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跟我走 (10)
些昏暗,但玉忘言濯玉般的眸子很亮,瞳心深處好像有一簇搖晃的火苗,看上去是那麽的認真而患得患失。
“忘言……”蕭瑟瑟心裏很在意,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身子就被玉忘言抱住了。
“瑟瑟。”他用了不小的力氣,卻又害怕抱疼了她,這樣矛盾的用力,蕭瑟瑟能感覺到。
身子被他牢牢的扣在懷裏,他一手環着她的腰,另一手将她的肩膀按住在自己的胸膛,砰砰砰的心跳聲,就在蕭瑟瑟耳邊,重而有力,伴随着玉忘言重重的呼吸。
“忘言,你怎麽了?”蕭瑟瑟柔聲喃喃,下意識的反抱住他,用這樣輕柔的動作告訴他,自己沒事。
“瑟瑟……”玉忘言仍舊不肯松下一分,過了好久才問道:“不是讓你在帝宮等我嗎?”
“我……”蕭瑟瑟道:“聽山宗說你去父王那裏了,我就讓他直接陪同我過來,接上你一起回家。”
玉忘言心裏一陣後怕,他想要保護瑟瑟遠離父王,她還要跑來晉王府。萬一她來晚了一會兒,而他又選擇去撞破父王和那個黑影,那她抵達晉王府後,會不會也跟着去書房找他?那樣的話,她就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那該是多危險……
“忘言?”見玉忘言遲遲不言,蕭瑟瑟又喚了一聲。
“嗯。”玉忘言應了,嗅着蕭瑟瑟的發香,苦笑:“當真是胡鬧。”
“我……胡鬧?”
“嗯。”玉忘言微微松開了蕭瑟瑟,對上她的眼,而在她想要詢問之前,便低頭吻了她的唇。
蕭瑟瑟有些吃驚,卻也更加确定,忘言一定是遇到了什麽為難的事,而且也定和她有關。
她不想他為難,而落在唇上的吻也和之前的不一樣,熾熱和纏綿不減,依舊是溫柔的能将她的心化作一灘春水,可是,唇角處卻好像能察覺到輕微的顫抖,那是種癫狂的情緒,就從玉忘言的身上傳來。
他真的是在害怕什麽吧,這樣的患得患失,恨不能将她合攏在手心裏保護着。
忘言,是父王他說了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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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言……”在蕭瑟瑟終于能夠喘上氣的時候,她炯炯的盯着玉忘言,酡紅的唇微微的開啓。
“忘言,是不是父王罵你了?”
“瑟瑟……”
“忘言,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告訴我。”蕭瑟瑟堅定的說:“我想和你同進同退,這個初心,即使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也不會改變。快樂我們是共享的,困難我也希望能幫你分擔。”
“瑟瑟……”玉忘言感動的一塌糊塗,理性告訴他不能告訴她,否則以她對他的感情是不會置身事外的。可是,看着她靜美多情的眸子、溫柔渴切的眼神,他又怎麽忍心讓她失望?
“瑟瑟,給我一些時間。”玉忘言再度抱緊了蕭瑟瑟,“給我一些時間,我向你保證,不會再瞞你。”
“好。”蕭瑟瑟柔柔的笑了,“那你也要向我保證,不要傷心難過,那樣是傷身子的,你身體裏的血蜈蚣始終是個隐患。”
“……我答應你。”末尾的字節,聲音低不可聞。玉忘言埋頭在蕭瑟瑟頸窩,閉上了眼睛,就這麽一直抱着她。
馬車勻速前行着,規律的颠簸。
蕭瑟瑟感覺到玉忘言的情緒平定了,這才說道:“忘言,在你離開帝宮的那段時間,又出了些事。”
“你說,我都聽着。”玉忘言擡起頭,環着蕭瑟瑟坐好。
蕭瑟瑟道:“趙小姐在靈宮裏哭,四殿下去安慰了幾句,就被趙皇後和玉傾揚胡亂編排問罪,我看不過去了,說了幾句引得天英帝趕走了那兩人。”
玉忘言擔心道:“他們會更加記恨你。”
“早已是勢成水火,再多記恨點也沒什麽的。”蕭瑟瑟笑了笑,“看着他們自作自受被天英帝趕走,我心裏快活多了。忘言,我真的像個小肚雞腸的女人,看他們不好過,我才覺得舒坦。”
“不要這樣說自己,瑟瑟。”玉忘言在她腰間拍着,“你的品性,我知道。如不是恨意太深,你怎會如此。他們……罪該萬死!”
