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轉眼間便是到了上元節,各街巷皆是張燈結彩,舞龍耍獅,熱鬧非凡。各家公子小姐皆是攜伴帶侶是于燈市中穿行游玩。
語滢從除夕夜宴回來便是對外宣稱抱病卧床,即便是瑾馨也只堪堪只見過一回,今日卻是借着熱鬧的由頭出府戲耍一番。一襲丁香色寬袖立領交領襦裙,領邊繡着栩栩如生的紫藤蘿,外着梨白披風,柔軟潔白的兔毛蹭着雪白如玉的脖頸與下巴,一支玉蝶菱花步搖綴于随雲髻上,質地細膩青白玉珠随動作搖曳。
主仆四人穿行于鬧市間,皆是饒有興致,沁梅年紀最小,也是數她最是歡脫,不是看上了那個花燈,便是又買下了那個面具。
“平日裏也并非不得空出來戲耍,怎的今日這樣瘋。”沁竹見狀不禁出言調笑道。
“今日元宵佳節,自是與平日不同,竹姐姐可嘗一嘗常福堂的芙蓉糕,還是熱乎的。”說着便是獻寶似的将一木盒遞至沁竹面前,裏面裝着還是熱氣騰騰的芙蓉糕。
“你難為你的蹦跶勁,竟在這樣的時節搶到常福堂冒着熱氣的糕點。”沁竹笑着說道,手卻是不由自主的拿過看着便是可口的芙蓉糕來,入口。
“所以以後外出可得帶着沁梅,不然可不得餓死。”語滢亦是轉過頭來,對着二人開着玩笑。
沁梅卻是裝作将一席話作為了實打實的誇獎,面露自豪之色,笑道:“可不是,你們這口福可得是我的功勞。”
“那沒口福應當也是你功勞罷。”沁蘭也跟着調侃道,笑望着歡蹦自己與沁竹之間的沁梅。
“那是自然,便數她最貪嘴。”沁竹附和道。
沁梅撇撇嘴,又是與沁蘭沁竹二人一番小鬧,興致不減反增,興沖沖對着語滢道:“小姐前面又是有猜燈謎玩的,我們也去猜上一猜可好。”說罷也不等語滢回應,将手上東西一股腦的塞給沁竹沁蘭二人,上前拉着語滢邊去。語滢向後朝着二人抛以無奈的眼神,一笑,也有着沁梅去。今日是得好好玩上一番。
沁蘭沁竹對視一眼,主仆四人平日便是親密,無規矩些倒也無事,步子也跟着沁梅去了。
沁梅并着語滢擠到人群前,只見一盞盞做工精美細致的花燈懸于一排排木架上,其下方皆是垂這一木牌。那攤主見其興致甚高,猜想便是要好好玩上一玩,便是又細致點明規則。
這規則說是,若是看上哪盞宮燈,先是要猜對花燈下方懸着的木牌上所寫燈謎才可,且必須是本人作答。最後一句倒也與無說無異,畢竟花燈到手後贈予他人就與他人無關了。
沁梅指着一盞蝶形花燈,紫棠色宣紙上繪着多多玲珑白梅,倒與沁梅名字相配,也難怪她看中了這盞,随後便是清亮的聲音響起:“那盞。”
“姑娘好眼力,那可是我這攤上最精致的花燈,方才也有一對小姐與公子欲要下這盞燈,只也是被第三個燈謎難住不得撒手罷了。”那攤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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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可你方才不是說只猜對木牌上燈謎便可,木牌上難道不止一個燈謎在。”沁梅問道。
“姑娘有所不知,這盞花燈實乃佳品,故其下方寫着三個燈謎。”攤主笑着解答道。
