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字明均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可惜它只孤零零躺在休息室的桌子上,主人無暇顧及。
演播廳裏臺上的七位主創正圍在一起做游戲,咖位大的找爆點,咖位小的找機位,主持人負責協調,倒也和諧。
男一號字明均不在狀态,話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分組做游戲也毫無勝負欲,他還在想着早上的那個男人。
最怕一語成谶。
昨天詹一江勸字明均的時候他還沒完全醉,最語重心長的那句他是記得的。混這口飯吃就注定沒那個自由享受人生多樣性,他還在上升期,又是剛出緋聞的薄弱階段,擊垮他太容易了。
字明均和黃思嬌的新劇《一指江河》即将接檔黃金劇場。預告于兩個月前放出,主演陣容服飾剪輯都頗受好評,不少業內人士預測這劇會爆。
幾乎是注定的,字明均将會憑借《一指江河》跻身一線小生,然後身價翻倍,成為一塊招牌。
再然後呢?
他可以選擇穩或險。
“明均,你的粉絲一直還沒取固定的名字吧?”主持人将字明均拉回現實。
“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恰到好處的微笑竟是無縫銜接,“不過還是定下一個比較好吧,今天我會發一條微博,挑點贊數最高的那個怎麽樣。”
時間是算好的,節目播出當天就是新劇首播,這樣一來,算互相蹭一波熱度。
“還真是實力寵粉啊。”主持人笑笑,趁機幫忙補充,“就是今晚,不對,現在這個時間已經發了吧?”
“不耽誤大家看劇,我十點半再發。”
後面的環節更加走程序,他和黃思嬌對唱了一首情歌,都不太走心,但舞臺燈光調成昏暗的藍和粉,沒人看得清臺上兩人的樣子,只覺得氣氛到位,是一對金童玉女。
這是《一指江河》劇組在殺青後聚的最齊的一次。
錄制完成後資歷最老的特邀前輩說要請大家吃一頓,話說到這兒面子鮮有人敢不給。一隊主創加上三個主持一起去了附近一家酒樓,直接坐進二樓包廂。
等菜的時候大家閑聊,組裏男三總是有意無意想把話題往字明均和黃思嬌的緋聞上帶。字明均相信他是純屬八卦,能忍則忍,但架不住那男三沒眼力見:“我們幾個當時就覺得小字哥和嬌嬌姐特別配,所以看到熱搜一點不驚訝。”
這馬後炮厲害,半桌的人臉瞬間黑了。
明眼人誰看不出是炒作,便嫌惡男三身在娛樂圈卻硬是把自己活成了吃瓜群衆。
字明均面無表情,靠在椅背上什麽都沒說。
沒人出來打圓場,誰都不想觸黴頭。最後也不知道誰桌子底下踢了那男三幾腳,他才後知後覺地站起來自罰了三杯,那紅脖子紅臉的看得出是真想把剛剛說的一串東西一起吞下。
後來都老實了,這頓飯吃得挺順當。
最後有喝得多的帶頭敘舊,敘完舊也沒人拉着奔下一場了,便道別。
本來字明均該更熱絡一些才對,好在旁人全當這位爺被剛才那段插曲掃了興,沒人特意過來說話。
反倒是黃思嬌主動找過來。
“合張影吧,以後發微博用。”黃思嬌态度也是公事公辦,無視字明均寫在臉上的不情願,拉着他拿白牆當背景拍了幾張,“記得互動。”
酒樓離字明均訂的酒店就幾步路,将近淩晨路上就他一個人。
吃一塹長一智,這次字明均乖得很,滴酒未沾。
到酒店本想着早早睡了,人都躺下了突然腦海裏又是早上的場景。
“......”字明均去翻手機,那條未讀短信宛如速效救心丸。
這人還想着要和他當面談?
字明均真心覺得稀奇。為了最大限度避免節外生枝,能不見當然不要見面的好。合同分別簽,對方有什麽附加條件跟他的法律顧問提就是了。
可斟酌再三,字明均還是決定見一面。
或許見上最後一面才是最體面的解決方式,何況錯多半在自己。字明均想起安然睡在床上的自己和在地上半裸的男人,長嘆一口氣,翻行程表。
明天上午有采訪,中午要拍一組照片,後天下午則是一個很重要的面試。從大後天開始就是一周連軸轉的《一指江河》宣傳活動。
明天下午?字明均想了想,給詹一江打電話。
“喂?”詹一江接得挺快,“節目錄的怎麽樣,對黃思嬌熱情點,怎麽說也是合作過的。”
“錄完了。”字明均直接無視了後半句,“我明天下午想回一趟b城。”
"明天,我看看啊......”片刻過後,一聲穿透力極強的急吼,“你瘋了,你知不知道後天你有穆導的面試,你知不知道那個機會有多重要,試不上這個你就給我拍雷劇去吧!”