“忘言……”蕭瑟瑟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喃喃:“不說這個了,那兩人被趕走後大家也都散了。然後就是北魏使節來找天英帝問罪。”
玉忘言道:“天英帝對外懦弱,如何能壓住北魏使節。”
“是啊,他的确被質問得狼狽起來。”蕭瑟瑟喃喃:“我也是大堯的人,不想看見北魏拿這個做文章當借口,再挑起戰争。所以我說退了那個使節,剩下的事天英帝給二殿下去做了,便與我們無關。”
“瑟瑟,你說退北魏使節,用的何種說法。”
蕭瑟瑟答:“我就告訴那北魏使節,祭祀的事情,萬一是人禍呢?”
人禍!
玉忘言的心狠狠的一顫,幸虧在這一刻看向窗外,用動作掩蓋了臉上轉瞬即逝的恐慌。
蕭瑟瑟喃喃:“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我不知道,我對北魏使節說出那樣的言詞,目的只是要穩住他,好讓玉魄帝姬能順利和親。”
“瑟瑟……”玉忘言心疼的撫着蕭瑟瑟。他的妻子這樣纖弱柔情,卻要在那種家國興亡的大時刻挺身而出,努力靠自己的才智避免一場浩劫。
這樣的事,原該是他們這些男人的事情。
他真的很心疼她。
“難為你了,瑟瑟。”
“這是我該做的,總不能看着使節揚長而去,把事情鬧到北魏皇廷吧。”蕭瑟瑟道:“不過,我之所以想出人禍那樣的言詞,是因為在祭祀的途中看見浔陽王妃的笑容冷徹怪異。甚至有一瞬間,我懷疑這次的事件和她有關……”
不,不是浔陽王妃。
是父王。
沒人比玉忘言更加的确定。
可是,照瑟瑟說的,浔陽王妃竟在祭祀中冷笑,為何是這種反應……難道,她是知道些什麽?
玉忘言的一只手,不禁的緊緊掐住墊子。
他想到瑟瑟不能被卷入,想到趙訪煙和祭祀團的人可能會調查,卻差點忘了還有個詭異的浔陽王妃。
他不會讓瑟瑟受一絲一毫的傷害,同樣的,也不會允許有人威脅到父王。
看來,他必須把浔陽王妃請走,瑾王府不能留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去道觀參加謝太歲的法會了,起了個大早,道觀裏好熱鬧。
☆、公要殺媳
晉王府的書房中,一室昏光,籠罩着兩道身影。
其一是坐在椅子上,撥弄着金盞花瓣的晉王,另一個,是那道黑影。
那人回到了書房中,立在晉王面前。
“王爺,瑾王殿下已經乘車離開了。”黑衣人說道:“我看見,來接瑾王殿下的是瑾王妃。”
“蕭瑟瑟?”晉王眯起了眼,手上的動作一停,複又繼續撥弄着白色的花瓣。
“王爺,屬下得到消息,北魏使節在得知了祭祀的‘天災’之後,趕去帝宮質問天英帝,并揚言要解除大堯北魏的和親。”
“哼,這不就是本王的目的麽……”晉王漫不經心道。
“但是……”黑衣人低聲說:“瑾王妃巧言善辯,北魏使節被她說退,天英帝讓二殿下處理後續的事。”
“……敗事!”晉王的語調驀然一狠,充滿了殺意,手指狠狠将正撥弄的白色花瓣掐掉了,“說,蕭瑟瑟是怎麽說的。”
“回王爺的話,我們的人傳來消息說,瑾王妃對北魏使節講道,祭祀的事可能是人禍。”
晉王眼神一沉,眼底兇光狠厲。
人禍?她怎麽會知道?
