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餃子
夜間掌燈的雪園果真格外的好看，楊曉敏望着朱紅的燈火照耀下的白梅，帶着寒氣的冷風送來陣陣清冷，不覺得就起了幾分下去玩耍的心思。
“姨娘，雪地路滑，天黑了更瞧不見，咱們還是不下去了吧。”楊曉敏白了紅梅一眼，“你這個膽小鬼，我說了你不用來，你還偏搶着要來，如今卻要攔着我，早知道就讓紅絡她們架着你不讓你跟來。”
“紅絡她們忙着給姨娘包餃子吃，才沒空搭理我。”紅梅吐了吐舌頭，距離年宴還有幾日時間，楊曉敏卻有些想念餃子。因而吩咐了紅絡她們包餃子吃，豬肉豆腐大蔥餡兒的，想想都流口水。
“姨娘，那咱們不去雪園深處成嗎？那裏面成年積雪，鮮有人進去，怕是遇到危險。”紅梅一只手提着燈籠，另一只手拉着楊曉敏的衣袖，道。
“裏面難不成還有豺狼虎豹？”楊曉敏眸中異光閃閃，這夜裏的雪園除了冷一些，還真的沒有叫她失望。
“不，不是……奴婢聽說早先在這園子裏的一棵梅花樹吊死過人，每到夜裏都能聽見女人的哭聲。只是若是不往深處走便沒事。”紅梅皺眉道。
楊曉敏望着昏黃燈光下的雪白梅林。腳下頓了頓，有些不以為然，“咱們只在外圍看看花，應是不礙事兒。”
紅梅實在是拗不過楊曉敏，只好掌燈跟了進去，寒風吹落了一朵白梅，落在了楊曉敏胸前，楊曉敏不由撿起來這朵白梅。
竟有些發黃，勝在清香依舊，《本草原始》記載白梅”清頭目，利肺氣，去痰壅滞上熱”，《百草鏡》有言：”開胃散郁。煮粥食，助清陽之氣上升。”
楊曉敏印象最深的還是《綱目拾遺》中說白梅有”安神定魂，解痘毒”之功效，酷愛美食的楊曉敏頓時就想到了多摘些白梅熬粥吃。
這幾日紅梅的義兄為她掙了不少錢，因此楊曉敏始終處于“待命”的狀态，對于主動研制新的護膚品并不大熱衷。
只是姚氏是個人精，若是有所求的時候才去獻殷勤未免遲了些，因而每隔一段時間，楊曉敏便派了紅梅去問姚氏那邊可有缺什麽用的。
每每回答都是“夫人這邊不缺，請姨娘好。”這便是姚氏領了她的心意。只要姚氏時時記得她，那她也失不了寵，楊曉敏的日子越發滋潤起來。
就跟今日，蔣氏再是含酸撚醋，如今她在府裏得了姚氏的喜歡，也沒人敢拿她的身份說事兒。
“咱們去摘花瓣兒熬粥吃如何？”紅梅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我原道姨娘要夜裏點燈觀梅是要學那些文人雅士，沒有想到姨娘是貪嘴。”
“一會兒采了不許你吃。”紅梅頓時急了，“奴婢錯了。”楊曉敏抿唇一笑，這丫頭還真是不禁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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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不過是想到了前世王冕的《白梅》：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裏春。
因此才起了夜裏觀梅的心思。再加上白日裏蔣氏的口不擇言，也叫楊曉敏心裏有些煩悶，因而夜出觀梅的想法越發堅定起來。
夜裏人少，也沒有蔣氏在一邊含酸撚醋的瘋言瘋語，尚且還能夠随心所欲的摘花，當真是人間一大樂事兒。只是都說愛花的人不摘花，因此楊曉敏覺得她實在是不算是愛花，不過是瞧着喜歡，随心所欲罷了。
