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簡方知剛剛閉眼睛睡下,過了不到五分鐘,就十分煩悶地起床來,打開了電腦。黑暗中,電腦散發的幽光照在他臉上,簡方知不用看都覺得自己現在一定像個變态。
他在搜索引擎當中搜了幾個關鍵字,最終目光落在了一篇介紹上面。他逐字逐句地把那篇介紹看完,然後這才像是找到了方向一樣,感覺心神定了下來。
他起身,拉開抽屜,原想着找出打火機抽支煙,誰知道翻遍了都沒有找到打火機的影子。他這才記起來上次那個打火機機油用完了,被他随手扔在了垃圾桶裏,那都是上次他在家時發生的事情了,現在肯定早不見了。
沒辦法,簡方知只能哀嘆一聲,趿拉着拖鞋,輕手輕腳地打開門走到廚房,用竈火把煙點燃了。他把香煙放在唇邊深深吸了一口,感覺整顆心的毛躁都被撫平了。剛才還微微有的睡意,被他這樣一折騰,什麽都不存在了。
他走到陽臺上,随手拉了把凳子坐下來,白天買的花草在夜風中散發着清甜的氣息。簡方知手欠地掐了一朵茉莉花放在手上,看着那朵馨白甜美的花朵在他掌心中央慢慢綻放,他捏起花蒂,放到煙頭面前,正要惡作劇一樣往上燙個洞,可是行動到一半卻突然忍住了。
毫無來由地,他想起第一次看到易西辭抽煙時候的樣子。在簡方知眼中,女孩兒抽煙是個非常不好的習慣,就跟女孩兒打架一樣,完全可以跟“女流氓”三個字等同起來。那天他和易西辭在大排檔吃飯,她拿煙熟稔的動作,直接證明她其實是個實實在在的老煙民。但他看到了,只是心中驚訝了一下,并沒有半分鄙夷,甚至都沒有把她跟曾經在心裏給抽煙女孩兒的預設等同起來,随後便是鋪天蓋地的悲哀和心疼。
時光慢慢從他們身邊溜走,他不知道這些年易西辭在國外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看起來跟他最後一次見到的那麽不一樣。殺人,喪父,職場上的不順心,感情上的不順利,好像人生當中所有的倒黴事情都讓她一起遇到了。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從殺人那一塊開始,她原本光鮮亮麗的生活就轟然倒塌了。
簡方知經歷了那麽多,從來不覺得自己身上的這些有多奇葩多艱難,在他心裏已經接受了這種從一開始就存在的不公平。但是換成易西辭,她自己還沒有說話,簡方知這個外人卻先覺得接受不了了。
那是易西辭啊,不是別人。曾經她像個太陽一樣普照大地,身邊的大部分人多多少少都受了她的恩澤,為什麽現在到了她窮困潦倒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願意伸出手來幫她一把呢?雖然他早就知道,錦上添花是人之常情,雪中送炭才是真的難得,如果易西辭現在在他面前,他真的很想問她一句,後悔嗎?如果早知道今天會有這樣的境況,不僅不會有人幫她一把,反而有人趁機踩上一腳,你會後悔嗎?
想想簡方知就笑了,易西辭肯定不會後悔的,她天生就像個沒腦子的聖母一樣,問她她肯定會說,哎呀,我幫人又不是為了要感謝,再說了,哪裏叫幫嘛,就是順手啦。
可是只有經歷過絕望的人才知道,有的時候,順手人情也很難得。
簡方知想到到時候易西辭那副一本正經裝好人的模樣就忍不住想笑,他也真的笑了出來,才剛剛笑出聲,身後就傳來簡了了那個腦殘戰戰兢兢的聲音,“哥?是大哥嗎?”
簡方知被她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差點兒從凳子上掉下來,他轉過身惡聲惡氣地問道,“你大晚上的幹什麽?”
簡了了對自家這個永遠熱衷于惡人先告狀的家長從心底升起一種無奈,應該是他大晚上不睡覺在陽臺上笑,想幹什麽吧?不過簡了了睡得迷迷糊糊的,也忘了這麽頂她大哥,“哦,我起來上廁所,哥,你在幹什麽?”
簡方知毫無公德心地把煙灰彈進花盆裏,然後把抽完的煙頭扔進垃圾桶裏,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起來抽支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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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簡了了永遠不會懂得她哥哥那副九曲十八拐的心思,“那你別抽太多了。”
聽到她還知道關心自己,簡方知瞬間覺得老懷安穩,然後就聽見簡了了一邊轉身朝廁所走去一邊慢吞吞地說道,“煙味兒大了好難洗的。”
簡方知:......