“你說,她是怎麽知道的?”晉王的語調慢了下來,這種慢,充滿了冰冷的折磨,就仿佛随時都會見血似的,毫無預兆。
“屬下不知道。”黑衣人說:“瑾王妃聰敏過人,或許只是以此為借口,搪塞北魏使節。”
“但她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就不會沒有這方面的想法……”晉王喃喃着,擡起眼來,沖着黑衣人低低說出一字:“殺。”
黑衣人眼露詫異,“瑾王妃對瑾王殿下真情實意,殺了瑾王妃,瑾王殿下将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那就化悲憤為力量……”晉王冷冷一笑,“別忘了你這好用的身份,你出手殺蕭瑟瑟,忘言只會認為是趙家人動的手。讓他把仇恨全灌注在趙家身上,一箭雙雕。”
黑衣人想了想,說:“瑾王殿下本來就勢必整垮湖陽趙氏,再者,趙氏倒臺,也還有蕭氏。”
“到那時候,再讓忘言去痛恨蕭氏就好了。”晉王低下頭,語調冰冷而漠然,“這盤棋,本王已經下了二十多年了。只要能報仇,多少年都沒關系。”
“屬下……”黑衣人別過目光,不忍道:“屬下不想殺瑾王妃。”
“這對你很困難嗎?一針就過去了。”晉王低低說着,忽然冷哼一聲,“本王還沒問你,讓你把參加祭祀的祭司全都殺光,你為什麽把趙訪煙留下了?”
“回王爺,就在屬下準備殺趙訪煙的時候,四殿下沖上了祭臺,屬下害怕誤傷四殿下,只好收了杏花無影針。”
“對……”晉王一回憶,語氣頹然下來,不甘又夾雜着後怕,喃喃:“還好沒出意外。”
黑衣人問:“要不要屬下今晚去殺了趙訪煙?”
“随便你,湖陽趙氏的人,全死了本王也不心疼。但是——”晉王看向黑衣人,冷道:“蕭瑟瑟,必須死。”
“屬下真的不想殺她。”黑衣人頓了頓,跪了下去,“王爺,瑾王殿下曾因為張錦瑟的死,痛不欲生,如今能得到瑾王妃的陪伴,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屬下也曾經體會過失去、得到、得而複失的痛苦,那并非每個人都能承受,即使承受住了,也無異于整個人死了一半。屬下懇請王爺網開一面。”
“無所謂……”晉王沉默了良久,再開口時,那森寒的感覺,竟是達到了極致。
“忘言啊……報仇,這就是他的宿命……”
一陣陰風刮過,抄起一片葉子,悠悠飄落在街道上。
馬蹄踏過葉子,将之碾作塵土,噠噠的繼續跑着。
玉忘言本抱着蕭瑟瑟,輕合雙眸休息,卻突然間覺得平白有陰風襲過耳畔,立刻睜開了眼睛。
馬車裏還是這樣,瑟瑟也靠在他的懷裏休息,規律的颠簸聲也沒有變。
可不知怎的,如今的他,是越發的神經敏感了。
“王爺、王妃,我們到了。”山宗的聲音響起。
蕭瑟瑟睜開了眼睛,揉了揉雙眼,喃喃:“忘言,我們到家了是嗎?”
“嗯,到家了。”玉忘言瞧她疲累,伸手在她腿上揉了揉。
“王爺、王妃,王府門口有人。”山宗笑着說:“是浔陽王。”
兩人詫異,忙下了馬車,朝着門口迎去。
來者當真是浔陽王,竟然孤身前來,連個侍從也不帶,穿着貴氣華麗的錦袍,還如此不管來往之人的目光,更不怕自己那雙藍眼睛驚呆了多少人。
而他的來意很簡單,是要帶走浔陽王妃的。
玉忘言本就想回府後聯系浔陽王,把他的王妃接回去,現在浔陽王自己先來了,倒是給玉忘言省了個□□煩。
只不過,浔陽王來接,浔陽王妃卻就是不肯走,還在瑾王府裏雙手叉腰、頤指氣使的大喊道:“你憑什麽讓我回去啊!你讓我回去我就回啊!我就是要住在這裏怎麽啦,你有意見!我不回去不回去就是不回去,看你能把我怎麽樣!”
