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聲

第14章

戚回睡了一夜之後感冒加重，早上到底沒能起床去上班。

他關掉鬧鐘，渾渾噩噩地睡到上午九點多，想起床倒杯水喝，因為頭暈又躺了回去。

他摸到手機，想繼續給江聲打電話，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

昨晚他臨睡前一直撥打江聲的號碼，反複聽着電話裏“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提示音，後來不知什麽時候睡着了。

戚回摸到充電線，給手機充上電，過了不到一分鐘，手機開機。

戚回調出通話頁面，不抱希望地撥出江聲的電話號碼。

這一次電話卻通了。

戚回差點從床上跳起來，但他頭重腳輕，最終只是坐起身，拿着電話的手緊張得把手機攥得緊緊的，用力到手指發白。

電話響了好幾聲，終于被接了起來。

步青雲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江聲這次手術，他暫時擔任家屬的角色。

江聲的手術剛剛開始半個小時，大概要幾個小時才會結束。

步青雲特意請了假，在手術室外等着江聲做完手術被推出來。

不論是手術過程中，還是手術後的關鍵期，他都要确認江聲平安。

步青雲和江聲同系不同專業，起初知道彼此，但不熟悉。

剛聽說江聲這個人時，步青雲因為流言，對江聲有誤解。

一個家裏有錢的公子哥，在校園裏也不安分，明明是同性戀卻不懂得低調。

可能是因為讨厭而格外關注，步青雲經常把注意力放在江聲身上。

步青雲看着江聲換了一個又一個男朋友，有的男生明明很直也成了他的男友、前男友。

分手了卻不肯說他壞話，有的依然喜歡他，繼續和他保持朋友關系。

步青雲想，一個人不可能讓所有人喜歡，尤其是那些被他辜負的人。那麽多人喜歡江聲，他一定有過人之處。

步青雲意識到，他對江聲産生了微妙的情愫。

為了解開自己的困惑，步青雲慢慢和江聲多了交集，他們成了朋友。

了解之後，步青雲清醒了。

他不是江聲會喜歡的人，他也不想走這條路，因為他有其他選擇。

步青雲的想法除了他自己無人知曉，連江聲都沒發現步青雲曾經喜歡過他。

再後來，江聲還沒畢業就和戚回一起創業了，他們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将公司推上正軌。

江聲這一次很低調，除了最親密的朋友，他沒有對任何人承認他和戚回的情侶關系。

江聲這樣做當然是為了戚回的名譽，因為江聲根本不在意別人知不知道他的性向和戀情。

步青雲早已放下了對江聲的感情，知道真相時也不禁感慨，江聲終于遇到了讓他收心的那個人。

然而，現在江聲一個人在遠離家鄉千裏之外的城市做手術，身邊陪着江聲的竟然是他這個普通朋友，步青雲為江聲感到不值。

戚回到底有多不稱職，才會讓男朋友一個人經歷這種事。

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江聲做手術連家人都一并隐瞞了。

江聲的手術雖說大概率不會有問題，然而任何手術都存在風險，誰能保證江聲一定能夠平平安安地從手術床上下來。

一想到戚回，步青雲便怒火中燒，憤憤不平。

步青雲将江聲的手機拿出來，開機。

昨天離開醫院時，江聲讓步青雲把手機帶回家充電，讓他白天開機，如果有重要的消息和電話可以幫忙回複。

江聲不想處于完全失聯的狀态，以免父母和朋友擔心。

電話開機之後，果然有不少消息和未接來電，其中未接來電最多的號碼來自于戚回，有幾十條。

電話很快又響了，依然是戚回打來的。

步青雲接通了電話。

“你好。”

戚回聽到電話裏傳來的陌生嗓音，因為電話接通而雀躍的心迅速沉了下去。

現在是上午，江聲不工作的時間喜歡睡懶覺，有人和江聲待在一起，還幫他接了電話。

他們是什麽關系？

一夜情對象，還是——新戀人？

江聲明明說過，他很挑剔，極難和人發展到上床的關系，戚回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當時戚回雖然表面上不顯，心裏卻是開心的。

“喂？請問你是找江聲嗎？”電話那端的人問道，語氣彬彬有禮。

“是，請讓江聲接電話。”

