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信口開河
夏日的陽光為什麽這麽刺眼?因為這個季節裏地球離太陽很近。
那為什麽這個小小的弄堂裏這般陰涼?因為它隐在影子裏。
我滿腦子綠色地擡頭看了看蔚藍的天空,又看了看陰影裏偷偷溜進來的幾束陽光,這才正臉看向前面的身影,吞了幾口吐沫,把早已抛到九霄雲外的事情又使勁拉了回來。
弄堂裏有一家門口拴着條狗,正埋在食盆裏一拱一拱着,尾巴也不停歇地搖晃着。不遠處有幾只麻雀蹦來蹦去,在伺機啄幾口掉在地上的米粒。“嘩啦啦”的炒菜聲音從敞開的大門裏傳了出來,随之也飄來了一陣陣的飯菜香。
我怔怔地看着他,竟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那些在心裏演示了無數次的事情了。許久沒等到我回答的介子龍,竟有些急了,試圖轉過身子來看我,連帶着車子也晃了幾晃。就聽他急切地問道:“怎麽了?沒打聽到嗎?”
“沒,我打聽到了。”我趕緊回答了他,但并沒有繼續說下去。這會子我正處在完全放松的狀态,誰知道會不會神經大條地就把自己出賣了。
誰知他身子一僵,車子抖了抖,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那,你打聽到了什麽?”我忍不住就沖他後背撇了撇嘴,并沒有立刻回答他。眼見介青悠就要到跟前了,趕緊哧溜一下,跳下了車子,順勢拍了拍胸脯,長長舒了口氣。
介子龍見我下來,趕緊停了車,看着我一溜煙地跑向門口,大聲地呵責道:“你就不能淑女點嗎?天天像個假小子似得,就不能等我停穩當了嗎?”
“不能。”我停下身子,回頭就向他做了個鬼臉,繼續說道:“李末的事我是打聽到了。不過呢,要吃飽飯再跟你說。”說完也顧不上看他的反應,一溜煙就跑進了店裏。我可不能讓他看出心虛來,不過我要吊着他,誰讓他總是欺負我。也不知道他打聽她幹什麽,這次一定要問出來。想着就三下五除二地上了樓,提前跟爸媽報了個道。
看到滿滿一桌子美食,我感覺自己的胃已經飄到了天上。屁股剛沾了椅子,就一筷子夾了只油炸蝦,迫不及待地塞進了嘴裏。瞬間茶葉的清香就彌漫開來,萎靡了一周的味蕾像久逢甘露一般歡快地綻放着。
介子龍姍姍來遲地坐到了我旁邊,我沖他咧嘴一笑,毫不猶豫地夾了筷子油菜塞到了嘴裏。我正嚼得起勁時,介媽在一旁和藹地往兒子碗裏夾了些菜進去,眼底的笑意漸漸深了起來。我擡頭看着她,卻見她冷不丁地沖我挑了挑眉,就聽到她不經意地開口說道:“小青,剛剛聽你在樓下說‘李末的事’,李末是誰呀?”
我差點被嘴裏的菜汁嗆着,瞬間感到味蕾正一朵朵枯萎。拿眼斜了斜一旁的介子龍,就見他筷子抖了抖,幾滴菜汁直落落就滴進了蝦堆裏。我心裏一痛,抓起杯子掩飾地喝了幾口水,為毀了的蝦默哀完畢後,才擡起頭,沖着介媽扯嘴笑了笑:“沒,沒什麽。就我一同學。”
桌子那頭的老媽倒不嫌事大,也跟着摻和了進來:“那是誰讓你打聽李末呀?男的女的?”我默默放下杯子,也沒直接回答他們,低下頭戳着米飯,眼睛卻不住地往介子龍那瞟。
老媽不愧是老媽,瞬間就明白了,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和介媽進行完眼神上的交流,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兩人就笑呵呵地繼續談論自己的事情去了。
終于能捉弄介子龍了,我心情瞬間好了起來,也不管他臉上變幻的表情,自己倒是在吃得十分開心。陳叔的手藝好得沒法形容了,也不知道介媽從哪裏請來的,改天一定要向他讨教讨教。
這樣想着,我就仰頭喝掉了碗裏最後的一滴湯汁。它經過一番沖撞後,終于找到最後一席栖息之地。我不由地拍了拍肚子,險些把它又給震了出來。趕緊穩了神,慢悠悠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跟老媽他們打過招呼後,就一步步挪到了陽臺,準備慢慢消化,慢慢享受這美好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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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臺的風剛剛好,消了從外面散進來的暑氣,又不會讓人覺得冷。一把搖椅正好擺在朝向最佳風景的地方。
陳叔這人真是太細心了,還真讓人不好意思呢。
想着我就毫不客氣地坐了上去,盡量地把身體放平,使全身的能量能順利流進胃裏。我輕輕搖着椅子,惬意地欣賞着對岸的美景,喧鬧卻又出奇的安逸。看着看着,就不由地感慨出聲來:“世界真美好啊。”
還未感嘆完,介子龍就搬了張椅子,正正地坐到我旁邊,硬生生地打破了我的美好世界。我擡眼看了看他,就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睛,并不去理他。
介子龍趕緊就湊了過來,戳了戳我,可憐巴巴地沖我眨着眼睛。我睜眼看着那可憐的小樣子,心裏就狠狠地唾棄了自己,舔了舔嘴唇,不緊不慢地說道:“再說李末事之前,我覺得有必要确定幾件事情。”
介子龍見我終于理他了,竟直了直身體,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嚴肅地說道:“行。是什麽事?”
