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是你什麽意思啊?”李威覺得冤枉,“當初你自己吵着說不要我幫你,最好別管你,你要有自己的人生。”
那時字明均填高考志願,個人志向與父母所想差出十萬八千裏,随口扯了一段中二言論,結果被記到現在。
“再說了,我怎麽幫你,你自己看看你爹的事業和你的人生能挨上哪怕一點嗎?”李威越想越來氣。
字明均想想,點頭道:“很有道理。”
而且穆尋應也幹不出這種事,以他的能力和財力,自己投資自己都能賺上好幾番。
“怎麽了?”
“我拿到了一個非常非常難得的角色,覺得很不可思議。”字明均應道。
這時服務員推着個小車,把菜陸陸續續端上來,擺了滿滿一桌。
字明均給李威舀了一碗烏雞湯,那雞肉炖得軟爛,湯裏的肉不見得吃,總還是拿大勺撈了塊翅裝進碗裏,端到人前。
“挺香。”李威簡短地評價道。
字明均掃一眼桌上的菜色,樂了:“豐年豐年,合着基本都是素菜,您吃不吃肉,再點點兒呗。”
李威搖搖頭,拿小勺喝了幾口:“清淡點挺好的,最近年底天天在外面吃,肚子都起來了。”
“嗯。”字明均也給自己盛了一碗,坐下慢慢地喝。
父子二人閑聊着,乃至看過了整一輪夕陽西下,那時也才五點四十。
“糟了。”李威放下筷子。
“怎麽了?”字明均跟着放下筷子。
“兩天沒給狗子放吃的了,我得回去一趟。”李威有點着急,“而且九點多還得回去盯着,先走了。”
狗子是字明均高一的時候抱回來的一只西高地梗犬,名字起得不走心但全家人都很愛。據說帶了狼的血統,就是沒什麽人信。雖然可愛有餘,腿短也不假。
字明均一聽,就知道李威又忙得兩天沒回家,待會兒居然還要開會,一陣心疼:“爸您注意愛惜身體。”
李威笑了一下,很是欣慰:“知道了,你也是。”
字明均想送他到酒店門口,李威沒讓。
“我過年回家看您。”
“沒問題,回來給我打下手。”
字明均揮揮手,示意知道了。
打下手,打的是包餃子的下手,因為那是李大廚做的最好吃也是唯一會做的一道佳肴。
字明均回了房間,開始為下一場公關打算。
親爹是公安局幹部這件事,字明均從沒有告訴過和他有工作接觸的人。一來不想因此得到任何特權,二來父子二人的工作範疇交叉性幾乎為零。加之他随了母姓,所以這些年還真沒傳出去。
字明均還挺滿意,從入行起他被賦予的所有價值都是自己争取來的。
眼下有了一個缺口,即使他知道白連玺不會亂說,不會有更多人知道關于他家世背景的謠言。
他全力掩飾那些,只是不想因為先天因素,就被否認掉後天所有的努力和奮鬥的機會。
字明均站在門內,選擇好像就在一念之間。
他開始往電梯的方向走,看似有着明确的目的地,實則基本宕機。就是這樣一副失了靈魂的身體摁了電梯走進去,而後再無其他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電梯開了。
外面竟然站了不少人。
那群人和字明均都愣了數秒,突然有人反應過來。
“是字明均!”
字明均徹底清醒了,這群人裏有他認識的也有他不認識的。但數臺相機和收音設備已是最好的自我介紹,字明均并不想和他們待上哪怕一秒。
“快!”
“照正臉!”
“您準備什麽時候公布和黃思嬌小姐的喜訊呢?”
“是因為不到三個月不能告衆的習俗嗎?是女方的意思還是您的意思呢?”
“您好,我是至上娛樂的,耽誤您十分鐘做個采訪可以嗎?”
十幾張嘴一張一合,字明均聽不全任何一句話。那些零碎的詞語的确拼湊出了一些信息,卻完全是他不知情的。
字明均眼疾手快摁緊關門鍵,死活不放手。可惜九景龍延的電梯門像是生怕關太快會夾到客人尾巴一樣,關到一半的時候一條胳膊扒了過來。
那在字明均眼裏相當不争氣的電梯即時倒戈,登時電梯裏擠滿了人。
沒擠上來的都眼巴巴望着電梯裏的,電梯裏的都眼巴巴望着字明均,而角落裏的字明均臉幾乎貼上了一臺相機。電梯門緩緩關閉,帶走了大堂的輝光,眼前仿佛是一群饑餓的狼,字明均幹脆閉上眼睛,沒有要做下一步動作的意思。
“您夠不到樓層鍵吧,我幫您摁。”不知哪個人說。
“我不急,你們這麽着急擠一班電梯應該都有急事吧,你們先走。”字明均是詫異,但不是懵,自己要是不小心說了樓層,這幫人恐怕很樂意挨個排查。
“我們不急的。”
“對啊,您的事比較重要。”
“要不找酒店借個會客室吧。”
字明均不搭話,一群人人擠人幹站着,不知道過了多久。
“各位哥哥姐姐,我非常理解你們的工作,但這樣不合适吧。”字明均深吸一口氣,“這麽擠在人家酒店裏也不好看,做體面一點對誰都好。要不我給大家找個地方先坐?”
