴的靈藥,趙家的人怕是不知耗費了多少人力和金錢,才能找來這藥吧。你真的要這樣給我?”

“人的性命,比任何珍奇都寶貴。”

趙訪煙低低說着,一只手在棺材蓋子上緩緩撫過,眼中镌着痛定思痛的情緒,“親人朋友的逝去,是生者一輩子都不能磨滅的創傷。爺爺準許我在他們下葬之前,多來陪陪他們,所以我才請瑾王妃來這裏見面。訪煙失禮了。”

“不,真的謝謝你。”蕭瑟瑟感動,福了福身,“不管這藥對王爺的病有沒有效,這份恩德,我都銘記在心……”

見蕭瑟瑟朝着趙訪煙走去,何懼道:“表小姐,還是我去吧。”

蕭瑟瑟淺笑:“沒事的,這是給王爺的靈藥,該是我親手去取。”

燭火搖曳,照着蕭瑟瑟裙。裙擺在地上留下風吹花動似的影子,她來到趙訪煙的身前。

“趙小姐,謝謝你。”蕭瑟瑟伸出雙手,作出捧起對我姿态。

趙訪煙點點頭,眼看是要将藥瓶放在蕭瑟瑟的手上了。可誰也沒想到,下一刻她袖子裏竟劃出一把刀,趙訪煙握住刀柄,另一手持着三彩釉瓶勒住蕭瑟瑟的腰,瞬間就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趙小姐!”蕭瑟瑟驚道。

“表小姐!”何歡何懼同時拔出劍,朝趙訪煙逼來。

“不許輕舉妄動!”趙訪煙厲聲道,刀子離蕭瑟瑟的脖頸又近了半寸。

何歡何懼只得停住,嚴陣以待,死士的殺氣霸道的擴散出來,一時間,這靈宮裏變得更加陰風簌簌。

蕭瑟瑟已經回過神了,方才的驚秫,現在變成了冷靜,還有些失望。

“趙小姐,你約我來此,到底是為了什麽?”蕭瑟瑟嘆道,望了眼趙訪煙手裏的三彩釉瓶,“專程從趙家逃出來,跑到這裏,對你來說已經極其的不容易了。我身上可是有什麽東西這樣吸引趙小姐,讓你為此不惜花費大力氣嗎?”

趙訪煙沉聲道:“真相。”

蕭瑟瑟心裏一驚,“真相?什麽真相……趙小姐,你……你是懷疑,是我用熒礬和杏花無影針害死了你的師門?”

“瑾王妃,訪煙這麽做也是迫不得已。因為我知道,你和瑾王一定知曉訪煙所不知曉的□□。”

蕭瑟瑟再度吃驚。趙訪煙不僅懷疑她啊,甚至還這樣肯定她和忘言的嫌疑。關于這件事,蕭瑟瑟所知的也只有浔陽王妃推斷的那些,趙訪煙是怎麽懷疑上她和忘言的?難道,是忘言遇到過趙訪煙,被她看出了什麽異常?

蕭瑟瑟沉下了眸光,冷靜道:“趙小姐,很對不起,我所知道的僅限于昨夜我們在這裏說的那些。我只是個內宅婦人,如何去與那些手眼通天的人相提并論。”

“瑾王妃,訪煙真的……對不住你。”趙訪煙有些艱難的說出這句,随即對何歡何懼道:“不想瑾王妃受傷的話,就去請瑾王殿下來一趟。”

何懼威脅道:“你不會武功,現在這個距離,我有把握在你傷到表小姐之前就殺了你。”

“何懼,住手。”蕭瑟瑟說:“別傷了趙小姐,她沒有惡意。”

“表小姐!”

“別傷她!”蕭瑟瑟态度堅決,複又說道:“趙小姐,王爺的病昨晚發作的厲害,現在他的身體還很虛弱,我不想讓他折騰到這裏。”

“那我的師父和朋友,都白死了嗎?”趙訪煙凄然道:“瑾王殿下明知道□□,卻要緘默不語,這要他們的妻兒父母、他們的在天之靈都情何以堪?”