沁梅卻是更是來着興致,語滢見狀道:“那便讓我這丫頭一試罷,輸了可不許鬧騰。”沁梅聞言更是高興一點頭。
那攤主将那花燈下的木牌取下,因着周遭亦有許多人看着,便是朗聲道:“化作草木心不悔,敢問姑娘此乃何花卉。”
沁梅聞聲,竟是不假思索答道:“梅。”
攤主大笑道:“姑娘好生聰慧,方才那猜此燈謎之人亦未有如此機敏。”
“那是自然,梅乃我最喜之物,豈有不熟之理,不知下一題是什麽。”沁梅亦是高興笑道。
“那姑娘聽好了。”攤主作勢輕咳一聲,又是朗聲道:“後悔莫及欲說無言,姑娘可知此是何字。”
此事沁梅倒是細細想了一番,不一會兒便是說道:“‘悔’字無後便是心,‘說’字無後便是‘兌’,及乃跟從之意,故此字為愉悅的‘悅’字。”
語滢聞言倒是了然,心中雖是比沁梅早些猜出來,然這丫頭平日裏最是會探究這些看似不正經的東西,今日到真是排上用處。
“姑娘當真是機智聰穎之人,再看這壓軸之謎。”攤主自然要誇贊上一番,又看得沁梅躍躍欲試的模樣,讀出了最後一題:“荷花荷葉蓮藕,謎底為一句詩。”
語滢卻是微微一笑,若說這沁梅沁梅平日最煩一事便是詩書,此刻她雖知曉,卻也是幫不了沁梅,這需是本人作答的規矩卻是起了作用。
也不出語滢所料,沁梅果真是皺眉思考,這道真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罷。
攤主見沁梅颦眉苦思的模樣,心下也是猜出幾分,方才那公子也是苦苦思考許久,最後也不過擺手放棄,如今這丫頭一看雖是哪戶大宅裏的,可若真是較起真來,只怕也是不行就是了。
“每逢夏日便數你最是嘴饞貪那一口蓮子蓮藕的,怎的今日就是苦思至此了。”語滢心知沁梅既選了那花燈,必是不肯輕易撒手的,倒不如隐晦的幫着一把。
沁梅聞言,自然知道語滢的幫襯,腦中也清明幾分,方才被自己不擅的詩句占了腦,也忽視了謎面,現下稍作分析,那荷花荷葉蓮藕可不就是生于一棵上的,只這詩句,倒是還得細細思量了。身後的沁蘭亦是微笑提醒:“前幾日你還冒失打濕我一本詩集,今日可不遭了秧。”
沁梅聞言,也是細細憶起前些日子沁蘭手執書卷,口中反複呢喃着一句,那詩,那詩怎念得來着……
“是本是同根生。”沁梅終是憶了起來,興奮喊出口。
攤主聞言哈哈一笑,道:“姑娘當真厲害。”攤主正取下那花燈,還未交與沁梅,便聽得旁邊穿戴華麗的少女道:“與這姑娘同行之人做了這樣大的提醒,怎的還算是這姑娘猜對了燈謎,拿了花燈。”語氣也并非不善,只多了些驕縱的意味在,想來也并非針對沁梅或是語滢一行人,只怕是在家中慣壞了,才是敢如此理所應當的鬧上一鬧罷。只語滢印象中卻是未有這少女的印象,只當是外放官員的親眷就是了,故未放在心上。
沁梅卻不管,便是立馬反駁了回去:“這最後謎底是我說出,即便是提醒卻也為嚴明最後謎底,有何不可。”
周遭人們倒也有幾個點頭認同沁梅所語的。
只聽得那少女又是大聲道:“自然不可,明明是你猜不出身旁人才做提醒,若你當真有滿腹經綸的才情在,又怎會需他人提醒。”
“聽你之言,倒是自信自己了,怎我也未見你手上有花燈,不會是不敢猜罷。”沁梅作勢輕哼一聲,大有與對方大幹一場的架勢,語滢見狀欲出言制止,畢竟是定王府的丫鬟。
