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連玺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意識還沒有回籠。
等稍微清醒了點,發現自己躺在地上,有點憂郁。
睡覺都能睡到地上這在他這兒稱得上糗事了。當他手扒着床邊想要站起來的時候,動作刺激到了腰部的傷。
“疼。”那位置是視線死角,只能用手輕輕蹭過去。
表面光滑,沒破。
他又用手輕輕按壓,從明知離傷處很遠的地方開始,一點點靠近。按壓的痛感漸漸增加,刺痛的那一瞬間白連玺放下手。
青了,可能都紫了。等白連玺摸了個大概,這才想起看一眼時間。
表呢,手腕上的沒在。床頭的呢,沒在。牆上呢,沒挂。
等等,白連玺又看了一眼這房間。一塊白色圓形的表挂在牆上,指針走動有秩,秒秒分明。
這不是我的房間。
白連玺升職成經理以後直接住進了酒店,方便值班和處理緊急事務。房間和廚房健身房那些容易吵到人的地方在一起,但設施是标配,甚至算是個小套間,比普通标間多一個獨立客廳和小廚房。
這表本是酒店标配,可白連玺有戴手表的習慣,又覺得它白框白表盤的破塑料不好看,早就摘了。
房間的窗簾很厚,只有落地處的一層光擦着地照進來。白連玺摸黑找床頭燈。
燈啪地一下打亮房間。不要說細節,這戶型都不一樣。
白連玺顧不得腰疼,兩手借着扒床的力站起來。那陌生又熟悉的表盤好像白紙黑字,大聲宣判着他的失職與他此時境況的可笑。
十點五十一。
他這工作不是坐班,沒有大批人需要他應付,也更沒有那麽多非他不可。
但他白連玺從進九景龍延工作起,就沒遲到過一分鐘。更不要說一覺起來在其他房間,這種事情說出去估計都沒人信。
白連玺沉思。
其實他完全記得,但那印象未免太魔幻,讓人怎麽敢當真。
“字明均?”數小時前有個男人在離自己不到一尺的距離這樣自我介紹道。
等白連玺從房間找齊自己的衣服配件,襯衫襪子都穿戴整齊,捏着那張明顯是留給他的房卡往外走。
當務之急是去露個面。
酒店職員的辦公區域在一樓,前臺後面那堵牆的另一面。
白連玺姍姍來遲,每當路上有職員向他道早安,他的心就虛一分。直到閃進了相對獨立的私人辦公區域,剛要坐下,身後又是熟悉的聲音。
“大玺你什麽情況?”
是丁謙爾,人力資源部二把手,又是白連玺的發小,兩人辦公室挨着。
“我......睡過了。”白連玺避重就輕,比起和陌生男子抱一起過夜,這個理由也相對可信一些。
“這樣啊,發生在你身上真難得。”丁謙爾不是喜歡追問的人,但看白連玺一臉嚴肅樣,又看看他的襯衫,忍不住道,“你不會在酒店裏找......人了吧。”
“說什麽呢。”白連玺把椅子拉出來,剛要坐,後腰又是一陣疼,一時間站也站不起來,坐又坐不下去。
丁謙爾這次是真的驚訝了一把,“我本來是随便說說的,但你這襯衫上的,是唇印吧?”
白連玺連忙順着丁謙爾眼神看,真有,還不止一個。那明顯是唇的形狀,但不是口紅的顏色,像是油印子。
“不是,可能是昨天做夜宵的時候不小心弄上的,少拿你那點偏門思想往我身上套。”
“得,好心當成驢肝肺。”丁謙爾笑笑,“我要是不提醒你,你是不是想穿成這樣去見領導啊?”
“領導點我名了?”
“是啊,不過不是因為遲到,具體是啥不太清楚,昨天你值班的時候是不是接待大人物了?”
