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翟挽将陸岱川不懂的地方一一指點過去,她自己武功已臻至化境,看陸岱川哪裏練得不好,即使沒有親自示範,三言兩語也能點撥得當。陸岱川之前不會的那樣,經過她的講解,也能很快理解。
又将劍法舞了一遍,他自覺差不多了,收了劍,等到氣息平穩了才走到翟挽面前,問她,“前輩,你什麽時候再教我其他的劍法?”
翟挽伸手,在他臉上拍了一下,一副凜然模樣,“還沒學會走就想着學跑,你見誰是一蹴而就的?”
笑話,再教其他的劍法,那她武功盡失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嗎?陸岱川什麽事情都聽他師父的,保不齊知道這件事情的第一刻就是告訴他師父。周鹹陽那個老匹夫,眼神從來定不住,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陸岱川臉上有些讪讪的,也是他太心急,總想一口吃個胖子,他怎麽就忘記了,哪怕那人是武學奇才,也要一步一步地來,怎麽可能一下就變得很強呢?
翟挽一身紅衣,立在牆前,身上的黑發好像濃墨一般,讓她整個人在這幽深陰暗的水牢裏,像團火一樣顯眼。
看見她,陸岱川突然生出一個疑問來:既然所有人都是從零一步一步開始的,那翟挽為何年紀輕輕,武功就那麽高呢?
他是聽說,江湖上有些邪門武功,能将別人的武功內力化為自己的,這樣的武功不用想也知道,一旦練會,不少江湖中人要遭毒手,故而從來為正派中人所不齒。況且,這種邪功會反噬己身,如果不是鬼迷心竅,很少有人會去練的。看翟挽這樣子……也不像是練邪功的樣子啊。
之前練劍的時候沒發現,現在停下來陸岱川才覺得腹中空空,他看了看悄無一人的四周,不認為鈕丞惠會好心讓人來給他們送吃的,他沒拿到東西之前,不會殺了他們,但也不會讓他們好過。沒有什麽,比饑餓更難忍了。
果然,一連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來找他們,陸岱川開始的時候還嫌棄牢中水髒,不肯喝,後來實在忍不了,就開始喝牢中的水。別說,那牢裏的水是抽了地下水上來的,并不髒,跟他預想中的大相徑庭。這樣能夠扛一陣饑餓,但也管不了多久,陸岱川後來索性睡覺然而接連被餓醒,昏睡中他覺得五髒六腑都被腐蝕了,根本睡不着。見他餓得受不了,盤腿在一旁的翟挽睜開眼睛,淡淡說道,“要不然你自己撞暈吧。”
他擡起頭,看了一眼翟挽,她身上的紅衣已經有些髒了,頭發也因為幾天沒洗,有些油膩。但并不影響她的美,黑暗中,依然讓人驚心動魄。
陸岱川覺得自己簡直眼瘸得不要要的,這要眼瞎到何等地步才能覺得一個油頭女人美啊!
他眼角抽了抽,翟挽沒有放過,她可不知道自己現在頭發油得不行,臉上依然是一副寶相莊嚴的樣子,比少林寺的那幾位大師看上去還要高深。只聽她問到,“你又有何事?”
陸岱川怕她看穿自己在吐槽她,連忙轉移話題,“我們進來幾天了?”問完又有些後悔,這地方到處黑漆漆一片,看不到陽光,也沒什麽活物,她就是手段通天,也不會知道的。以翟挽的裝逼程度,自己問她一個她不知道的問題,等下還不知道怎麽埋汰他呢。
哪知她卻無比肯定地回答道,“快十天了。”
陸岱川一驚,幾乎沒過腦子地就開口問她,“你怎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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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翟挽掀了掀眼皮看他,“這地方也不是嚴絲合縫,毫無破綻的。要不然沒有空氣流通,我們兩個早就死了。”被她這樣一說,陸岱川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果然有極其微弱的空氣流動,如果不注意,根本感覺不到。只聽翟挽又說道,“拜火教總壇地處西北,這地方缺水,他們能建這麽一個水牢,可見是花了大價錢的。水牢必定在地下,否則不可能随時拿出這麽多水來。之前已經跟你說了,這地方有縫,還不止一處,有些地方會滴水下來,以它們滴下來的頻率,我大概估計了一個數值。”
縫大水快,縫小水慢,無論是哪種都不合适,只有取它們的平均數,方才有點兒靠譜。
陸岱川經她這麽一說,也凝神細聽,但這次跟上次他感受風不一樣了,他聽了許久都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翟挽見他那樣,不屑地笑了笑,“別白費力氣了,以你現在的武功,聽不見的。”六識也是內力的一部分,以陸岱川現在的武功,不會感覺到的。
她能聽見,也是因為她的六識在漸漸回來。
她的內力已經回來了極小一部分,僅僅只是比才進來的時候好些罷了,要拿它對抗鈕丞惠和拜火教的人,根本就是癡心妄想。所幸,陸岱川現在能頂點兒用,不至于讓她束手待死。
她走到陸岱川身邊,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如果不出我所料,等下鈕丞惠會過來問我要東西,我想辦法找到機會,讓他帶我們出去,你見機行事。”陸岱川有些愕然,“前輩怎麽知道鈕丞惠一定會過來?”
