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執意
楊曉敏見她不似作僞的模樣，也不強求，“你去取些香醋來。”楊曉敏端了餃子去吩咐紅梅，紅梅不疑有他，忙下去準備。
葛媽媽原想着伺候楊曉敏吃，只是楊曉敏原本便想好了要自己吃，若是葛媽媽執意要伺候她吃，她心裏多少有些不自在，便吩咐葛媽媽下去休息。
剩餘的餃子下人們一人一份分着，其餘的都歸楊曉敏。
秦進烨進屋的時候就瞧見楊曉敏一只手指着書，另一只手拿着竹筷，不停的往嘴裏塞餃子，那餃子一個個米分白|米分白，冒着一股熱氣。
可楊曉敏分明看書看的認真，竟準确無誤的将一只只拇指大的米分白餃子沾了沾一邊的醬汁，然後塞進嘴裏，偶爾發出幾聲細細地咀嚼的聲音，他不由失笑，他原本以為這個楊氏裝模作樣，可每回來，她總能讓他看到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就比如說玉兒就從來不會一邊吃東西一邊做別的，吃起東西來也十分文雅，就仿佛完美的藝術品一般。
只是雖然秦進烨不願意承認，但是有時候完美的藝術品欣賞的時間長了也覺得沒有多少意思。他從小就不喜歡讀書，偏愛騎射。性子要急一些。
一開始瞧見玉兒的一舉一動，因為愛她，自然覺得哪處都好看。即便是其他的妾侍亦或是齊氏，吃飯的時候哪個不是要人伺候着，細嚼慢咽，雖然好看，卻未免太刻板了一些。
因此此時他忽然覺得還是望着楊曉敏這般毫不做作的模樣，心裏頭更覺得十分的松快。
“夜裏吃那麽多東西，也不怕積食。”楊曉敏原本就是一心兩用，這被秦進烨吓了一下，差點就噎着了。
“你怎麽這般不當心！”秦進烨走近她，見她還是十分随意的打扮，月白色梅紋的襦裙，身上還披着一件夾襖。往頭上瞧一瞧，卻沒有看見自己送的芙蓉花簪，心裏不由有些不大高興。
“爺怎麽來了？”楊曉敏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猛喝了幾口，這才紅着臉說道。別誤會，她這不是看到秦進烨羞紅的。卻是給嗆紅的。
秦進烨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見她小臉紅撲撲的，甚有些喜感，只是頭上未免也太素淨了一些。
他原本以為楊氏是因為沒有名貴首飾才整日裏往素裏收拾自己，怎麽如今自己送了芙蓉花簪她不喜歡嗎？
因此臉色不由有些難看。楊曉敏見某男畫風陡轉，眉心不由一跳，“爺可吃了晚膳了？妾身叫人包了餃子，爺可要嘗嘗？”
說着竟也不叫下人進來伺候。直接拿了筷子夾了一個就往秦進烨嘴邊塞。秦進烨不由一愣，若是正常情況下不是命下人進來擺桌，然後命下人伺候他用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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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進烨忽然之間覺得新奇。而餃子也到了嘴邊不好不接，況且他比楊曉敏要高一個半頭，見她擡起頭來，正好能看見秀氣圓潤的鼻尖兒，笑着望着他，手舉得高高的。
不由張開了嘴巴。餃子剛一入口帶着一股濃濃的醋香味兒，原來那小盤子裏不是醬汁兒，而是香醋。咬一口，是鮮嫩的豬肉豆腐香蔥的味道帶着濃濃的醋香味兒，肉嫩鮮美，香汁四溢。
楊曉敏見他沒有拒絕，便又喂了幾口。秦進烨望着她暖暖的笑容，臉色才好看一些，“怎麽不叫下人伺候着？你是有身份的，怎麽自己動手？莫不是下人懶怠了？”楊曉敏見他誤會，忙又塞了一個餃子給他。睜着漂亮的眼睛望着他。
