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聲

第17章

在陌生的土地上，每天看着開闊的風景，江聲明顯感覺到了心境的變化。

這些年，為了留住戚回，他一直追着戚回的腳步跑，滿心滿眼都是戚回，所有的事情都排在他和戚回的感情之後。

為了實現諾言，他努力去做自己不擅長的事，讓自己變了一個人。

愛情是一種瘾，一旦上瘾，是會讓人把其他感覺都忘記的。

如今，在遠離戚回、遠離刻骨銘心愛情的地方，在強行掐斷他和戚回之間的聯系、戒斷愛情之後，江聲感到輕松，還有解脫。

人一旦得到自由，便不想重陷囹圄了。

江聲離開阿爾山那天，阿爾山下了第一場雪。

布滿天空的烏雲壓得極低，鵝毛般的大雪飄飄揚揚下落。

滿世界似乎只有雪，天地間熱鬧又寧靜。

江聲覺得風景美極了，他想以後再來看一看。

如果沒有人陪，一個人來也很好。

回家之前，江聲預約了醫生，到家休息後先去醫院複診。

從醫院出來，江聲去找熟悉的發型師理發。

他的頭發又長長了一些，完全蓋住頭皮，頭上的傷口一點也看不出來了。

但和之前的頭發比起來還是短，短得發型師可操作的空間很小。

理完發，江聲對着鏡子照了照，看着還算順眼。

他青春期後便沒再留過這麽短的發型，效果居然不錯。

江聲頂着新發型回了父母家。

回家前，江聲特意打過電話，宣告他旅行歸來，非常思念雙親，要回家吃飯。

江思齊和于非非今天沒出門，都在家裏等他。

一到家，江聲抱住于非非撒嬌：“于非非女士，我好想你。你是不是又變漂亮了。”

于非非感覺江聲狀态不錯，以為是旅行的功勞，她也很高興。

江思齊打量了一會江聲的新發型，評價道：“頭發剪得不錯，我早就想讓你剪這種利落短發了，多有朝氣。”

“曬黑了，瘦了，怎麽看着皮膚也變糙了，你去了哪些地方，玩得開不開心？”于非非雙手扶着江聲的肩膀，将江聲從頭到腳看了又看。

“內蒙，風特別大，臉是被風吹的，養一陣子又會白回去。”

阿姨在做飯，做的都是江聲愛吃的菜。

很快開飯了。

江聲陪父母吃完飯，和他們喝茶聊天，講了許多旅行中的事，然後陪江思齊下了一盤國際象棋。

江聲居然輸了，而且不是故意輸的。

“明明以前都是我贏！”江聲不服氣，自從十四歲以後，他下棋就沒輸給過江思齊。

難道開顱手術影響智商？江聲在心裏嘀咕，想再來一局驗證一下。

“琢磨什麽呢？”江思齊問。

“我在想是我退步了，還是老爸進步了。”

“當然是我進步了。”江思齊喝了口茶，表情得意，“你都多久沒和我下棋了，我還不能進步了？”

江聲聽了有些難過。

自從和戚回在一起，一起經營公司，江聲忙得每次回家的時間只夠吃頓飯。

和老爸的交流幾乎只剩下學習經營公司的經驗，或者哪個合同拿不下來向老爸求助。

“你還回你那個公司嗎？現在退出可不明智。”

“我有我的考慮。”

“如果沒事做，回來幫我。”

“要面試嗎？我得準備準備。”

江思齊白了江聲一眼，“沒個正形。”

江聲笑得很狗腿，“爸，再來一局。”

“下次吧，今晚我還有事。”

晚上江思齊和于非非有應酬，到了時間便出門了。

江聲提前知道這件事，早在群裏和朋友們打過招呼，叫大家出來聚聚，他做東。

地點定在一家新開業的KTV，是莊嚴推薦的。

這家KTV是莊嚴朋友開的，莊嚴也入了股。

江聲前一段時間和李正浩閑聊才得知這個消息。

莊嚴是他們這幫朋友裏唯一一個家庭條件差的，父母身體不好，還有弟弟妹妹。

他本人很努力，畢業後在本職工作之外做了不少投資，現在生活已經大有起色。

“KTV開業時我怎麽沒聽說，我應該随禮。”江聲說道。

“莊嚴沒讓大家告訴你，因為你忙。”

知道江聲會內疚，李正浩又說：“你不要多想，莊嚴跟我說過，他之所以能夠這麽拼命，是因為你。”

“因為我？”

“他說看到你為了愛情居然轉性，變成事業型強人，這麽勵志的故事就在身邊，他有什麽理由不努力，哈哈哈……”

