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見字明均愣在那裏,白連玺有一瞬間覺得自己也有必要去做個體檢了。
聽說明星私生活追求的都不是平穩無波,更何況這個人喝醉了都要想着去随便找一個男人。
由此可見要求提供體檢報告是正常且正确的。
白連玺在心裏默默給網上的答案點個贊。
“白先生,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字明均終于出聲,聽上去有點生氣。
這下輪到白連玺愣住了,看對方嚴肅的樣子不由得遲疑起來:“我以為體檢報告是十分有......”
“不,白先生,主要是咱們什麽也沒發生。”
見不得局面朝着迷幻的方向發展,聽懂言下之意的字明均先一步找到了問題所在。
這根本不在同一頻道啊。
白連玺啞然,他想說昨天早上起來他躺在對方房間的地上,他半裸着,他的襯衫上都是唇跡。可他又忽然想起,盡管有些褶皺卻完好的西褲和幹淨的身體。
所以記憶最後的熱火都只是點到為止,是兩塊粘過油的面團在案板上裝模作樣。
字明均在一旁掩住唇角,仿佛在抑制地笑。
那笑是太不合時宜的,又或許是一個合适的過渡。
這時多說無益,既然對方給自己砌了臺階,何不順下來呢?
于是白連玺完美诠釋從哪裏跌倒就要從哪裏站起來,重新提起話頭,雙方也都默契地沒有再提起那段烏龍。
保密協議只是針對那晚的一個簡單保證,白連玺大致看過便簽下。之後是一張蓋着九景龍延假日酒店紅章的道歉信,字明均擺擺手說不用讀了。
白連玺算是細心的人,他注意到字明均的心思不在這裏。如果又什麽要緊事被此時冗長的道歉程序耽誤就不好了。
“您是不是還有事要忙?”
字明均聞言搖搖頭,說:“沒事,有點累了。”
結束了流程,白連玺收拾着桌上的東西,突然沒頭沒腦地問出一句:“做公衆人物值得嗎?”
字明均正把簽好的文件裝回資料夾,紙張滑落到底的摩擦聲延長了反應時間。
“什麽?”
“就是每天被別人盯着,成為大衆閑談的原材料。”白連玺問得很認真。
确實突兀了,但既然已經問出來,也沒可能收回去。
沉默良久,字明均答:“我不知道。”
沒有生氣,也沒什麽波動,淡淡的四個字好像他本人也是正追尋答案的人。
白連玺沒有追問,只是點點頭。
“公衆人物之所以稱為公衆人物,原因也有很多種,像我是演員,我的私心就是讓更多人,最好是所有人看到我的表演。”
字明均站起來,在不大的客廳慢慢地走,走到電視前面了,就轉身往沙發椅走,走到沙發椅了,又換一個方向。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他又說。
“你連談戀愛都要被全國網民讨論。”白連玺替字明均苦笑。
“你也看到了?”話一出口,字明均覺得熟悉,可那種感覺轉瞬即逝,源頭無從想起。
“我平時不太看娛樂新聞都有了解到。”白連玺坦誠道。
“炒的。”字明均搖搖頭,拿起外套,“都是資本運作,一般哪會有那麽大熱度。”
有些話本不該說,尤其不應該從字明均的嘴裏說出來,可又有什麽不能說的呢?字明倒是并不擔心會有什麽'小道消息'從這裏傳出去,更何況這種事情只要稍微了解都能看出來。
白連玺也站起來,看他穿好外套又去戴口罩:“難得沒霧霾還得戴口罩。”
字明均裝備得只剩小半張臉,聞言一笑:“也算禦寒吧。”
最後字明均沒讓白連玺送,司機小楊正在下面等他。
“再見。”這是他進電梯前的道別。
“再見。”白連玺目送他進了電梯,退回房間關好門。
為什麽是再見?兩條完全不同的人生軌跡難道要奢求第二個交點嗎?
盡管這是對方先說的,白連玺笑話自己,什麽時候連這種客套話都要當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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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正門的下客區停着一輛車,純黑,正上方的燈都照不透的黑膜玻璃像是要把這輛車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絕。
突然一個男人從酒店走出,徑直邁進車內,一套動作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卻又莫名讓人覺得有些鬼鬼祟祟。
“去機場,得開快點,要晚了。”字明均坐在第二排的單座,摘下口罩放在一邊。
“好。”小楊車技娴熟,沒讓門口的工作人員指揮,一把開出半月形的酒店前院。
字明均有意在路上再熟悉一下明天面試事宜,平時話很少的小楊卻開了口,“字哥,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送你了。”
“嗯?”
小楊從字明均和現在的公司簽約起就經常接送他,倒也不是只跟他一個人,而是b市的所有駕駛事務。這樣的話出口,字明均不免疑惑。
“我先恭喜字哥了,以後前程似錦,幹什麽都順順利利開開心心的,也要注意休息。”小楊從後視鏡看後面,眼裏盛滿真摯。
“恭喜什麽?你不打算幹了?怎麽了,受了誰委屈跟我說。”字明均一頭霧水。
小楊也是一怔,合着這消息正主都還沒被通知到。
“公司通知我以後你都不用我接了,他們說給你配了助理。”
私人助理不是誰都需要的,像最早那會兒詹一江只帶字明均一個,拍戲的時候就兼職做助理,再後來也有雇過臨時助理。
給藝人配長期助理是重視的體現。
可字明均顧不得高興,問:“那你呢?”
“我還是老樣子,就在b市做司機。”想到以後可能很難再見到字明均,小楊有些失落,“字哥,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我好怕那個新助理不合您習慣。”
這還真是個問題,字明均有些零碎小習慣,只有跟得久的人才知道。
“那你想來做我助理嗎?”字明均脫口問。
“我不行的,做不來。”小楊趕緊搖搖頭,“而且你也知道,我家裏......得有人照顧着。”
小楊家裏有兩位老人還有一個妹妹,身體都不太好。私人助理肯定要跟着正主,字明均平均每兩天就要飛一次,每年在所謂常住地待不過三個月。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這些小楊都和字明均提起過。
車裏安靜了一會兒,只剩車飛馳時的那點均勻而微弱的背景噪音。這時字明均的聲音突兀傳出:“實在太矛盾了,從我事業開始有起色起,我好像失去了很多選擇,而我為了重新拿回這些選擇,就要被拘束得更緊。”
車在高速路上飛馳,那排路燈間距很大,每盞又只夠照亮一個圈,所以在進入另一盞路燈的照明範圍前,車內光線只夠描出輪廓線條,再加上後視鏡的可視範圍十分有限,小楊只能看到字明均把額頭抵在兩只手握成的拳頭。那樣子只能讓人想起茕茕孑立那類詞,實在心酸。
小楊不太會安慰人,字明均大概也不是為了尋求安慰:“字哥,系一下安全帶吧,我開得挺快的。”
下一秒字明均擡起頭,是與小楊所設想的完全不同的樣子。你能看到從容,平靜,唯獨找不出絲毫的焦急亦或無助。
“謝謝提醒。”字明均拉過安全帶扣上,淡淡地笑。
過後二人又寒暄了一陣,直到下車時給了彼此一個擁抱。
“再見。”
小楊看着字明均一個人走進機場,背影一點點變小,卻依然清晰,好像被人染上了獨特的色彩,無法隐沒進周遭的人群。
“再見。”
就和平時一樣。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