“爺不喜歡妾身伺候嗎？”秦進烨還沒反應過來，楊曉敏便道：“咱們有手有腳的，妾身覺得有些事情自己做起來更舒服，旁人伺候着總覺得拘束。”
這倒是楊曉敏的實話，她原本就不是原身，只是有原身的記憶，再加上來的時間長了，慢慢的也習慣了別人伺候，只是有些事情她還是不習慣別人幫她，就比如說沐浴，吃飯。她自己莫不是沒有手腳？還要這般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況且她往後還要出府去，若是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可不行。
可謂的由奢入儉難。除非是她能夠保證以後出了府也有能力讓自己有人伺候。秦進烨聽了楊曉敏的言論，不由沉默了片刻。“所以爺送你的花簪你也覺得帶着拘束，是不歡喜嗎？”
楊曉敏不由一愣，“妾身歡喜。”秦進烨的眼睛不由一亮，“那怎麽不戴出來給爺看？”
楊曉敏心道這麽珍貴的東西若是戴出來弄壞了亦或是弄丢了可不要心疼死？況且她一個姨娘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這不是招人嫉恨嗎？
只是望着這位爺不知為何突然抽風的表情，楊曉敏只得婉言道：“妾身覺得爺送了這般珍貴的東西就該好好收藏着，妾身平日裏也是與幾位姐姐在後花園走走，帶着那麽珍貴的首飾，若是弄丢了可怎麽好？況且妾身聽說當今皇帝陛下崇尚節儉。”
言下之意，她的交際範圍本就狹窄，不過是與幾個姨娘來往，打扮的好看了招人嫉恨，當今的皇帝勤文帝也崇尚節儉，她一個小小姨娘打扮的過于華麗也失了身份。
秦進烨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說法。他身為鎮南侯府的世子爺，從小錦衣玉食，便是次一等的東西都不會拿給他使用，自然從來都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便是玉兒，他送了她甚東西，便是天天戴着，也好叫他知道她心裏的歡喜。
秦進烨轉而想到楊曉敏的身世，怕是她從來都不曾擁有過這樣好看珍貴的東西吧，不知為何，他心裏竟然有些心疼起來。“那你可歡喜？”
“是，妾身十分歡喜，爺将妾身放在心上。”秦進烨心裏一熱。“那好，既然你喜歡，那以後爺常送你便是。”楊曉敏望着秦進烨忽然陰雲轉晴的臉，心裏納悶這位爺怎麽又抽風了。這位爺卻別扭的轉過頭，耳根子卻有些紅了。
這一夜，秦進烨沒有走，舒雲閣連擡了三次水進去，第二日楊曉敏照例是起不來，這一次卻是身子犯懶，她想起秦進烨在她耳邊說的話。
他說他想要她的孩子，若是她懷了他的孩子，他一定盡力保全。許氏的孩子沒能保住，人也跟着沒了，若是說許氏死的無聲無息，但是那個孩子，楊曉敏相信秦進烨不可能真的一點都不在乎。畢竟那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楊曉敏心裏一動，本有些心熱，可起來之後卻聽說秦進烨去了攬玉閣。方才熱起來的心便又冷了回去。她原本就是個冷情慢熱的人，女人與男人從來都不是一個頻道裏的生物，如今楊曉敏總算是明白了。
她本就不該有太多的奢望，況且她是要出府的不是嗎？楊曉敏驟然清醒過來，起來喝了一碗百合粥，平淡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秦進烨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楊曉敏說出那樣的話來，他向來是想到什麽說什麽，說的都是他當時最為真心的話。