江聲驚訝過後，自嘲地搖搖頭。

沒想到戀愛腦也有戀愛腦的好處，愛上戚回的副作用是成就事業，倒也不虧。

江聲提前到KTV，辦了張等級最高的貴賓卡，點了不少好酒，在包廂裏等着朋友們到來。

最先到的是莊嚴和李正浩，緊接着是李妙和她女朋友。

大家相互擁抱、打招呼，李妙把她的新女友介紹給江聲。

不久，周歆葉他們也到了，人到齊了。

大家許久不見江聲，都問他的近況。

除了李正浩，別人還要問他為什麽缺席李正浩的婚禮，到底有什麽事比哥們的婚禮還重要。

現在手術已經做完，江聲身體健康，沒有留下後遺症，和戚回也分開了，他便不再隐瞞，跟朋友們說了他去上海做手術的事情。

“天啊，你一個人去做這麽大的手術！”

“你到底怎麽想的啊，萬一……呸呸，不會有萬一。可是……他媽的，我聽着真難受。”

“我好好的，什麽事都沒有。”江聲喝了口酒，神情輕松，“你們不要把這件事透露給我父母，以後我找個機會再跟他們說。他們若是從別人口中知道，我怕吓着他們。”

“放心，沒人會亂說。”

“為什麽戚回不陪你去？”莊嚴問。

這也是大家想問的問題，大家都看着江聲。

江聲剛喝了一杯酒，卻有些上頭。

酒量似乎比以前差了。

提到戚回，江聲仿佛在天空中飄浮得正惬意，突然被拉回到地面上，有人告訴他永遠無法擺脫地心引力。

戚回什麽時候從他內心深處美好的夢境，變成了沉甸甸的現實？

江聲喝了口酒，輕描淡寫地說：“我和戚回分手了。”

包廂裏一時間除了音樂伴奏，其他聲音都消失了。

李妙最先打破沉默：“你不會是因為和戚回分手，心灰意冷，才一個人跑去上海做手術吧？”

“想什麽呢，我這麽惜命，去上海做手術當然是因為那家醫院口碑好，醫生技術好。”

“你是去上海之前和戚回分的手，還是之後？你生病的事戚回知道嗎？他為什麽不陪你去？即便你們打算分手，這麽大的事他也應該陪在你身邊吧，畢竟你們在一起六年了。”

莊嚴是真的生氣，他沒想到江聲愛了六年的人，卻連陪江聲做手術都做不到。難道戚回這幾年對江聲完全是漠不關心的态度？

只有李正浩了解，江聲走後，戚回找過江聲。

戚回明顯不知道江聲生病，已經在焦急地四處找他了，如果戚回知道江聲生病，必定會想盡辦法陪在江聲身邊。

然而感情的事外人無法體會當事人的感受，江聲不願意告訴戚回，一定有他的理由。

以李正浩對江聲的了解，江聲這樣做，應該是真的打算放下戚回了。

不過戚回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

“我沒告訴他，我生病和做手術他都不知情。你們也不要和他提，沒有必要。我不想讓戚回感覺在感情上對我有所虧欠，其實我們在一起這麽久，相互都付出了很多，我們是兩不相欠。分手後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糾纏。”

江聲又端起一杯酒，在沒注意的情況下幾口喝光了。

大家表情微妙，誰都沒想到，江聲轟轟烈烈愛了六年的感情，突然就結束了，結束得如此灑脫，毫不拖泥帶水。

周歆葉坐到江聲身邊，攬住江聲的肩膀。

“我們單位新來了一個帥哥，真的特別帥，聽說是單身，而且跟你一樣。你要是有興趣，我給你介紹。”

“多高，帥得過戚回嗎？”江聲問。

“一米九！臉當然比戚回差點，你也不能拿誰都和戚回比，是吧。他身材比戚回好，那肌肉，啧啧！”

李妙坐在江聲另一邊，一只手攬着她女朋友的腰。

李妙是江聲朋友中唯一的女同性戀。除了江聲和李妙，這幫朋友都是直男直女。

李妙胳膊搭在江聲肩頭，看着周歆葉說：“不靠譜的事別瞎折騰，聲聲想談戀愛的話，喜歡他的人得排隊，用得着你介紹。”

江聲笑道：“其實我挺感興趣的，有機會可以認識一下。”

周歆葉和李妙剛離開，莊嚴又坐過來，之後是李正浩。

江聲喝了不少酒，不知不覺醉了。

其實他只喝了不到平時酒量的三分之一，卻突然醉得很厲害，到結束時，他倚在沙發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江聲感覺有人撫摸他的臉，問他：“可以走嗎？”

江聲睜開眼睛，看到一個很帥的男人。

實在是帥，就是長得太像戚回了。

江聲笑起來，笑得很甜，他對男人說：“帥哥，你長得好像我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