浔陽王冷冷道:“走。”
“走你個頭!”浔陽王妃跳上一塊石頭,罵道:“要走你走,我還有精彩的事沒做呢,你自己玩去!”
浔陽王厲聲道:“走是不走?”
“不走不走就不走!”浔陽王妃噘嘴道:“先玩過了今晚,看我心情如何!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一邊涼快去!”
浔陽王冷冷掃了浔陽王妃一遍,轉身出府去了。
“好棒,人家勝利了!”浔陽王妃頓時露出燦爛的笑容,朝着自家相公的背影扮了個鬼臉,這才從石頭上跳下來。
對這個誇張的人物,蕭瑟瑟已經見怪不怪了,就連瑾王府的下人也沒有特別驚訝的。
玉忘言拉着蕭瑟瑟的手,冷冷望着浔陽王妃。此刻的他,是真想用武力将她趕出去,免得她像個□□一樣懸在自己頭上,威脅自己和父王。
感受到玉忘言的冰冷注視,浔陽王妃轉過臉來,叉腰罵道:“喂!你這是什麽意思!我還能吃了你老婆不成!看什麽看!”
玉忘言眼神一沉。
“還看!”浔陽王妃叫嚣:“你不爽直接打我啊,論修為,你還比我高呢!”
綠意在旁跺腳惱道:“王爺王爺,她……她怎麽這樣不可理喻啊!”
“綠意,別亂說。”蕭瑟瑟拍了拍綠意的手,勸道:“許姐姐,浔陽王這麽多天都見不到你,心裏焦急是在所難免的,如果換作是我把忘言晾了許多天,他找上門來,我一定會回去和他在一起。”
浔陽王妃一愣,道:“哼,不就是拐着彎趕我走嗎?走就走,誰怕誰!天色不早了我要去睡覺,明早我自己走!”
“許姐姐!”蕭瑟瑟喚了聲,卻聲音都還沒落,浔陽王妃就一個閃轉沒影了。
不禁往天上看了看,白日當空,分明是好鐘點,離晚上睡覺的時間還很久吧?
想到今天在祭祀中看見浔陽王妃的冷笑,蕭瑟瑟心裏發憷,喃喃:“忘言,今晚我們去靈堂後面的小室過夜吧。”
玉忘言想了想,柔聲道:“也好,委屈你了。”
當夜,趁着夜色,玉忘言和蕭瑟瑟從湖邊行過,穿過茂密的楓林,來到靈堂。
張錦瑟的牌位還幹幹淨淨的立在那裏,蕭瑟瑟親手上了三炷香,被玉忘言拉着手,去後院的小室休息。
他們成功躲過了浔陽王妃,她并沒有來搗亂。
但是,就在二更天的時候,熟睡中的玉忘言敏銳的察覺到殺氣,霎時睜開眼睛,把蕭瑟瑟完全護在懷裏,另一手抄起床頭櫃上的水杯,朝着窗戶的方向砸去。
幾乎同時,一枚銀針刺破窗紙射入,正好被水杯攔下。
啪。
水杯掉地砸了個粉碎,銀針的力道也被消磨,掉在地上。
蕭瑟瑟被驚醒,轉身看見自己背後的地面上掉了一個水杯,驚訝道:“忘言……”
玉忘言趁着這片刻,一個翻身,與蕭瑟瑟對調了床位,自己沖着窗戶,冷聲道:“誰!”
蕭瑟瑟還沒完全醒,卻也知道來者不善,下意識道:“是有人要殺我?”
