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蝶影并未理會一片狼藉的歆音閣,靜靜地注視着不複暴戾的玉珩。突然,玉珩手指微微一動,蝶影一驚,起身上前探看,隔着那薄如蟬翼的玉質面具,玉珩原來緊閉的雙眼有些微動,似是要睜開。
不一會兒,玉珩便掙紮着睜開雙眼,只聽得蝶影稍稍舒了一口氣,坐回原來所處的位置,看着玉珩掙紮起身,靠在床上。玉珩瞥了眼狼藉的屋內,發白的嘴唇上引。
“閣下是對自己的傑作很滿意。”蝶影冷冷出口,雙眼未注視着玉珩。
玉珩輕笑出聲,道:“倒是給宮主添麻煩了。”
“若不是為着閣下手上的月椤,本尊倒是不會有麻煩。”語氣的冰冷似是要給屋內渲染上一層冰霜,一絲秋風灌入室內,引起蝶影臉上面紗輕飛,發絲輕動。
玉珩似是未感覺到那寒氣一般,依舊溫顏出口:“宮主可有法子解思殇。”玉珩相信以蝶影的能力必已診斷出他所中的是思殇這毒,但解藥,他卻是願賭一賭……
“本尊還未有如此大的能耐,但本尊有一問,閣下毒發時長是多長。”蝶影淡淡出口。
“時而兩日,時而三日,時而只是短短幾時辰,舉棋不定。”玉珩閑适答道,似是與他無關一般。
“本尊會讓天湳樓盡快查到《毒篇》下落,閣下放心便是。”蝶影冷冷說罷,起身無聲走出了歆音閣。
玉珩望着蝶影愈行愈離的背影,嘴角盛滿了笑意,突然,只覺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吐出在那潔白的錦袍上,如紅梅于雪中綻開般鮮豔,玉珩不以為意的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血在白色袖上暈染開來。“洛哥哥……”一聲嬌弱的女聲響起,語滢腳步一頓,朝着聲音所處的一旁竹林望去,隐隐約約發現有二人,語滢本不願多事,但那音色卻讓她不自覺輕聲向二人走去。
“公主折煞了,在下遠遠擔當不得起公主一聲哥哥。”好聽的男聲傳來,語滢心中一驚,稍稍快了幾分,但也怕那二人會覺察,所以不大敢靠近,細細一看,原是易謹洛與洛熏公主。
“此次菊宴,洛哥哥應當不會不知你母親的真正用意,”洛熏公主有些欲言又止,雙頰隐隐有些泛紅。
謹洛嘴角上引,輕笑一聲:“那又如何,公主這般欲言又止又意義何為。”
洛熏公主有些急切而答道:“倘若本宮讓父皇下旨招你為驸馬,你可會抗旨?”說着便已紅了臉。
不遠處的語滢清晰的聽到了洛熏公主所言,臉色更顯蒼白,身體也有些搖搖欲墜,一旁的沁梅眼疾手快趕緊上前扶住語滢,有些擔心的輕喚道:“小姐,要不我們……”還未說完,便被語滢制止:“她是公主啊,皇上最寵的洛熏公主……我又算得了什麽……”語滢長嘆一聲,仰頭望着上方參雜的竹葉,努力不讓淚滴流下。然而再望向那二人時,卻再一次被震撼住。洛熏公主上前一步,水紅的寬袖随着動作上揚,緊緊抱住了易謹洛。
語滢只覺呼吸一窒,突然,耳裏傳來了誰的聲音,那麽熟悉:“看來沐小姐喜歡如此窺他人之情。”隔空密音。語滢一回頭望去,看見三皇子蕭辭倚着竹林最外沿的竹上,似笑非笑的望着語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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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滢無聲的走向蕭辭,微微一行禮,道:“三皇子說笑了,語滢只是偶經此處,好奇驅使罷了。”
蕭辭一笑,道:“本王只是想提醒沐小姐什麽該好奇什麽不該好奇。”蕭辭望了望竹林中的二人,他并不關心易謹洛是否會出言傷洛熏公主,他雖粗粗知道自己小妹對易謹洛有愛慕之意,但他也并不覺得,定北國公府是蕭馥蘭最好的歸宿,洛熏公主是蕭辭的親妹妹,所以他人皆會将洛熏公主與他視為一黨,而定北國公府卻已做出明确立場,為四皇子蕭澤一派。
蕭辭淡淡出口:“本王的小妹頗受寵溺,時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語滢聞言,手于袖中緊了緊,一抹淺笑綻于嘴角,緩緩道:“洛熏公主性情溫和,又豈會冒犯他人,三皇子多慮了。三皇子若無事,臣女先行告退。”語滢說罷,一行禮,便領着沁梅離開。
“小姐今日為何如此不如平常。”沁梅擔憂開口。
語滢腳步猛地一頓,細長的耳墜因此搖的有些厲害,但語滢細細一想,着實,自見蕭辭開始,便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但依舊被日日陪伴在側的沁梅發現,語滢沉默了一會,低首緩緩開口:“他人是否發現這異樣。”
“應當未曾。”沁梅沉穩開口,絲毫看不出平日裏嬉笑的模樣。
“此事不要與他說起。”
“小姐是指?”沁梅還未曾說出人名,便被語滢一聲“都不要。”制止,也只能應下。
“去祖母那邊罷。”
明亮的大廳裏,紅木的橫梁支撐起寬敞的大廳,一絲好聞的熏香香氣萦繞,更令人所感驚奇的是那用來裝點的花卉之中竟有幾盆呈淡藍的菊花,一朵朵的挺立在綠葉簇擁中,幾位衣着光鮮亮麗的貴婦正談天說笑。