是啊,他們情何以堪。

死的那樣無辜,卻連死亡的真相都沒法被公諸于世。

可是,忘言不是那種對他們的死亡冷漠無情的人,他如果刻意的隐瞞什麽,一定是因為有苦衷。

蕭瑟瑟橫下心,再度求道:“趙小姐,我不願王爺為了我奔波過來,你要是執意想追問什麽,就随我去瑾王府吧。”

“瑾王妃,抱歉。”趙訪煙死死的握住刀柄,“你說我殘酷無情,我也認了。這是我最後的也是唯一的機會能夠獲知些□□,我不會把主動權交回給你們。”

“趙小姐,你這又是何苦。”蕭瑟瑟嘆了口氣,“你的倔強,真是可怕的武器……”

“表小姐!”何懼朝前邁了一步。

趙訪煙厲聲道:“不許再靠近一步!”

何懼滿面陰鸷,眼中的殺意濃烈的湧動,“阿歡,殺了她。”

“可是表小姐不讓……呃,不讓我們殺她。”何歡為難的看看何懼,再看向蕭瑟瑟。

“何歡何懼,聽我的話,你們要是殺了趙小姐,我和王爺也救不了你們,你們……我不想失去。”

蕭瑟瑟徐徐輕嘆,一字字問着趙訪煙:“趙小姐,你給王爺帶來的藥,是真是假。我要聽真話!”

“是真的,訪煙不會在這上面欺騙你。”

“好,那我信你……”蕭瑟瑟無奈的說道:“等王爺來了,請你先把靈藥給他。何歡你留下,何懼,去請王爺,不要讓他知道我被人拿刀子架着。”

“表小姐!”何懼萬分不甘的瞪着蕭瑟瑟,僵持了良久,終于還是把劍收了回去,身形一閃,從窗戶飛出去了。

☆、用血喂他

一路風馳電掣,何懼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瑾王府,見到了玉忘言。

而此刻的玉忘言正因蕭瑟瑟還未歸來而焦急,派去蕭府的人也說,蕭瑟瑟已經離開蕭府,去約見一個朋友了。

直覺告訴玉忘言,這不是個吉事,他心急火燎的就要帶上王府侍衛出去尋,就在這時見何懼歸來,他立刻詢問起來。

按照蕭瑟瑟的囑咐,何懼只說,蕭瑟瑟去靈宮見朋友,現在請玉忘言也去。

玉忘言沉然應允,帶上山宗就出發了。但何懼的說辭,他心中卻不肯相信。

瑟瑟為什麽會去靈宮?

靈宮,這兩個字讓玉忘言不由自主的聯想到祭司們的死亡,接着便聯想到父王、那個使用杏花無影針的人,以及趙訪煙。

玉忘言已然确定,何懼對他保留了話語,瑟瑟的處境一定很不好。

一想到蕭瑟瑟大概置身在龍潭虎穴裏,玉忘言就覺得喘不過氣,恐懼像是蔓延在血液裏的冰冷,将他的血液一寸寸凍結。

他在趕往帝宮的路上,甚至感受到胸口傳來的一陣陣悶痛,夾雜着狂躁和不安,仿佛他的情緒和那狂躁的血蜈蚣一樣,分不清到底是哪個在蠶食着他的身心。

靈宮的門驀然被推開。

一縷月光皎潔,在昏暗中灑落一抹斑駁。

蕭瑟瑟看見,玉忘言颀長的身影立在門口,身後是霜色的明月,将他修飾得遺世獨立,衣帶沾風,随着他的呼吸而輕輕飛舞。

“忘言……”蕭瑟瑟只覺得心頭一酸。

而趙訪煙緊緊勒住了她的身子,握好了刀柄。

“大哥,你回來了!”何歡忙喚道。

何懼一閃身,回到了何歡身邊。

門口,玉忘言快步朝着蕭瑟瑟走來,簌簌陰風灌滿他的廣袖,那雙濯玉般的眸底,滿是牽念和恐慌。

“瑾王。”趙訪煙點頭行禮,在看見玉忘言還帶了個人過來時,心裏驚訝,咬了咬唇,慘笑道:“四殿下也來了。”