呵呵。翟挽低頭看他,一言不發。那目光就靜靜地注視着他,看久了陸岱川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煞筆。他漸漸明白過來,鈕丞惠把他們抓起來就是為了那東西,這麽多天不來看他們,是想先讓他們自亂陣腳,奈何碰到的是翟挽這樣的老妖精,鈕丞惠自然是玩不動她的。只要想得到那東西,他就不得不過來。如果翟挽的時間算得沒錯,十天,也差不多是這時候了。
果然,過了沒多久,空寂的大牢中就想起一陣腳步聲。不到片刻,鈕丞惠就帶着他的一群馬仔,出現在了翟挽和陸岱川面前。看到翟挽依然盤腿坐在幹燥的地方,鈕丞惠笑了笑,問道,“翟前輩,這幾日,在水牢住得可還舒坦?”
翟挽睜開眼睛,看了看他,“鈕丞惠,我原本以為你還算是個人物,拜火教有你這樣的教主或許能夠中興。如今看來麽……”她癟了癟嘴,其中不屑,不言而喻。
鈕丞惠有些不明白,剛才自己只說了一句話,翟挽怎麽這麽快就下了定論?他原想問個清楚,但馬上就意識到一旦問出口,自己的思維就跟着翟挽一起走了,連忙止住,臉上又恢複了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這江湖上能得翟前輩青眼的人原本就不多,我也沒什麽遺憾的。”
翟挽冷哼一聲,“這樣自甘下賤,鈕教主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她站起身來,問道,“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麽我突然又看不起你了?”
鈕丞惠沒有說話,翟挽自顧自地說道,“你剛才那副樣子,還真跟小人得志沒什麽兩樣。”
她話音剛落,鈕丞惠旁邊有個光頭就站出來沖她喝道,“大膽!我教教主豈是你這等老妖怪可以妄議的?”
翟挽挑了挑眉,一副“我就妄議了你能把我怎麽樣”的神情,看得人,很想……打她。偏偏打又打不過,還要時刻提防着她下黑手,這種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嚣張了。
鈕丞惠擡了擡手,示意身旁的人稍安勿躁,對翟挽說道,“不知道考慮這麽多天,翟前輩考慮出什麽結果來了沒有?”他看翟挽不過是臉色有些蒼白,神情并不見絲毫疲憊,一雙眼睛依然晶亮,知道她沒受什麽苦,鈕丞惠便看了旁邊倒地不起的陸岱川,說道,“翟前輩功力深厚,自然是不懼這小小水牢的,但那位陸少俠麽,可不能跟翟前輩相提并論。”
翟挽能走這麽遠專門來救陸岱川,足以說明陸岱川在她心目中地位不一般。鈕丞惠這是篤定了翟挽不會放棄陸岱川,故而用他來威脅翟挽。
她淡淡笑了笑,答道,“好啊。”
她回答得太幹脆,反而讓人一愣。見鈕丞惠有些愕然,翟挽臉上笑容更甚,“鈕教主不是一直想要我身上這個什麽明月石嗎?怎麽,如今我讓你來取,你又不敢了?”
翟挽武功何等高強,誰敢進她的身?況且她這個人一向護短又小心眼兒,自己把她在水牢中關了這麽多天,誰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引自己過去,好突然發難的?
翟挽看他眼珠子往哪個方向轉就知道他在打什麽鬼主意,冷笑了一聲,說道,“無知小輩。你怎麽不想想,我是什麽人,會用這樣的手段來設計你嗎?又需要用手段嗎?”
鈕丞惠一想,也覺得她說得很正确,以翟挽的武功,就算她想帶着陸岱川出去不容易,也沒必要用這種手段引自己過去。但越是這樣想,他反而覺得越可疑,從她答應把東西給自己開始,到現在,她可沒有提過一句條件呢。
事有反常必有妖,但要他放棄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寶物,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的。他的目光移到旁邊躺着已經人事不知的陸岱川身上,給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過去,打開水牢的門,把陸岱川提了出來。
鈕丞惠笑了笑,臉上沒有絲毫愧色,“前輩武功太高,晚輩不敢硬碰硬。耍點兒小手段,還請前輩不要見怪。”以翟挽對陸岱川的看重,他就不信,他把陸岱川放在身前,翟挽還能越過他,對自己下手。
況且,陸岱川的斤兩,他也不是不知道。他是個好人的時候自己尚且能夠手到擒來,如今已經半死不活了,還怕個什麽?
他從手下那裏接過昏迷着的陸岱川,帶着他,進了翟挽的牢房。
就在他一面提着陸岱川,一面用手想要往翟挽身上探去的時候,他手中的陸岱川突然動了。
那一動,稱不上多驚豔,鈕丞惠看到一道灰色的影子,仿佛照亮了整個牢房,仔細看來好像那道灰色的影子,還是個什麽棍子。他想扔開陸岱川,然而已經晚了。兩人到底隔得太近,他感到肋骨一陣痛,低頭一看,下肋上一根木棍子從他腹中直直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