“姨娘，快看這邊，這邊的花兒開得更好！”紅梅這丫頭，分明就是她方才叫自己不要亂跑，這會兒卻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了。
楊曉敏循着淡淡的燈光行去，幸而穿了羊皮小靴，要不然布鞋裏頭非要擠滿了水不可。如今穿了羊皮小靴，雙足暖烘烘的，卻并不覺得冷。
小靴踩在雪地上面發出“嘶嘶”的聲響，就像是風吹過樹葉似的。聽得楊曉敏心裏癢癢的，不自覺的就往那些沒人走過的雪地上踩。
“死丫頭，叫我不要到深處去，你倒好……”楊曉敏方要開口卻聽到了女子的哭聲，不由大為驚悚。
這園子深處難道真的“不幹淨”不成？作為一名在紅旗下長大，根正苗紅的姑娘來說，楊曉敏膽子雖然不大，卻也不信這世上有鬼神。
即便是經歷了“穿越”這種離奇的事情，在楊曉敏的內心深處，還是堅信，一定又科學能夠解釋的依據的。只是她暫時還不知道而已。因此更多的恐懼來源于對于事物的未知。
她大着膽子向那處靠近，不一會兒卻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不由吓了一跳，心裏頓時覺得這件事情似乎并不似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英妹，你就別哭了，我這不是來了嗎？”
“我，我該如何是好？我哥哥叫我必須盡快懷上世子爺的孩子，可我，你也知道我一心在你身上，我，我怎麽能懷上世子爺的孩子？”
“英妹，我懂，我什麽都懂，都是我沒有本事，才叫你哥哥将你送進了這似海的侯門。你哥哥一心想做大官兒，他，都是我沒用，沒法幫助他，他才将你送進這個火坑裏。”
“莫郎，這不能怪你。是我哥哥貪慕虛榮。不過你放心，我自進府便自稱有疾，并不曾叫世子爺近身，我的身子一直都是留給你的。”
“什麽？你竟然？”這男子的聲音不可置信之中猶帶着一絲喜悅。楊曉敏心下了然，竟然撞見了一對苦命的鴛鴦。
楊曉敏突然想到之前紅梅說過這雪園夜裏鬧鬼的事情，難不成就是他們的“傑作”？姚氏素來精明，想必根本就沒有鬧鬼的事情放在心上。
如若不然，姚氏下狠心整治那“女鬼”，怕是這對苦命的鴛鴦再沒有機會偷偷摸摸地見面了。不過沒成想，秦進烨的姨娘之中竟然還有這等癡情女子？楊曉敏不過是聽了這幾句，卻已經猜到了這女子的身份。
她方才想再聽幾句，便聽見紅梅的聲音，那對男女的聲音漸漸隐去，“姨娘，您在哪裏？莫不是往深處去了？”
楊曉敏忙拉遠了與那對野鴛鴦的距離，捏着鼻子低聲應道：“我在這兒，我身上都被樹上的雪花兒給沾濕了，在樹下歇腳，你等我一會兒，我這就出來。”
楊曉敏主動要回去，紅梅十分高興，“姨娘，您快些出來吧，小心着了風寒。”楊曉敏尋着亭子的影子還有燈光，漸漸走了出去，紅梅果真一臉焦急的在外面等了。
“咱們快些走吧。”紅梅方才想說什麽，卻被楊曉敏捂住嘴，只是見她神色嚴肅，也不敢多說，忙捂緊了懷裏方才摘的白梅花兒，主仆兩人小跑起來。
“莫郎，怎麽辦？她們，她們莫不是發現我們了？”楊曉敏與紅梅才走，就有女子帶着哭腔低聲說道，男子立即捧若珍寶。
“別哭英妹，不一定是發現了咱們，你放寬了心才是，或許她們只是出來賞梅。若是發現咱們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在男子的柔聲安慰下，女子才漸漸靜下神兒來。
“那，那咱們下次何時才能見面？”