“躲進被子裏,在我後面別探出來。”玉忘言沉聲道。
然而再無第二針刺進來,玉忘言嚴陣以待,直到看見窗外遠遠的有一條黑影,起起落落了幾下,似乎是放棄刺殺,遠離了此地。
感覺到殺氣消散了,玉忘言低語:“是趙家那個會用杏花無影針的高手。”
蕭瑟瑟鑽出了被子,詫異道:“趙家已如搖搖欲墜的朽木,這種時候專程來殺我,能有什麽意義?就算是趙皇後和玉輕揚記恨我,也不該在這個時候出手,惹我生疑。”
的确,這個時候最容易聯想到的殺人者,就是趙皇後和玉輕揚。但玉忘言也覺得,那兩人不會挑這個時候來殺瑟瑟,光是趙訪煙的事情,都還得讓那兩人連着趙家頭疼一陣。
“忘言……”蕭瑟瑟在被子下,抱住了他。
“別擔心。”玉忘言柔聲哄道:“有我在這邊,它的針傷不到你。”
☆、想和她去
靈堂外,那條黑影迅速的在楓樹林中穿梭,帶起一陣涼風,拂動它遮面的黑布。
夜晚的楓林有着陣陣蟲鳴聲,它踏着樹梢,飛速遠離。
按照晉王殿下的指令,它必須殺死蕭瑟瑟。它不忍心,糾結了許久,終于還是決定遵照晉王殿下的命令,對蕭瑟瑟動手了。
可是,瑾王殿下修為高深,它這樣無聲無息的發針都能被他擋下來。這一次不成功,之後瑾王殿下一定會加強戒備,再想得手就更困難了。
晉王殿下就一定要殺了瑾王妃嗎?
要是這條指令還能夠寰轉,那便好了。
忽然間,夜色下好像出現了銀白色的東西,就在黑衣人的前面。
而當它看清楚的時候,才發現那竟是七八條密密麻麻的細線,擋住了它的路。
“大晚上不睡覺,你是夜貓子嗎?”浔陽王妃尖細的聲音響起。
她十指間夾着銀線,站在一棵樹上,一襲白色的柔絹曳地長裙白如昙花。一輪霜白的月,就浮在她的身後,月光從樹頂傾斜着射落,為她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柔軟的白紗。
那些細線在空中運行着,從她的指間滑入袖子,又沿着手腕滑出。她居高臨下望着黑衣人,冷聲笑道:“杏花無影針?會玩了不起啊!大半夜的跑到別人家行刺,還是用這種沒水準的手段,丢人到家!”
黑衣人詫異,盯着浔陽王妃不語。
“真想把你腦袋割下來當球踢,不過……你跟我也沒關系!”浔陽王妃霍然十指一動,銀亮的細線變換運行,服服帖帖的滑入她的袖子中。
“今天就放你一馬,有多遠滾多遠!最後給我記着,別在我七花谷的人面前撒野,就你們那點修為,看着都寒碜!”
黑衣人沒出一聲,盯着浔陽王妃看了片刻,便匆匆離去,翻過牆頭消失了。
幾乎它剛隐去沒多久,山宗就來到了這片楓林。他顯然是察覺到這邊有人,仰頭,視線與浔陽王妃的視線交錯,星眸底處掠過一抹犀利的光,猶如夜枭一般。
“浔陽王妃這是在做什麽呢?”山宗拱手問候。
浔陽王妃指了指不遠處的牆頭,“大哥,你可得謝謝我!剛才有個用杏花無影針的家夥想行刺蕭瑟瑟,不過沒成功。我又把它吓唬了一番,它跑走了。”
“哦?那在下謝過浔陽王妃了。”山宗笑着,心裏卻細細的想着,趙家那個殺手有些奇怪,在湖陽的時候不見他出手,怎麽總挑在奇怪的時刻跑來行刺?
“山宗!”
楓林深處,傳來玉忘言的喚聲。
玉忘言早已沒了睡意,蕭瑟瑟也是一樣的。又聽見楓林裏的說話聲,兩人索性披上衣服,出來看看。
片片楓葉被風吹出輕響,有幾片落下,劃過蕭瑟瑟的肩膀。
她看着樹下的山宗,再看向樹上的浔陽王妃,心裏疑窦重重。
山宗給兩人施禮,接着把發生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同時也警惕着浔陽王妃。
“蕭瑟瑟。”浔陽王妃從樹上跳下來,“跟我去個好玩的地方,去不去?”