白連玺最後坐在桌沿上,手時上時下,總下意識地想要擋住污漬,“對,好像是個演員,前臺小姑娘沒留心還把人家給得罪了。”
“就是他咯,你記好,這主兒路子野得很,談個女朋友熱搜都快挂一天了。”丁謙爾想了想,提醒道,“他今天沒退房,今晚估計還在,你注意點。”
“嗯。”白連玺在某些方面是個老年人,不追星也不用微博,熱搜長啥樣都是自己腦子裏的概念貨,“叫什麽名字,我搜搜資料,省得踩雷。”
“字明均。”
“什麽?”
丁謙爾以為他和自己當初一樣沒反應過來,耐心解釋,“姓字,漢字的字,挺少見的,估計是少數民族。”
“我知道這個姓......你說他叫字明均?”白連玺把名字那三個字拆開,一字一頓。
“對啊,算新生代吧,最近挺火的。”
白連玺其實問完就沒再聽了,他的意識游梭回昨晚,明明是氣聲音節卻清晰敲上他的耳膜。
腦海裏回蕩着字明均本人對自己名字的理解。語調平淡,氣息可不是,簡直是赤裸地挑唆,是勾引。
後續的對話不知道是怎麽結束的。
白連玺換完衣服去找領導,領導在開會,他便在辦公室門口等。
等待時還懷着些許忐忑的心情在搜索引擎敲出一個名字,是根據大衆搜索次數排的序,白連玺直接按了第一個。
蹦出來的百科附帶着正主的一張硬照,是年輕男人的臉,笑得耀眼。四十五度角拍出來的照片,好看得堪稱完美。可白連玺覺得字明均最美的那個角度應該是昨晚俯視他時,下颌,唇,鼻構造出的自然線條。這張修得太過了。
當然這都不是當下重點,重點是,是他,沒錯。
和自己過了一夜的男人是個剛公布女朋友的大明星?
他不是說自己是同?
算了這真的不重要,白連玺有些自嘲地想。
突然成為名人私生活的一部分,這感覺還真是微妙。那是不是昨晚全當你情我願便能草草翻頁?或許吧,蝴蝶采蜜又不需要知道花的名字。
“連玺,等很久了吧?”那邊領導開完會往辦公室走,和白連玺打招呼。
“沒有的事。”白連玺趕緊收了手機,站起來。
領導剛過四十六,本就不顯老的相貌,那身灰色正裝配條紋領帶又襯的人年輕了幾歲,“進來聊吧,就是有個任務要交給你。”
辦公室是中式簡裝,普通白牆壁加紅木作為主要顏色覆蓋,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對坐倒也沒顯得太格格不入。
“昨晚你處理得很及時,這種應變能力是很多經理達不到的。”領導頓了頓,”這邊想讓你繼續接手,争取再把小事化了。”
白連玺本還想着盡量不要再見到字明均,此事就此翻過便是萬幸。哪知領導兩三句話就幫他把這個想法堵嚴實了。和公衆人物扯上關系很可能會影響到酒店聲譽,而另一方面,上頭的考察意味也很明顯,不接下實在不合适。
領導看白連玺沒有出聲,稍作勸慰:“沒多大點事,你就去代表酒店道個歉,送些東西,又不是讓你送命。”
領導不知道的是,這事在白連玺心裏跟送命是同級的。
他在心裏默默決定去搜索兩個男人一夜過後有什麽潛在危險,嘴上應了下來。
“是,您放心,我一定盡力去辦。”
“好孩子,去吧。”
白連玺出了辦公室,徑直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窩進沙發,想為自己的後腰找一點依靠。
再拿出手機的時候看到了一條奇怪的短信。
他這個手機號算是工作號,現在稍微有點關系的人都用微信聯系了,除了垃圾短信這恐怕是近年來的第一條。
“白先生,有空約您出來簽份協議?”
蹭地一下,白連玺站起來。
錯不了了,他向來為人正直,直到昨晚之前也沒做過見不得人的事。
話說的倒客氣。協議想必是保密協議吧,原來他也知道不該強求陌生人的信任啊。
正好連同自己這邊的事一起做了便算一舉兩得。
白連玺打好算盤,回複說:看字先生什麽時候方便就好,我和九景龍延也希望能和您當面道歉。
發完白連玺還等了一會兒,那頭的人卻遲遲沒再回複。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