他把剛才摘下來的那朵茉莉花放進睡衣口袋裏,花朵馨香的氣息從身上散發出來,簡方知躺在床上想,沒人幫你就算了,反正我幫你,我一人頂他們十個。
“叩叩叩”,手指扣在桌上的聲音讓簡方知瞬間回魂,他十分深沉并且高深莫測地看了一眼正在ppt前面講話的高管,大家都知道這個領導要求嚴格,有些陰晴不定,見他只看人不說話,一時之間都有些提心吊膽。
過了片刻,簡方知才慢慢在腦中把事情捋順了,終于收回了他那滲人的目光,下了最終定論,“這件事情往後再放一下。”他把文件收起來,“今天先到這兒吧,散會。”等到人都走光了,會議室只剩下他和賀翔青兩個人的時候,賀翔青才開口問他,“你怎麽回事?這次的并購,我們前期準備了那麽多的工作,眼看着現在就要成型了,一切都走上了正軌,你為什麽要再往後放一下?”
“這次跟我們競争的那家公司,老板是不是叫衛陵?”他這話問得賀翔青一愣,“是呀,正宗富二代,青年才俊年輕有為,不僅自己有能力,祖蔭還相當豐厚,跟我們這種自己赤手空拳闖世界的光棍杆子不一樣。”賀翔青擡眼看他,“怎麽?你怕了?”
怕?簡方知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樣,斜着眼睛看他,“咱倆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你什麽時候見我怕了?”
賀翔青一想,也是,他這個大兄弟天不怕地不怕,說起怕,自己怕還差不多。“那你為什麽突然說起他?”
簡方知抿了抿唇,心不在焉地說道,“突然想跟他交個朋友。阿青,你想辦法安排一下,我想跟他接觸接觸。”
他說得沒頭沒腦,賀翔青以為他又有什麽好想法了,也沒往心裏去,點頭答應了下來。
過了幾天,在一家金碧輝煌十分土豪的餐廳當中,一陣推杯換盞之後,簡方知終于放下了他端起來的僞裝,坐到了衛陵身邊,低聲問道,“衛總,聽說你家裏那位是個大律師?我這裏有個忙,可能非尊夫人不可。”
衛陵是個長相俊美的青年人,三十多歲,正是一個男人最鼎盛的時候,身材修長,眼中總是帶着幾分世家子弟的倨傲,雖然簡方知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倨傲什麽。不過仔細接觸下來就會發現,他這人雖然眼高于頂,但是真的得到了他的認可的話,他對人還是比較和藹的。
屁事兒多。這是簡方知在心裏給衛陵下的定義。
聽到簡方知這樣叫他,衛陵神色瞬間清醒起來,沖簡方知笑了笑,“我就說,為什麽好好的簡董要請客吃飯,原來還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過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跟我太太一向都是互不幹涉彼此工作的,簡董如果想通過我接近她,不太現實。”
“瞧你說的,小弟我明明是想交個朋友,卻被你說成了是別有用心,真是讓人傷心啊。”簡方知說着又給衛陵添了一杯酒,“不是想要接近,是覺得這個案子非徐律師不可。”
衛陵看着又被滿上的一杯酒,眉心跳了跳,正要再次拒絕,可是簡方知又開口了,“我知道徐律師近些年來已經不怎麽出手了,如果我有把握她能直接答應,又何必要來找你呢?再說了,你就這樣直接給推了,徐律師未必高興啊。”
衛陵感覺額角有點兒痛,簡方知繼續說道,“這次并購案能跟衛總認識實在是一件幸事,這次如果我們失手,就要勞煩衛總下次高擡貴手了。”
在老婆和票子的雙重夾擊下,衛陵終于失守,把徐之南的電話號碼告訴了簡方知,不過還是要先提醒他,“我也不能保證她一定會接,這幾年我小孩兒正是上學的時候,她要照顧孩子,一般的案件......”衛陵癟了癟嘴。
“那就要靠衛大哥在嫂子面前多多美言了。”看吧,要求一答應,就從“衛總”變成了“衛大哥”,衛陵深感這筆錢不是那麽好拿的。
有了衛陵在旁邊當助攻,簡方知感覺底氣稍微足了一些,估計他回去跟他老婆交代了,簡方知這才按照上次衛陵給他的號碼打給了徐之南。
他為了避人耳目,跟徐之南約在了一個咖啡廳見面。徐之南跟他現象當中的不太一樣,她更年輕,看得出來生活應該很不錯,三十多歲的人了,身材絲毫沒有走樣,不笑的時候臉上甚至看不出任何紋路。穿了一條湖綠色的收腰連衣裙,大波浪的頭發卷成發髻,臉部線條幹淨利落,整個着裝,既不會讓人認為她是個只會打扮的花瓶,也不會讓人覺得她不修邊幅。目光更是銳利,非常具有侵略性,簡方知見到她第一眼就感覺,徐之南嘴炮應該很厲害。她這個人一看就不是那種宜室宜家的溫婉性格,哪怕是跟她那個倨傲的丈夫站在一起,她依然不會被壓一頭。
簡方知忍不住暗戳戳地揣測,這夫妻兩人的婚姻生活,應該非常“精彩”。
徐之南放下包包,開門見山地說道,“把大概情況,講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