“我家裏給我說了一門親事，只是我不願意，不如你跟我私奔吧。我們長相厮守。”
“什麽！私奔！”女子差點尖叫了出來，卻被男子及時捂住了唇，“噓！英妹，我想過了，咱們從小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如今你還為了我守身，若是我還辜負你，那我就罪當萬死。只是，如今的我一窮二白，你願意放棄這侯府的榮華跟我嗎？”
“你，你知道我從小就盼着能嫁你，那勞什子的榮華富貴，我甚時候稀罕過？若不是……”女子沉默了許久，半晌才道：“好，我答應你。”
“只是如今還有幾日便是年宴，府裏守衛森嚴，我怕是走不了。”
“那我們過了年再走。”
“好，我等你。”
……
紅絡遠遠瞧見了紅梅手裏的燈，忙迎了上去，“哎喲，姨娘跟紅梅回來了。快上餃子。”紅絡一聲令下，綠蘿，綠翹還只是兩個小丫鬟，聽見紅絡說話，便歡歡喜喜的忙活了起來。
葛媽媽為人嚴肅，楊曉敏幾乎都忽略了她的存在，前兩日她的女兒來接她回家去，楊曉敏準了，沒成想她竟然回來了。
楊曉敏進門就瞧見她，不由吓了一跳，“媽媽怎麽不在家好好歇一歇？”葛媽媽原本對于楊曉敏夜裏出去賞梅十分不贊同，就想勸上一勸，姨娘雖不是大家閨秀也不比正室夫人，只是鎮南侯府是有身份的。
若是楊曉敏太過于跳脫，傳到夫人耳朵裏，難免不會責怪。只是楊曉敏張口就關心她的事情，她的語氣也和軟了一些。
“姨娘怎麽夜裏出去賞梅，更深露重的，怕是會得了風寒。”說着又對紅梅與紅絡道：“你們兩個也是，不勸着姨娘一些，若是姨娘得了風寒，咱們這些做下人的難免會有照顧不周的責任。”
“是，多謝媽媽教導。”對于葛媽媽，不僅是楊曉敏，就是舒雲閣的其他下人們都有些怵她的嚴肅，在楊曉敏身邊還只有那粗使的王婆子曾經暗中與她說過葛媽媽的是非。
說她蠻狠無禮，多管閑事，為人霸道，怕是以為這舒雲閣的主子是她？王婆子先前幫過楊曉敏一次，因而楊曉敏對她一向客氣，只是自她得了寵，楊曉敏就發覺這婆子時常喝酒喝到爛醉，甚至偷懶耍滑。
她就曽看見她被葛媽媽說了幾次，怕是記恨在心，因此楊曉敏也沒有将王婆子說的話放在心上。這些下人之間就跟前世的手下同事一樣，相處時日久了，誰得寵一些，誰不得寵一些，也有些文章在裏面。
只要不鬧出大事來，他們這些上面的人便無須理會，這既是楊曉面前世身為管理者的經驗，也是冷眼瞧着姚氏學的馭人之術。雖是明白這些，到底還是疏遠了王婆子一些。葛媽媽看在眼裏，對楊曉敏似多了幾分真心。這倒是意外之喜。
如今在楊曉敏看來，這葛媽媽的用處可比王婆子大多了，自然不會聽了王婆子的話疏遠了葛媽媽。據說葛媽媽年輕的時候是伺候過老夫人李氏的，因此楊曉敏覺得她雖有姚氏派來監視她的嫌疑，卻着實要比一個粗使的婆子穩妥。
只是楊曉敏到底靠的都是摸索，卻沒有人教，心裏多少還是羨慕姚氏的女兒秦世娴。
據說二姑娘被選作敏王妃，如今在這府裏除了要學習宮裏的禮儀之外，還要跟着姚氏學管家，其他幾個姑娘年紀也大了，過了十歲便都作大人培養，要知禮儀，學會算賬與管家。因此也跟着一并學。
只是這一次卻與上次不大一樣，雖那嬷嬷也是宮裏頭請來的，還是住在汀芳院，只是這一次重點的培養對象是秦世娴與秦世蝶，其餘的姑娘不過都是順帶的。
“媽媽可用過了晚膳？”楊曉敏捧着一盤餃子，葛媽媽忙接了過去，語氣卻不卑不亢，“不敢勞煩姨娘，奴婢吃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