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兩處陽臺挨着的,中間只隔了一道門的距離。陽臺上晾着衣服,把人遮了個七七八八。簡方知就那麽大搖大擺地站在那裏,聽着旁邊陽臺那個人講電話,“你不是跟我說,這件事情不能讓她知道嗎?”那邊在激烈地說着什麽,男人的聲音也不複之前的平靜,“好了!事情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你還想怎麽樣?不能什麽好事都讓你一個人占完吧?你無辜,西辭又何嘗不無辜?”
聽那兩個字再一次從他嘴裏冒出來,簡方知就确信自己沒有聽錯。那男人的聲音此刻才漸漸熟悉起來,是喬燃。
感覺好像喬燃有什麽事情瞞着易西辭一樣,然而他說的太隐晦,簡方知在旁邊聽了半天,也沒有聽出個所以然來。雖然聽不見電話那頭的聲音,但他總覺得那應該是個女人。他也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跟男人說話,和男人跟女人說話,通常來講都是不一樣的。
而且,他們兩個,應該還很熟悉。
語氣神态是騙不了人的,簡方知闖蕩江湖這麽多年,這點兒眼色還是有的。那通電話像是把喬燃渾身上下的力氣都抽光了一樣,他打完之後靠在牆邊蹲着,将頭深深地埋在了膝間。
簡方知在旁邊冷眼看着,總覺得這事情處處透着詭異。喬燃不知道什麽原因,跟不知道是誰的女人合夥起來瞞着易西辭一件事情,看他的樣子是不敢讓易西辭知道。這前後聯系起來一想,簡方知就忍不住壞笑。
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瞞着自己的女朋友,這還能有什麽事情?沒看出來啊,喬燃平常看上去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原來竟背着易西辭做那樣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是自願的呢,還是被诓的呢?不管怎樣,既然他有心瞞着,那自己還是不要告訴易西辭了。有的時候什麽都不知道,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簡了了在易西辭家裏住到第四天,始終沒有等來自己哥哥,她悲哀地想,這輩子恐怕都等不到簡方知跟人低頭了。也罷也罷,腦殘少女簡了了充滿哀思地想,她哥哥太幼稚,還是讓她這個當妹妹的去低頭吧,誰讓他是自己哥哥呢?
簡了了跟易西辭說了她要回去的事情,易西辭正在寫稿子,聽見她說話,在心裏嘆了一聲,把簡方知住院的消息告訴她,“你哥哥這幾天住院了,所以才一直沒有來接你。”
簡了了聽到這話,先是一愣,眼淚說來就來,不過好歹顧及着這是別人家裏,眼淚含在眼眶裏面,沒有掉下來,“他怎麽了?”
“沒多大事情。”易西辭站起身來走過去,輕輕攬住她肩膀,“他只是突發性胃炎,加上感冒時間拖長了轉成肺炎了,你不用太自責。”
簡了了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她雖然沒心沒肺慣了,但是不代表她對自己親哥哥生病都毫無感覺。印象中的簡方知從來不生病,就算有個感冒咳嗽,在家吃兩劑藥就好了,怎麽會弄到醫院去了呢?她擡起頭,有些無助地看向易西辭,“西辭姐姐,嚴重麽?”
“不嚴重。”易西辭說道,“你自己去醫院看就知道了。”她看了一眼攤開筆記本電腦,對她說道,“換衣服吧,換完我帶你去醫院看他。”
簡了了點點頭,轉身走了兩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了一樣,轉頭過來看易西辭,“西辭姐姐,我想回家了。”
“好。”易西辭也不留她,“把東西收拾好吧,回去之後好好聽你哥的話,不要再惹他生氣了。”末了,她頓了頓又說道,“你要是覺得有理的話,可以嘗試着跟他講道理的。”雖然簡方知這個人對待家人簡單粗暴,又軟硬不吃,但并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好好跟他說,應該能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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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西辭和簡了了簡單地吃過晚飯,就去了醫院。到了病房并沒有看見簡方知人,易西辭給他打了電話,他人才火急火燎地從陽臺那邊跑過來,還沒走到就聞到一股煙味兒。易西辭丢個他一個“狗改不了□□”的眼神,對他說道,“了了知道你住院了,過來看看你。”
簡了了等她說完,才從易西辭背後站了出來,低着頭不太敢看簡方知,說話聲音跟貓叫沒什麽區別,“哥。”