還未來得及出言,便見得一穿着華麗的男子擠開人群,匆匆趕來這對峙的雙方之間,帶着喘氣道:“我只不過轉身的功夫你倒逃得快。”雖是斥責卻也有股無奈在裏頭,随即又是對着沁梅語滢作揖賠禮道:“小妹不懂事為姑娘添了麻煩,在下在此賠禮。”
那少女卻是不依,上前一跺腳道:“四哥。”
語滢見此,心中明了,便替沁梅道;“公子有禮,令妹性子直爽本也是不大的小事,如此倒壞了大家興致,倒是我們罪過大了。”
那公子亦是有禮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擾了各位興致,回府必好好管教舍妹。”說罷便是拉着那女子離開,那少女卻還是有些執拗,只見得那男子于其耳邊輕說了句什麽,才是安靜下來。
語滢亦是向那攤主一賠禮,道:“今日是我丫鬟不懂事,擾了各位興致,只是我這丫鬟着實喜歡這花燈,不知方才二人争執誰是有理些。”
語滢亦是向周圍看戲的群衆問道,衆人心中也是明白,若無那少女來這一出,只怕人家早已拿着這花燈高興繼續游玩去了,哪會有這糟心事。
那攤主見語滢主仆皆是穿戴不凡,亦是知道必是那個府中小姐帶着丫鬟出來游玩,當下也不掃了其興致,笑道:“姑娘冰雪聰明,這花燈自是應得。”說罷便是将花燈交與沁梅,沁梅更是咧嘴一笑,對着語滢賣乖道:“小姐可要猜一個。”
語滢也不拂了沁梅的意,視線稍稍一掃,便是選定一盞雪青色花燈,上頭繪着一從幽蘭,于一衆鮮豔中,最是素雅不起眼,語滢便指着它道:“不知那盞需猜怎樣的燈謎。”
攤主取了下來,對着語滢道:“這花燈最是雅致,燈謎也是別致。”語滢聞言微微一點頭,示意攤主出題。
“春雨連綿妻獨宿,姑娘猜一字。”
語滢聞言一愣,倒不是因着謎面過于複雜難猜,藏匿已久的愁絲卻被一觸即發。
春雨連綿妻獨宿。
這般孤寂,這般凄涼,悲苦之情卻是配上這最是雅致清幽的蘭,正如自己,鮮血與蘭之配,這般可恰當……
“是一塵不染的‘一’字。”一溫潤男聲傳來,語滢尋聲過去,卻見蕭澤踩着步子含笑走來。墨色大氅襯着绀青長袍,身資欣長,面上一片溫潤之感。
這回确着實叫這攤主有了為難之意,若說方才倒也好說,畢竟是沁梅親口說出謎底,只這回,卻着實犯難,語滢點着燈謎卻讓蕭澤說出了謎底,不禁猶豫開口道:“這……這花燈應是誰的。”
語滢快速反應過來,對着攤主道:“既是這位公子說出了謎底,花燈也應是他的,規矩可是不得破的。”
攤主聞言,只笑道:“對對對,姑娘所言既是。”
蕭澤接過花燈,引着語滢走出人群,将燈遞至語滢,笑道:“此番倒是借花獻佛了。”
語滢一行禮,道:“這……怕是不妥。”
“左不過一盞花燈而已,沐小姐若是連這花燈都不接,本皇子接下來的游湖之情怕也是得遭到婉拒的罷”
語滢只能道一句“不敢”,接過花燈,應下了蕭澤之請。身後沁竹沁梅二人對視一眼只得跟着
而沁蘭方才于那花燈攤前人群中,見語滢随着蕭辭走出,方邁出一步,便感覺一只溫熱大掌自腰間探來,心中一驚,也未注意身側的沁竹一副看好戲樣的一笑,沁蘭将頭一擡,便是撞進謹洛充滿笑意的星眸中,聽得那人在耳邊低語道:“上元佳節,也是該陪着我些罷。”
聽着這般與孩童撒嬌的話語,不禁一笑,又是望向沁竹沁梅二人,得到那二人放心的調侃眼神後,稍紅了臉,才是任由謹洛攬着游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