只是這樣一來，他心裏頓時覺得對不起玉兒，當年他戰勝歸來，卻在途中遭遇劫殺，差點一命呼嗚，幸虧心腹手下用性命換了他一命，只是那心腹卻被一刀割了下身，忍受非人的待遇而死。
秦進烨親眼看見這一慘劇，因此确實有相當一段時間不能人事，卻不是他傷了身，而是有心裏陰影。
可京中卻在盛傳他在戰場上傷了身，不能人事，母親姚氏急得團團轉，幸而齊府小姐如約嫁過來，并沒有嫌棄他。
若是齊氏是個溫柔婉約的女子，他應當與齊氏長相厮守，畢竟在他最為失意的時候，齊氏還願意嫁他。因而一開始秦進烨對齊氏并不是沒有感情。
只是因着心裏陰影，一直不肯與齊氏圓房。直到有一次，他意外聽見了齊氏跟丫鬟抱怨說他無用，自此之後，秦進烨看到齊氏就想到了他那段時間的隐疾，進而聯想到那名心腹手下之死。
因此越發讨厭齊氏，不肯與齊氏圓房。直到與一群狐朋狗友喝酒遇到了玉兒，她一臉的清冷，如一朵盛開的百合花，純潔芬芳。像她這樣的清官兒說是清官兒，在當時的秦進烨看來，這種地方哪裏會有什麽真正貞烈不屈的女人？
因而借着幾分酒意想要占用她，沒成想玉兒差點自盡，秦進烨慌忙停止動作，卻對她越發尊重起來。只是從那以後，秦進烨便時常光顧，慢慢的兩人逐漸對彼此産生好感。
最終被京中傳的沸沸揚揚，鎮南侯世子迷戀青樓清官兒，母親哭着求他，可那時的他就跟鐵了心似的。甚至放言，若是玉兒不如府他就終生不碰齊氏。
迫于壓力，母親終于答應玉兒以妾侍身份入府，但是作為交換，他必須答應其他七名女子一同入府。
原來母親早就有所準備。擔心若是玉兒入府獨寵，他這一房就要絕後了，秦進烨雖然不嫌棄玉兒的出身，但是玉兒從小就在那樣的地方，怕是服食過虎狼之藥，因而生育上必然十分困難。
秦進烨無奈才答應。只是如今想來，若是那七人不入府，他也無法遇到楊氏。那個特別的女子。
秦進烨恍然，他怎麽想起了楊氏？秦進烨如今根本就不知道他對楊氏乃至其餘妾侍的感情，那個許氏，他不過是去了一次，她就懷上了，因此秦進烨對她根本就沒有多少感情。只是得知許氏懷了他的孩子。他還是真心歡喜的，畢竟若不是那次意外，他早就該與齊氏有孩子了。
可惜那個孩子終究是沒能保住，在明知道玉兒很難有孩子的情況下，秦進烨想要楊氏的孩子。但是他此時還不知道他的這種執念是一種心動。
姚氏這幾日忙得團團轉，方才歇息下來便見楊曉敏派了紅梅過來問安了，這是楊曉敏與姚氏之間的默契，姚氏原本想讓馬媽媽回了紅梅，便是沒事，只是轉念一想，聽說外頭開了一間小小的脂米分鋪，裏面就有十分不錯的脂膏與胭脂。
只是每回都限量，根本買不到，聽其他夫人說如何如何好，可姚氏卻覺得不定有楊氏做的好，便有心讓楊氏掙點體面。于是讓紅梅進了屋将這件事情說了一遍。
幸而紅梅單純，并沒有聽出姚氏七彎八拐的意思，還以為是外面有人做的跟自家姨娘一般好，絲毫都沒有懷疑到那個所謂的小脂米分鋪分明就是她義兄的，自然也沒有想到那些所謂的不錯的脂膏與胭脂也都是出自楊曉敏之手。
只不過是經過“改良”，品質不如府裏的。紅梅歡歡喜喜的應了姚氏的要求，把這話跟楊曉敏一說，但是楊曉敏這一回味兒起來卻不對勁兒了。楊曉敏心裏陡然響起一道驚雷。她忽然之間覺得自己的政策似乎是用反了。她應該是保留着一種或是幾種産品的優良品質，其餘的新研發的都特意稍稍做差一些給姚氏。而拿去賣的應該是精品才是。
這樣一來姚氏既不會過分依賴自己，也不會因此冷落了自己。畢竟若是姚氏過分依賴自己的東西，那她将來還如何出府？反之，若是拿去外面賣的都比她拿給姚氏的好，那姚氏還不如花錢買外面的。
畢竟以姚氏的身份，還不差這點脂米分錢，女人愛美的力量絕對是不可估量的。這一點不管是古代女人還是現代古人都是一樣的。不得不說咱們有些遲鈍的楊曉敏終于意識到問題的所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