“嗯。”簡方知非常老成地應了一聲,當着自己妹妹,易西辭又在旁邊,他不太好過分嬉皮笑臉。加上長期性格養成,他也沒有那個習慣。看到簡了了低着頭不敢看他,簡方知在心裏輕輕嘆了口氣,面上卻是分毫不露,“這些日子,麻煩你西辭姐姐了吧?”簡了了趕緊搖頭,他看得忍不住一笑,看到他笑,簡了了這才确定他是真的不生氣了,立刻喜笑顏開。
易西辭看他們兄妹和好,在旁邊也笑了起來。“了了說她想回家了,我就讓她把東西收拾了,一起帶到這邊來了。”簡方知伸手提過她手上的東西,再次感謝她,“了了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沒有。”易西辭應他,“我都說了,了了是個很獨立的孩子,沒給我添什麽麻煩。”她看着簡方知,猶豫幾番,最終還是說道,“你好好跟她談談吧,別再動不動就吼人了。”
“你肺部那個陰影怎麽回事?”提起這個事情簡方知就來氣,他明明都跟醫生說了沒事情,卻還是被強行塞到醫院裏住了這幾天的院,到現在都不能出去,“雖然肺部陰影不是什麽大問題,但是醫生還是讓我再留院觀察幾天。”
他說起這個的時候滿滿的不耐煩,易西辭被他逗笑了,“好了,既然來都來了,就一次性檢查清楚嘛,你這個大忙人難得進一次醫院,就當是體檢了,花點兒時間,買個放心。”
他癟癟嘴,“現在只能這麽想了。”
“我家裏還有事情,就先走了,下次有空再來看你。”易西辭轉身走了兩步,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轉過頭來對簡方知說道,“煙不要抽那麽多,适可而止吧。”
她轉身朝着門外走去,醫院陰慘慘的燈光打在她那一身舊衣服上面,卻因為是她,好像披了一層星光一樣。易西辭還是那麽瘦,比之前上學時還要高一點兒,于是更加纖細了。她這個人,外表絕對看不出來那麽喜歡管閑事,現在成了新聞記者,可以正大光明地管閑事了,不知道這叫不叫物盡其用。
簡方知看着她的背影,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張口叫住了她,“西辭。”
易西辭從一片夜風當中回過頭來,一雙眼睛好像秋水一般,溫柔而善良。
她用眼神詢問簡方知什麽事情,那些到了嘴邊的、他偶然聽見的意味不明的話語,就這樣又被他重新咽了下去,“路上小心點兒。”
算了,簡方知這樣告訴自己,那些話具體在說什麽都不知道,他們情侶之間的事情,自己如何好去做那個小人?況且,她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有的時候活太明白,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易西辭沖他笑了笑,轉身再次投入夜風當中。簡方知在後面看着她的背影,仿佛從她身上看到了一個孤勇的女戰士,一直這樣,勇往直前。
因為昨天晚上東跑西跑,加上加班太晚,易西辭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時候都還是暈乎乎的。這種狀态很少,因為她經常都是就算是躺下了也會因為大腦過于活躍而睡不着。為了避免在公司打瞌睡,而讓劉峰抓住把柄,易西辭靠在扶手上眯了一會兒。
她沒能被颠簸和急剎車吵醒,然而被一個女孩子大聲的哭喊給弄醒了。她睜開眼睛,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公交車已經停了,車上亂糟糟的一團,熱心的公交車司機和圍觀群衆七嘴八舌地在說什麽。“太不像話了......”“小小年紀就不學好......”“是啊是啊,她奶奶年紀都那麽大了......”
易西辭以為是孩子跟自家家長起了争端,沒有往心裏去。只是這群嘈雜當中,那個老太太的聲音格外大,幾乎要把女孩子的聲音壓住了,如果不注意聽,根本聽不見她在說什麽。
那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易西辭聽了一會兒才分辨出她在說,“根本就不是你那樣的,不是你說的那樣......”
可能是長久養成的職業習慣,導致她現在看誰都不像好人。這對婆孫的反應讓她覺得很奇怪,但哪裏奇怪,卻又說不上來。
“什麽說錯了?你說你不叫劉悅嗎?你說你不是在理工大學念書嗎?我辛辛苦苦拉扯你,把你養大,現在你為了個手機就不認我了是吧?”那個老太太邊說邊哭,難為她哭得那麽厲害,居然還能口齒清楚地把事情講明白。“我都跟你說了我們家沒錢,你非要買個新手機,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啊!”透過重重人群,易西辭看到那個小女孩兒手上拿着的的确是個新款蘋果手機,一看就知道是才買的。
旁邊人聽見,更是義憤填膺,紛紛指着她,“你家裏條件不好,就不要去追求那些東西了。”“買都跟你買了,還離家出走,也真是......”
“不是!不是!”那姑娘指着老太太,“我根本不認識她,我們兩個就是在車上遇到的,我不認識她!”
其中一個乘客說道,“可是我看到你們是一起上來的呀,你剛才還幫這個阿婆撿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