玉忘言眼神一沉,冷道:“瑟瑟不去。”
“我問的是你老婆,又沒問你!”
“本王不會讓瑟瑟跟你出去。”
“我又不是男的還會把她拐跑嗎?”浔陽王妃道:“蕭瑟瑟,你到我這兒來,我給你看個東西!”
玉忘言抓緊了蕭瑟瑟的手。
山宗也握住劍柄。
蕭瑟瑟看向浔陽王妃,那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正經而坦誠。
她想了想,道:“忘言,這裏是瑾王府,你和山宗也都站在這裏,許姐姐不會對我怎麽樣的。”
“廢話,我本來就不會對你怎麽樣!”浔陽王妃頤指氣使,“磨蹭什麽,還不快過來!”
“瑟瑟。”玉忘言不肯松手。
山宗的劍已經緩緩出鞘。
蕭瑟瑟淺淺笑了出來:“沒事的,忘言……”她用柔美的目光凝視玉忘言,然後抽出手,走向浔陽王妃。
玉忘言跟了幾步,始終保持着七尺的距離。而蕭瑟瑟停在了浔陽王妃的面前,被浔陽王妃握住了手腕。
“瑟瑟!”玉忘言的心又一緊,随時準備出手。
浔陽王妃沒理他,而是左手握着蕭瑟瑟的手腕,右手在她的手心寫了幾個字。
蕭瑟瑟大吃一驚,“許姐姐,你!”
“怎麽樣,要不要跟我去?”浔陽王妃放開了蕭瑟瑟的手,十指間再度出現了銀亮的細線。她雙手靈巧的像是能開出花來,繞了幾下,就自己和自己玩起了翻繩。
“瑟瑟?”玉忘言連忙過來拉住了蕭瑟瑟,依舊沉着目光,滿含戒備。
她看向玉忘言,眸光閃動,喃喃道:“忘言,我想和許姐姐出去一趟。”
“我不放心。”玉忘言道。
“沒事的,忘言,我真的很想去……我知道你不放心,所以,我會帶上何歡何懼。”她說着,對浔陽王妃道:“我娘留給我的兩個死士,專門保護我的安全,我要帶他們一起過去。”
“好啊好啊,人多熱鬧!還有誰想來的就都加入吧!”浔陽王妃拍手,無害的讓人無語。
在何歡何懼的陪同下,蕭瑟瑟随着浔陽王妃離開了瑾王府。
玉忘言萬般不情願,可這既然是蕭瑟瑟的選擇,他只能尊重她,并囑咐何歡何懼一定要保護好蕭瑟瑟,不能讓她有一丁點的閃失。
因何歡何懼的輕功都很好,所以蕭瑟瑟這一路都是被他們帶着飛越的,沒費一點力氣。
望着前面帶路的浔陽王妃,蕭瑟瑟心裏的疑惑更加的濃。
方才浔陽王妃在她手心裏,寫了四個字——祭祀真相。
這個謎題的答案,蕭瑟瑟不能不介懷。
浔陽王妃是怎麽知道這些的,還要帶她去個地方,那是哪裏,會有真相?
耳畔,何懼低聲道:“我與阿歡保護你的安全,一旦發現不對,我們給你搶時間,你吹奏蟲笛,她也不能貿然行事。”
浔陽王妃聽見了,回頭罵道:“別搞笑了!我要想殺人直接就殺,最煩拐彎抹角的兜圈子!”