字明均把手機舉得老遠,聽得仍然清晰。
“我都知道。”字明均解釋道,“我當晚就可以回來,耽誤什麽也不會耽誤這場試鏡。”
詹一江沒話說了,電話那頭皺着眉頭安靜了幾秒,還是苦口婆心地勸,“明均啊,你是不是有什麽急事,怎麽非要趕着這時候回b城?”
“是有點事,但我這個人你還不了解嗎,關鍵時候從沒出過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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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半小時,白連玺把客廳收拾得一塵不染,不大的圓形茶幾放了兩只中性筆,廚房的臺子上擺了一套洗好的純色茶具。而白連玺本人也換上了全套的西裝,領帶打得端正。
對待貴賓應該怎麽做他是懂的。
謹慎起見字明均提出找一個私密性較高的環境完成會面,白連玺思來想去小心地提出将地點定在其套件的客廳。
的确是一個很好的建議,安靜而安全。
現在是下午四點十五。白連玺看了一眼手表,确認離約定時間還有一會兒,突然有些緊張。
這次見面機會難得,除了公司交代的任務,他自己的事情也需要解決一下。
怎麽想都是自己吃虧,對方那晚看起來娴熟得很,自己只有跟着的份兒。
白連玺拿出電腦,躊躇過後開了無痕浏覽模式,在搜索框打了一串字。
一開始白連玺震驚的是自己居然不是第一個問這種問題的人,五分鐘過後,新世界的新詞彙充斥腦海。萬萬沒想到事情竟是如此複雜,什麽體檢報告,遺留物......
是自己太沒見識了嗎?是自己太沒見識了吧。
突然一陣電話鈴聲打破了白連玺沒有盡頭的內心獨白,連來電顯示都沒看就接了起來:“喂?”
對方的聲音有些啞,聽上去很疲憊:“白先生嗎?我飛機延誤了,現在才剛降落,趕過去可能要七點多,如果你時間不方便就改天吧。”
字明均是剛睡醒,看了時間。人算不如天算,這可不是老天爺故意的嗎?現在他只想一步踏上返程飛機接着睡覺。
結果白連玺十分誠懇地應下來,說多晚都沒問題,還連說了好幾個辛苦了。
剛騰起來的那點起床氣硬生生憋了回去:“好吧。”
“好的,麻煩您了。”不愧是做服務行業的,服務起來自己都怕。
白連玺放下只剩忙音的電話,閉目。
剛剛對方的聲音總是不停地把白連玺帶回前天晚上,只有他們兩個人,究竟是憑着怎樣的魅力讓他對着陌生人遵循本能,放心地把不成熟的一面展現出來。
在等待的時間裏,原本的略微緊張已經變成了緊繃的弦,一層汗沁出來,白連玺妥協地解開領帶放在一旁。
六點鐘的時候饑餓感加持,白連玺在房間簡單做了個炒飯,不知怎的,手一抖竟是做了比一人份多比兩人份少的尴尬分量。
這恐怕不夠兩個人吃。下一秒又覺得奇怪,貴客又不會吃他做的炒飯。
白連玺解了領帶,随意從廚房湊了些食材,不一會兒便炒出一鍋噴香的雪裏紅雞蛋肉絲飯。
一碗下肚人也冷靜了不少,就在白連玺猶豫要不要再盛一碗的時候,門鈴響了。
站在門口的人戴着黑色口罩,簡單的衛衣外套牛仔褲。
“請進,字先生。”白連玺側身扶着門,讓出一條路來。
“謝謝。”
等白連玺關好門,回頭就看字明均站在那裏,沒有要坐下的意思:“您先坐,我去拿喝的,您喝什麽?”
貴客的口罩已經摘了,臉和記憶中的一樣俊,就是有點一言難盡地看着他。
“怎麽了......”白連玺走過那節短的玄關走廊,這才反應過來。
客廳本有兩把沙發椅和一張茶幾,是好端端地擺着準備辦公事的。此時一把放着沒合上的筆記本電腦,另一把的椅背上挂着領帶,茶幾上放着一只卡通豬圖案的碗和一碟醬鹹菜。
活脫脫的單身男子圖鑒。
白連玺不敢看字明均的表情,連忙收拾。最後把電腦合上放到一旁,長舒一口氣,邀請字明均入座。
字明均坐下,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道:“白先生,我需要誠摯向你道歉,我那天晚上喝醉了,不記得具體發生了什麽,如果你有需要讓我承擔或賠償的部分,請務必讓我知道。”
白連玺有點意外,随即也想通了,如果不是喝醉了不清醒,随便哪個正常人也不會做出那種事情吧。
既然對方先提了私人問題,白連玺也不再遮掩。
他清了清嗓,平靜地說:“希望您可以提供一份近三個月內開具的體檢報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