“定北國公府真是名不虛傳,連着世上罕見的藍菊都培育了出來,也着實讓我們開了眼界。”平宣侯夫人獻媚道。
平宣侯府的的三公子趙欽逸雖是庶出,但其母在生他是便去世,平宣侯夫人當時雖有一子一女傍身,但也不忍看一無母的孩子孤苦活于世,便将其養在自己身側,但卻未給他嫡子的身份,恐也是為了自己的私心。而如今,平宣侯府的庶出的三公子與定北國公府的庶出的大小姐定下了婚事,雖都是庶出,但定北國公府本地位就高,所以即便庶出子女訂下婚事,也只會讓對方覺得高攀。
“是啊,要不是今日應邀,我還真到不敢相信有藍色的花卉。”
“而此時又值秋日,菊花正好應景,老夫人着實煞費苦心。”
“老身可未出什麽心思,倒是瑾馨那丫頭,成日在花房中,不想竟讓她玩出了此等花樣,而對其他真正有用之事卻不上心……”上首的定北國公府的老太君帶着笑緩緩開口,在場人都清楚,這是欲揚先抑了。
“老太君此言差矣,誰不知道定北國公府的二小姐從小便冰雪聰明,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不是精通,太君過于自謙了。”下首豫王妃淺笑開口。豫王乃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豫王世子也便是豫王的長子至今未娶,所以豫王妃不免要操勞起來。豫王妃本是出身于四大世家之一的安家的嫡女,所以眼光不免高于常人,而此話一出,衆人心中本已猜出此次菊宴的真正目的,聞言更是明白,恐怕這豫王妃是看上了國公府的嫡二小姐易瑾馨了。
“确實如此,這二小姐若是不認這雲京第一才女之名,恐怕無人敢認第一了。”一旁安家的主母洛氏附和道。
“是啊,易二小姐才名遠揚,而同樣是國公府出去的,名氣卻如此不堪。”一聲嬌縱的聲音響起,在衆多吹噓追捧中有些突兀,衆人追随那聲音,視線落在一橙衣女子身上,妝容華麗,舉手投足間都有一股皇家的貴氣。
“妍兒,不得放肆。”一旁的身着水藍色宮裝的女子緩緩開口,聲音之中雖溫和,但卻有不容置疑的威嚴。
“姐姐……”那橙衣女子有些委屈的低下頭。
“恰蘭公主,無妨。”上首的老太君慈祥笑道。
那二人,橙衣女子為先皇最小的女兒,恰蘭公主蕭華穎,也是現在皇上最小的妹妹,無論是在先皇時,還是現在都是備受寵愛。而卻恰恰是在三個月前,最寵愛的小女兒因病去世,傷心不已。而那身着水藍宮裝的女子則是恰蘭公主一母同胞的姐姐,二人之間關系極為親密,被封為寧姝公主,本名蕭華青。
“老太君如此到會縱容這丫頭愈發口無遮攔,定王府的人其實可随意诋毀的。”寧姝公主一句話說的恰到好處,既是訓了言語不當的恰蘭公主,又直接點明了其說的是定王府時時抱恙的沐語滢。
語滢的母親易歆是定北國公府的嫡女,所以語滢也稱得上是國公府出去的人。衆人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而明着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而且這二位公主與定王府交惡一事雲京之中人人皆知。當年先皇在位時,對于二位公主的母親曲貴妃甚是寵愛,甚至還有意将太子之位給予這二人的胞弟洛王蕭逸傑,但當時定王偕同朝中重臣連連上書,才是當今皇上當時為失太子之位。而洛王本人卻也野心十足,欲取褚位,不惜發動宮變,後定王籌劃得當未使其得逞,又親手刺死了洛王。這二位公主對這胞弟甚是疼愛,之前定王上書不讓先皇給予洛王太子之位,她們未有多大反應,但定王親手刺死了洛王這一舉動硬生生的惹怒她二人,與定王府結下了梁子。
衆人心中有些忐忑,即便是豫王妃平日裏也得讓這兩位小姑子幾分顏面,她聽說曾有一充容無意間說了一句洛王當年是自作自受,便被恰蘭公主硬生生用侍衛身上的佩劍一劍一劍給刺死了,而那充容的母家乃是北麓侯府,也是有根基的世家。事後皇上回應說是那充容出言不遜,罪有應得,反而罰了北麓侯一月俸銀,賞了寧姝公主許多珍寶玩物給她壓驚。
老太君正想開口緩和,只見定王妃緩緩的飲了一口茶,邊放茶盞邊淡淡開口:“這茶是好茶,但雪頂寒峰本就名聲在外,否則又怎會一斤難求,若無那有心之人栽種,有再好的名聲,終究無緣制成茶供人品,”定王妃掃視了衆人一眼,繼續道:“又倘若本就注定不該在于世上,如何美名遠揚。”
恰蘭公主瞬間臉色變了,她本是想借機嘲諷定王府命數已盡,沐語滢也是醫藥罐子一個,不想着定王妃竟笑她三個月前無了最寵愛的小女兒,而沐語滢再不濟卻依是伴她身側。
“定王妃所言極是,只是不知定王妃可曾嘗過那下等人所解渴的苦茶,那茶雖存于世上,卻是不登大雅之堂,或是用以對比彰顯好茶之好,自己遠遠不及人處。”一旁的寧姝公主有些不悅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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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的寧姝公主的姝念shu,第一聲,不念zhu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