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皇宮內宮宴正是于興頭上,衆人見棱帝無倦意,自身也只得繼續觥籌交錯下去。
一位極不起眼的侍女從衆人後方匆匆經過,手托托盤,步履卻是比尋常宮人快些,手上卻是極穩。
那侍女轉到魏貴妃身側,将魏貴妃席面上酒壺換下,于衆人見不到的位置,雙唇輕微蠕動,輕若蚊蟬的話音卻令魏貴妃動作一頓,然又立即恢複過來,若無其事地将杯中瓊漿飲下。
繼而魏貴妃由身側貼身侍女扶着,有些踉跄起身,雙頰微醺,對着棱帝一福身,媚眼如絲,笑道:“今日舉國歡慶,臣妾不免貪杯些許,還容臣妾去更衣。”
棱帝本也是高興,故而也是欣然應允。
魏貴妃步履有些許淩亂,待進了偏殿,揮手令宮人退下,連最親近的宮女亦不例外,眸中清明不見一絲酒醉的模樣。
待人盡數離去後,魏貴妃才冷聲道:“閣下但請一說。”
如此開門見山的話語參雜這一代寵妃的盛氣淩人,又有對于陌生之人應有的防範。
果然是有腳步聲緩緩響起,明亮的燭火下拉扯出長長的影子。只見那人身披黑袍,面容亦是不清,只餘下薄唇于外,寬大的鬥篷籠着身形,瞧不出個究竟來。
“貴妃果真直爽。”那人的聲音并不清脆,有些沙啞,卻又不同于耄耋的滄桑,倒是有着一絲久經風雨的幹練,又有十分冷冽在。
“閣下以華兒為引,冒死進宮,不知有何要事。”魏貴妃見那人連真容都不願露,且不緩不急,耐心失了大半,隐隐有些不悅。
“放眼于晟祁宮內,唯貴妃有此資格與本座一談。”跳動的燭火令魏貴妃只看清那人上揚的嘴角,裏頭噙着的狠歷倒令其來了幾分興致。
“不知本宮何能于此。”魏貴妃亦是朱唇上揚。
“貴妃之位,皇後之敵。”對方言簡意赅,卻令魏貴妃因被說中心事而心頭一震。
“何以信。”即便內心觸動再大,面上卻依舊平靜,魏貴妃久居宮中,豈不能以謀取自身最大利益為先。
“敵之敵,乃友。”對方只說這五字,卻能博取魏貴妃大半信任,只因其對于皇後之位,太過急于求成,“自然,貴妃亦可拒絕。自皇宮回府路上,劫殺親王的人可有不少。”
魏貴妃神色一變,她不知對方說的是哪一親王,但不論何人,對方若是扯上魏氏,依着對方如此神龍不見擺尾的姿态,魏氏只能是刀俎之下的魚肉任人宰割。如此,牽扯到的恐怕是許多,其中必包括她的愛子,乾轶華。
“閣下但請一說。”魏貴妃深思後深吸一氣,沉聲而道。
鬥篷下的臉露出滿意之色,其中亦有許多狠歷殺意在。
細細密語,掀起的是遍布天下的腥風血雨。
翌日,晨光還未布滿大地,天越一片寂靜中,一則驚人訊息迅速席卷整個天越。
靖安王與靖安王妃于昨夜從皇宮回府途中遭到刺殺,雙雙重傷昏迷。
棱帝,皇後一下驚醒,一連派出數十名太醫趕往靖安王府,恪翎王乾轶堯得知消息亦是攜王妃李顏趕至靖安王府查看情況。而事實的殘酷令一幹太醫一籌莫展,連一向溫和的恪翎王與恪翎王妃險些使垂首嘆氣的太醫奴仆命絕當場。
玉珩身上劍傷數十,內傷更是嚴重,且又有中毒之像,而至于具體為何毒,竟連德高望重的太醫院院判都診不出來。而語滢情況則更是不妙,不禁外傷使整個身子千瘡百孔,雙手手筋亦是被毫不留情挑斷,之後提物都成了困難之事。
棱帝得知加之委婉言辭修飾過的回禀時,大怒,命人查清事情之餘,自己還親自前往靖安王府探望其病情,見二子兒媳重傷至此,這無疑是挑釁于他晟祁整個皇室,狠狠打了晟祁一巴掌,更是大怒,下了死令命太醫極力救治。
一連一月有餘,靖安王府的陰霾遍至整個雲京,衆人皆是在驚訝之餘又有萬分擔憂于裏頭。于晟祁人眼中靖安王對于晟祁所創下的功績堪比任何一人,僅用兩月便是一泱泱大國覆滅,且無論是財力,死傷,地方破壞皆是史上最小。如此人才如今遭此刺殺,重傷昏迷,自然是能者出力,皆是祈福。
經一月盡心救治,靖安王妃沐語滢已醒轉,得知自己雙手手筋已斷倒沒有大悲之色,平淡之色如常,倒叫李顏擔憂起來。
“珩他如何。”蒼白的面色勝于從前任何一次或是荼零毒發或是心疾複發之像,浮若游絲的聲音充斥着無盡的虛弱,雙手連着雙臂無力垂于錦被上,素手芊芊,誰能想到對方竟是如此狠辣之徒,竟将雙手手筋不留餘地盡數挑斷纖細手腕裹着雪白紗布,其中透着刺目血紅之色。
“二弟尚未醒來,卻也未有惡化之像,你莫擔憂焦急,父皇封鎖了二弟如今所居之所,歹人做不了祟。”李顏溫聲安慰着,她并不能摸透語滢如今心境,而玉珩那邊的狀況她也略知一二,只如今最好便是不與語滢詳說。
語滢無力點頭,她的身子她知曉,雙手手筋尚可忍那苦痛修複,只那些,又拿何物來恢複。
“對了,你大哥一旬前已匆匆趕來,可要見見。”李顏微笑道。
語滢卻是無奈搖了搖頭,面上倦色層層,李顏見狀也只道:“大病未愈,且好好休息着,此外的事交與我便好。”
語滢閉上雙眸,于一層一層疑雲與擔憂中沉沉睡去。
李顏輕聲步出居室,院中并肩立着二人,聽聞此輕微聲響,二人齊齊轉過身來。李顏微笑上前,雙方并着尊敬作揖。
“她如何。”焦急擔憂之色甚是濃郁,着實,謹洛本已至晟祁邊關,卻接到天湳樓急報曰語滢于遭敵暗襲危在旦夕,故而攜沁蘭快馬加鞭趕至天越,見着受重傷昏迷不醒的語滢,心中關切之餘又惱那些人做得了無痕跡,查不到任何蹤跡去。
“易公子莫憂,語滢已醒轉,只如今身子虛弱之極,如今已睡下。”
“有勞恪翎王妃照料,謹洛感激涕零。”謹洛誠懇拜謝,他打探過李顏底細,雖不能做到十足十的放心,卻也可信任六七分。
“易公子折煞。”李顏溫婉笑道,她同樣知曉謹洛對于語滢自幼的愛護,也不做其他龌龊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