“他現在不方便，有事我可以幫你轉達。”

“他在做什麽，為什麽不能接電話？”戚回問。

“他在睡覺，還沒醒。”

戚回愣住了，他下意識想挂電話，手指放在屏幕的按鈕上，沒有移開。

“你能叫醒他嗎？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抱歉，他睡得很香，我不忍心叫醒他。你晚些時候再打來吧。”

戚回手指一松，挂斷了電話。

戚回感覺腦袋裏嗡嗡響，像是有個馬達在狂躁地震動，還持續發出噪音。

他想不通為什麽江聲要這樣對他——莫名其妙分手，走得幹脆又絕情，這才兩三天，已經和別人發展到上床的地步。

他到底哪裏讓江聲不滿意了？

難道江聲移情別戀，喜歡上了別人？

江聲的助理吳晴——現在暫時擔任戚回的助理，見戚回上午沒來公司，給他打了好幾通電話。

最後一通電話終于打通了。

吳晴在電話裏聽出戚回感冒嚴重，問出戚回家的地址，和司機徐橋一起趕來把戚回送進了醫院。

戚回在醫院輸了液，又由吳晴和徐橋送回家。

吳晴看到戚回家裏不像是有人生火做飯的樣子，也沒有人陪他，不由得心疼起他來。

“戚總，您一個人住，生病了需要人照顧，要不要給家裏人打個電話？”

戚回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吳晴，把吳晴看得心裏發毛。

戚回在公司裏很少笑，大部分新來的員工是有些怕他的。

吳晴來公司兩三年了，了解戚回其實脾氣很好，所以并不怕戚回。

然而他被戚回用譴責的目光看着，到底心虛了。

戚回突然說：“我不是一個人住。”

“是嗎。”吳晴燦燦地咬了咬嘴唇，覺得自己今天話太多了。

“我和我的戀人一起住。”戚回繼續說道。

吳晴驚訝得忘記了緊張，“戀人？”

“是。”

吳晴環視了一圈屋裏的擺設，其實她第一次踏進門送戚回去醫院時便特意觀察過，這個家不論看哪裏都不像是有人同居的樣子。

戚回怕不是感冒太嚴重，生出幻覺了吧。

“戚總，我去廚房煮些粥，您先休息。”吳晴說着要往廚房走。

“別去，他不喜歡別人碰亂他的東西。”

吳晴尴尬地停住腳步。

戚總的幻覺怎麽還沒有消失？

怎麽辦啊，江總休長假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戚總好像因為這場病變得不正常了。

公司會繼續好下去嗎？打工人好難。

“你幫我訂份外賣。”

謝天謝地，終于正常了，吳晴連忙答應：“好的，現在就訂。”

吳晴訂好了外賣，發現戚回又在盯着她看。

公司的兩位老板都是年輕有為的帥哥，吳晴知道公司裏不少女孩喜歡講他們的八卦。

江聲早就聲稱自己有戀人，大家雖然都沒見過，但因此對他少了不少興趣。

戚回沒承認過有戀人，大家便一直以為他單身。單身的帥哥難免引人肖想。

吳晴卻看得透。像戚回這種高冷挂的所謂“男神”，只可遠觀，真和他們談戀愛，不得像伺候祖宗一樣。

她可沒這種自虐的興趣。

“戚總，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吳晴問。

“江聲出差的機票是你給訂的？”

“是，包括一部分私人出行的機票也是我訂的。”

“我想看看他最近買的機票是去哪裏。”

“好的。”

戚回看着電腦頁面，用因為感冒和服用感冒藥變得昏沉的大腦思考。

兩天前，也就是江聲說分手的那天下午，江聲飛去了上海。

一個月以前，江聲從別處也去了上海，在上海住了兩宿，然後從上海飛回。

他們公司從來沒在上海開展過業務，也沒有合作的公司在上海。

江聲現在人可能在上海。

他兩次去上海的原因應該都是私人理由。

“戚總，還需要我做什麽嗎？”

“不需要，你回公司吧。今天辛苦你和徐橋了。”

吳晴和徐橋走後，戚回對着電腦屏幕看了許久。

他要去趟上海，但到了上海，要去哪裏找江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