玉傾雲是偶遇玉忘言的,他探望了母妃餘秋水後,原本要回四王府,卻看見從牆垣上一閃而過的玉忘言。

他喊住了玉忘言,知道了靈宮這邊有情況,便跟着一起過來了。

七根蠟燭在幾人的腳下形成重影,靜谧的靈宮,也将玉忘言的聲音反射出沉冷的回音。

“放了瑟瑟!”

趙訪煙勒着蕭瑟瑟,退了兩步。

玉忘言逼近了兩步,“趙小姐,放了瑟瑟!”

趙訪煙再退,咬了咬下唇,道:“瑾王殿下,請你告訴訪煙,在祭祀典禮上搗鬼的人到底是誰。”

這一問,對玉忘言來說,就仿佛是祭祀那天的晴空霹靂,重重的擊打在他的身上。

這就是趙訪煙把他和瑟瑟一前一後叫過來的真正目的。她豁出去了,為了讓周圍這幾十副棺材裏的人聽到真相,為了給死去的他們讨回公道。

玉忘言不禁握起了拳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當這句話應驗到他和父王的身上,他只覺得諷刺萬分。

“瑾王殿下,請你告訴訪煙。”趙訪煙再道。

“本王不知情。”玉忘言低沉的嗓音,有一點點顫抖,“趙小姐,不要挑戰本王的耐性。”

看出他心緒煩亂,蕭瑟瑟心疼的呢喃:“忘言……”

玉傾雲露出不認同的神情,勸道:“趙小姐,有什麽話可以冷靜下來好好商量,不要動刀動槍。”

“四殿下,這是祭祀團的事。”趙訪煙道。

“唉……”玉傾雲輕輕的一嘆:“趙小姐,挾持瑾王妃這樣的罪名,你真的擔不起,在下也是為你好。”

“凡事以和為貴,這樣的道理訪煙懂。”趙訪煙将下唇咬得泛白,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然而……”她忽然将刀子朝下一劃,只見蕭瑟瑟的肩上被割出一道口子,鮮血瞬間湧出。

“瑟瑟!”

“表小姐!”

那刀子像是割在玉忘言的身上,痛楚被放大了十倍,一顆心瞬間沸騰了,他吼道:“不要以為本王不敢殺你!放了瑟瑟!”

“忘言……”蕭瑟瑟因着劇痛,眉毛狠狠的皺起,她看見刀子上沾着自己的血,在往下滴。

“趙小姐,你竟然……”

“瑾王妃,對不起。”趙訪煙把帶血的刀子架回了蕭瑟瑟脖子上,艱難的說:“訪煙真的不想傷害你,你是支持鼓勵我禳星的人……但是,我的師長和朋友都在等着我,我不會讓他們白死,而瑾王殿下和瑾王妃所表現出的異常,定是因為知道旁人所不知道的事……”

她铮铮切切的喊道:“瑾王殿下,訪煙不敢再說懇求的話,但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又怎麽能在毫無收獲的情況下就放了瑾王妃?”

玉忘言的心,已像是被那刀子割了一遍又一遍似的,不斷的淌血。

身為一個丈夫,他竟然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妻子受傷。

他知道,憑自己的武功,想要打下趙訪煙的刀并不難,可這樣做卻有傷到瑟瑟的可能,這也是何歡何懼一直都沒有出手的原因。

他們都沒有萬全的把握。

玉傾雲失望的說:“趙小姐,把刀放下吧。在下知道你還在為祭祀團的罹難而悲痛,但是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逼迫瑾王,這不是你會做的事情。”

“沒有人能一直不變。”趙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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