何懼滿面陰沉,不語。
何歡也跟着保持沉默。
令蕭瑟瑟沒想到的是,浔陽王妃竟然将他們帶進了帝宮。
幾人都是高手,要翻越宮牆并不是難事。落地後,他們穿過一樹樹灌木,最後竟然是到了靈宮的附近。
按照大堯國的祭祀禮節,白天死去的祭司們,都是有大功的英烈,得以享受隆重的葬禮,屍身也要先在靈宮停屍七天。
也就是說,這個時候,那些祭司的棺材都擺在靈宮裏的。蕭瑟瑟看向浔陽王妃,越發的疑惑,她為什麽把她帶到這裏來。
“沒什麽好怕的,死人而已,反正誰最後都會死的。”浔陽王妃喃喃,率先推開門,走了進去。
何歡何懼保護着蕭瑟瑟,也進了靈宮,何懼轉身把門關好。
“大哥,這裏……”何歡訝異的看着滿殿的棺材。
“噓。”何懼做了個手勢,低聲說:“我們偷偷進來,不能被人發現。”
“被發現了就跑啊,怕什麽。”浔陽王妃蹦蹦跳跳的,來到一口棺材面前,看了看,笑道:“這口棺材的花紋挺好看,就它了!喂,那邊兩個大哥,過來把棺材蓋子打開!”
何歡老實,被浔陽王妃一喊,就過去幹活了。何懼也只好跟着過去,看了蕭瑟瑟一眼,與何歡一同,推開了棺材蓋。
蓋子裏躺着的正是主祭,屍體泛着冰冷的氣息。
何懼伸手攔住了靠近的蕭瑟瑟,不想讓她看死人。
蕭瑟瑟卻笑了笑,貼近了棺材,靜靜的望着主祭的屍體,半晌,低低問道:“浔陽王妃,你想讓我看的,莫非就是屍體?”
“當然了,活人喜歡說謊,死人卻說得都是真話!”
浔陽王妃狠狠一笑,語氣難得正經起來。
“白天祭祀的時候出現的害人閃電,不過是障眼法。”
“障眼法?”
“就是障眼法!”浔陽王妃道:“不知道是哪個敗類想得損招,以為弄出來些像是閃電的光,就能騙得了我了?真想得美!”
蕭瑟瑟心中一震,“那……真相是什麽?”
浔陽王妃道:“那些閃電只是能把祭司們的衣服燒一點,真正要他們命的,是針。”
“針?”蕭瑟瑟不禁想到,就在不久前,那個使用杏花無影針的人還對她發射毒針了。
“就是針啦,我看見了!”浔陽王妃拍着胸口說:“雖然那些光很影響視線,但別忘了我修習的武功是線,經年累月下來,眼睛對這種細細的東西很敏銳,絕對不會看錯!”
蕭瑟瑟不能置信的喃喃:“也就是說……所謂的閃電劈死人,只是表面所看到的假象。其實,是有人在閃電光芒的掩護下,發射毒針射死了祭司們?”
“說對了一半!”浔陽王妃伸手,翻看了主祭的眼皮和舌頭,道:“那敗類用的針沒有毒,是直接對着要命的穴位發針的。針射進身體裏,就那麽小小的一根,憑衙門的那幫仵作能驗出來才怪!”
原來是這樣啊。蕭瑟瑟像是被人抛進了冰窟一樣,只覺得冷。
是什麽人手段如此歹毒?比之玉傾玄的狠,這人似乎還要可怕,連這樣的計策都能想出。
定了定神,蕭瑟瑟露出歉意的笑。她誤會浔陽王妃了,想來,浔陽王妃在祭祀途中之所以發出冷笑,是因為看出了祭司們的死因啊。
“許姐姐。”蕭瑟瑟問道:“既然閃電都是障眼法,那又是如何做到的?”
問罷,卻見浔陽王妃沒有作答,而是忽然轉身,看向靈宮大門的方向,催道:“有人來了,還不趕緊的先躲!”
☆、事與願違
幾人連忙躲到了角落處的一具棺材之後,因為時間緊迫,沒有給主祭蓋上棺蓋,靈宮的大門就開了。
一個身影蹑手蹑腳的進來,關好了大門,看向滿殿的棺材,倒抽一口涼氣,低聲喊道:“師父!”