我假裝沒看到那些動作,舔着嘴唇繼續說道:“你說的那個李末是女生嗎?”
沒想到他竟一詫異,随後笑出聲來,但還是點了點頭,給出了肯定的答案。我撇了他一眼,心裏诽謗了他幾句,這才淡定地繼續問道:“那是不是和我同屆?”
介子龍擡頭想了下,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 “好像……是吧。”
“那是不是經常梳着馬尾,大腦門?”我拿手對着他比劃了一下。沒想到他竟皺了下眉頭,竊笑了起來。我心裏“咯噔”了一下,不好的預感立馬就浮了上來。他不會真的喜歡上李末了吧。但很快鎮定了下來,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那,你知道她是哪個班的嗎?”
見他很誠實地搖了搖頭,我心裏樂開了花,這下終于可以信口開河了,不,是陳述事實了。
我趕緊直起身子,一本正經地說道:“那我差不多知道了。可以确定沒打聽錯人,就是她。”頓了一下,就看到他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趕緊輕咳了聲,這才說出了自己編好的臺詞。
“一開始聽你說李末,我沒反應過來。回學校後,我找了一番,确實有幾個人叫李末。可我也不知道你要打聽哪個,所以就先從最近的那個打聽了。問完剛才那些問題,我才敢說打聽對了。”說完之後,我趕緊喘了口氣。畢竟一口氣說這麽長的臺詞很不符合我一貫作風的。至于是不是真有好幾個李末,誰管它。終于喘完這口氣,我才給出了結論:“你要打聽的李末,就是我同學,同班同學!”
說完,我趕緊偷偷瞄了他一眼,估量着他有沒有聽出什麽不對。卻見他身子一怔,皺着眉頭也不知道想什麽,表情也呆呆的,過了好半會,才開口問我:“那你打聽到了什麽?”
我舔了舔嘴唇,就把身子向他湊近了幾分,像特務接頭似得,神神秘秘地說道:“當然。你可得聽清楚了。”一頓,才繼續說道:“李末,女,90年10月23日出生,漢族。幼兒園太遠,沒打聽。小學在市第二小學。初中,市八中。高中,市二中。家庭地址:新北路奉新街XX路XXX小區,太詳細的我沒打聽到。外貌特征嘛,就是‘big hear’,性格活潑溫柔,開朗助人,我們班‘十大熱心人物’之一。愛好不詳,電話不詳。不過可以确定的是:目前單身。感情史,不祥。”
一口氣說完,長長地舒了口氣,在心裏就為八卦小天使蘇然點了無數個贊。全身心放松地靠回搖椅上,好笑地看着他。
介子龍聽完,怔怔地看着我,皺着眉消化了半天,才啞着嗓子不确定地問道:“沒了?”我真誠地點了點頭:“嗯,沒了。”
見他仍皺着眉頭,我反倒心煩意亂了起來,擡眼看着他,假裝鎮定地問道:“李末怎麽了?你打聽她幹什麽?”
介子龍聽我這麽一問,立馬就回過神來,擡手摸了摸我發頂,輕笑地說道:“什麽時候,冷面青青女俠也八卦了?我只是好奇打聽打聽。痞界之事,你不要太八卦了。”
我不滿地沖他哼了一聲。果然問不出來,只是不要是我想得那樣就好。于是翻了個身,背對着他,閉上了眼睛,安安穩穩地睡了起來。
我想老天平時最大的樂趣就是捉弄人,要不然就是在捉弄的人的路上。
下午四點的陽光暖暖的,整個世界都染上了一片朦胧。我美美地睡了一覺,忍不住就長長地伸了個懶腰,不情願地睜開了眼,歪頭一看,心裏就是一驚。
介子龍還保持着我睡着前的姿勢,臉上也染了朦胧,一時竟看不清表情。我怔怔地看着他,耳邊充斥着心髒蹦跳的聲音,一下一下。可聽到介子龍說出來的話,我再也沒心情欣賞了。
“青兒,你可不可以再幫我打聽詳細些?”
“為什麽?”
“我想多了解一點。”
“可是,我不想再打聽了。”
“其實……因為石頭。”
“你……好吧,我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