一開始沒人應聲,又過了幾秒有位着裝相當專業的大漢,頗有些無奈地說:“明均,我們也是下午聽的消息,現在不好做你是知道的,我們寫也肯定要留餘地,不用太明确,稍微說說呢?”
這人字明均認識,姓胡,之前見過幾面。
“胡大哥,都是老朋友了,真沒覺得頭條新聞就差我一個,更何況假新聞和貴社不搭吧?”字明均說這話的時候坦然得很,眼中寫滿篤定,端着相機離他最近的工作人員恨不能就地拍套寫真。
“不求別的了,我們好幾家的一大群人過來,沒點東西路費都報銷不上。”
字明均忍着沒冷哼出來,只是說:“愛莫能助。”
話題斷了也沒人續,氣氛是介于緊張和随意間的尴尬。
突然,電梯門緩緩打開,狹小空間被注入新鮮的空氣與燈光,不知誰在人團裏長舒一口氣。
字明均所占的位置并不好,索性前面的人比他矮。
白連玺背光站在電梯門口,又是讓人挑不出錯的職業假笑。字明均覺得白連玺隔絕的光不是燈光,發散在他周身的是救世主一般神聖的光輝。
“先生女士們,本酒店客人請刷卡乘梯,非入住酒店的客人請在大廳稍等。”短短一句,似有魔力。有人率先抱着器材擠出電梯,陸陸續續一廂人才得以解放。
酒店大堂一時間熱鬧得不行。字明均站在很邊緣的位置,那群記者看似正三五個聚在一起同行聊天,實際上都盯着他。
白連玺還在工作當中,神情自然嚴肅,先把剛聞訊而來的酒店安保人員和湊熱鬧的人請走,又拿着一步對講機不知道在和誰說話:“把二層小廳的鑰匙拿來給我。”
看着大家都有事情做,字明均連個交談對象都沒有實在有點違和。手下意識地去摸手機,才想起自己走時根本沒拿。
“白經理,這邊先麻煩你一下,我得去打個電話。”字明均走到近一點的地方,小聲說。
“嗯,我們待會兒應該會安排您的朋友去二樓。”
字明均苦笑,姑且沒在用詞上辯駁:“不好意思啊弄成這樣。”
白連玺白連玺又開了對講機正在交涉,便沒回應,只是微微點頭。于是字明均毅然走進樓梯間,身後隐隐還能聽見白連玺對企圖尾随他的人說:“這位先生,我們一樓也有洗手間,不用走樓梯。”
等字明均拿卡刷開了自己房間的門,沖進去,門因開合幅度過大發出聲響,他的手機還躺在床上震個不停。
詹一江最好能把情況解釋清楚。字明均抓起手機一看,愣住了。
他從沒想過的是,電話是尋興的大老板打來的。
尋興涉足的産業範圍很廣,文娛只是其中相對重視的之一。而大老板,有幸見過兩次面,不記得什麽時候存的電話。
這些顯然都不是重點,依照字明均原本以為的,這是一場別有用心的炒作,三天熱度,究其深意最多也就是極小範圍用意明确的商業抹黑。
但驚動大老板的多半都不會是什麽好事。
字明均拿起手機,按了一下鎖屏鍵,震動停止,又過了三五聲對方才挂斷。
直覺告訴他這個電話還不能接。
通話記錄裏一串紅,其中詹一江以一敵衆,初步估算打了二十次以上。
字明均随手點了一個,還沒把手機放到耳邊就接通了。
“你幹什麽去了?”
字明均沒答:“一群人在這兒堵我,我該說點兒啥嗎?”
“別沖動,先保持沉默。”詹一江稍微平靜一點,“黃思嬌那邊是要造反嗎?之前說想再炒一下緋聞我就答應了,畢竟雙方受益。結果自己跑到微博說那麽暗示性的話,真當咱們軟柿子啊。”
“所以事情是真的假的?”字明均直截了當地問。
孩子是誰的不重要,反正不是字明均的。但事情的真假将會決定事情的性質,是炒作還是找人背鍋。
“......我聽說是真的。”詹一江又補充,“好像還是位老總的。”
好像一根線穿過所有四散的珠子,字明均了然。
“詹哥你知道嗎?”字明均頓了一下,“剛剛魏總給我打電話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