而這聲音也暴露了她的身份,蕭瑟瑟詫異的眯起眼睛看着她,即便看不清,卻也知道,是趙訪煙。
她忙拉住浔陽王妃的手腕,用指頭在她的手上寫了三個字:趙訪煙。
昏黑的靈宮裏,只有七支蠟燭将這些棺材圍着,構成長明燈的圖案。
趙訪煙跑向了主祭的棺材,看着棺材裏的師父完好無損,松了口氣,又立刻看向四周,小聲問道:“是否是有人在這裏?動家師的棺材,意欲何為?”
沒有人回答她,蕭瑟瑟他們都保持着沉默。
趙訪煙心中有些怨氣,她站在原處,站了片刻,沒有發現其他的異常,便俯下身來,一只手探入棺材裏,在主祭的額角痛心的撫過,随即開始檢查主祭的屍體。
她在幹什麽?蕭瑟瑟下意識的,在浔陽王妃的手心裏畫字詢問。
鬼知道。浔陽王妃回答:這人膽子還挺大的。
現在哪裏是管誰膽大膽小的時候?蕭瑟瑟無語,只好努力的盯着趙訪煙。
“這是……”趙訪煙低聲呢喃。她在主祭曲裾袍上燒焦的位置,找到了一些詭異的白色粉末。
借着微弱的燭光,她比對了下,發現這種白色粉末和她在城外那些煙花筒裏倒出來的,是一樣的。
“閃電……光……”
趙訪煙的思緒裏,冥冥之中有一條線将這兩者聯系在一起,可是這道想法很微弱,她仿佛很快就能窺破真相,卻就是捅不破那最後一層薄薄的紙。
她記得,城外的雷聲後,出現了明亮的閃電。而祭祀臺上,那些劈打向祭司們的,也是明亮的閃電。
白天裏那樣亮的閃電,簡直就像是某種誇張的火。而師父的衣袍和那些煙花筒,這兩處燃燒過的地方,都留下了同樣的白色殘留物。
解開閃電真相的關鍵,應該就是這種白色粉末了。
這是什麽物質?
角落裏,蕭瑟瑟還在盯着趙訪煙,因為看不清,不由自主的探出了身子,結果不小心撞在了棺材上,發出一聲悶響。
這響聲驚動了趙訪煙,她回頭道:“誰在那裏?”
蕭瑟瑟只好站起身,走了出來。
何歡何懼緊跟着她,雖然知道趙訪煙沒有武功,卻還是十分的警惕。
“瑾王妃?”趙訪煙詫異,“你怎麽會來這裏……”看了眼主祭的棺材,“是否是你打開了師父的棺蓋。”
“不是她!”浔陽王妃回答了趙訪煙,一邊蹦蹦跳跳的跑出來,指着何歡何懼道:“是這倆大哥打開的!”
何懼陰沉的瞥了浔陽王妃一眼。
趙訪煙站了起來,恭敬的福了福身,“訪煙見過瑾王妃、浔陽王妃。”
“免禮免禮。”浔陽王妃揮揮小手,跑到了趙訪煙的面前,“你手裏拿的這些□□,是從屍體身上找到的?”
“……是。”趙訪煙問:“請問浔陽王妃是否有什麽見教?”
浔陽王妃道:“這是熒礬被火燒了之後的灰。”
“熒……礬……”趙訪煙沒有聽過這個名詞。
浔陽王妃輕輕一跳,蹦到了附近的一口棺材上坐下,手裏玩起了翻繩,兩條小腿吊在棺材旁踢來踢去。
“熒礬是從西域那邊傳過來的金屬,一點着了會發白光,亮得很。我以前遇到過樓蘭的武士,就有人用這玩意兒吓唬我。他以為他是誰啊,吓唬我我就怕嗎?最後還不是哭着喊着求我放過他!真真是敗類一個!”
這後半句趙訪煙沒在意,她的注意力全在浔陽王妃的前半句上。
熒礬點着會發出刺眼的白光……刺眼的白光,不正如祭祀中所見的閃電?
而且……趙訪煙仔細的回想,想起了自己也被一道“閃電”擊中過,那閃電在她耳邊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燒了她半條袖子。
普通的木柴、炭、紙張燃燒,是不會發出這種奇怪聲音的!
訪煙……殺我們的……不是雷電……
真正……奪命的……是有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