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黃雀
“怎麽能是逗姐姐玩的呢?”宋娴也跟着激動起來,繼而擰着一雙秀眉道:“我冒着被二殿下打死的危險偷來這幅畫,蘇月姐姐這樣說未免太過傷人了。
“少在這兒油嘴滑舌!”蘇月轉而看向她,一改平日裏的端莊娴雅,攥住她的衣襟道:“看來你是不想讓阿清活命了。”
怎料宋娴也不掙紮,只垂下頭輕嘆一聲道:“那我也沒有法子了,只能怪她命薄,實在不成,我再陪了性命,到陰曹地府去給她賠不是。”
“你!”蘇月這下卻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恨恨的将她推開。
宋娴順了順胸口,一臉幽怨道:“是你說讓我弄清楚二殿下每天那一兩個時辰在書房裏做什麽,我如今打探了來,還怕你不信,又偷了這畫像來,可你還是不信,叫我能如何?”
蘇月聽她說罷,又轉頭看向那幅畫,一臉不可置信的指着畫像道:“他每天獨自關在書房裏,就是為了畫這個?”
“可不是嗎?”宋娴點點頭:“書房裏還有好幾幅,我只偷了一幅出來,你若看好了,我還得趕緊還回去,不然怕是要被他發現了。”
盡管她說得煞有其事,蘇月卻還是不信,就接着反問她道:“若他當真只是作畫,又為何要把伺候的仆婢都遣散,只一人關在房裏作畫。”
宋娴行至桌機前,伸手觸碰畫中人的眉眼,說道:“你看這畫中女子,眉眼之間和殿下有七分相似,想來是殿下生母,也就是先王妃。我這些日子跟在殿下身邊,也算了解了殿下的性子,他雖看起來是個極厲害不好相與的,可內心裏卻很脆弱。他自小沒了娘親,心裏對先母應當是十分思念的,可又礙着面子不肯讓別人知道,這才獨自關在書房裏作畫,聊表憂思,而和這些畫像獨處,也算是彌補了幼年不能承歡膝下的缺憾。”
她這一番話,說得倒也感人。
蘇月不由的也行至畫像前,同她一起看向那幅畫像。
片刻後,蘇月卻彎起嘴角,用嘲諷的語調道:“莫要忘了,先王妃早已過世,這王府上除了王爺王妃,還有為數不多的幾個老人,便是二殿下也不知道先王妃的模樣。”
宋娴則解釋道:“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殿下就不能根據別人的描述畫出母親的樣子?正是因為沒有一個現成的可以緬懷,才更要自己畫一個出來。”
她說着,又見蘇月還帶着狐疑,便握住她的袖角道:“好姐姐,就信了我吧,你看這沁竹園裏除了二殿下,還有哪個是會作畫的,我不過是個丫頭,勉強識得幾個字已是不易,自然也不懂這些,我總不可能是讓二殿下幫我一道來騙你?就算我想,二殿下也不能答應啊!”
原本十分無稽之事,經宋娴這麽一解釋,竟也說得通了。
那蘇月沉吟了許久,終于還是信了,擡起頭來對她道:“無論如何,你雖偷了這幅畫,卻并沒有探得對我有用的情報,我暫且再寬限你幾日,務必給我找出些有用的東西來,否則便不是吓唬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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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娴好歹說服了蘇月,總算混過這一遭,至于以後的事情,便打算等到了跟前再說吧。
她辭了蘇月出來後,說是要将那幅畫像還回去,實則悄沒聲兒的揣至無人處打算銷毀了。
到了四下無人之處,她火都點了起來,剛要把畫放上去,可畫面展開,露出李容褀那副絕美無雙的眉眼,她看着竟生出憐惜之情,就又一把将那畫救了回來。
到底是自己費了幾個夜晚畫出來的,就這麽毀了自然十分的舍不得。
宋娴只得把火熄滅,又将畫小心的收進了懷裏。
這樣過了一夜,那幅畫卻又成了宋娴的心頭患,以至睡裏夢裏都是畫像被李容褀或者蘇月發現的情形。
第二天醒來,她再不能仁慈,終是狠下心來,準備再把畫拿出去燒掉。
這樣想着,她便将畫像帶在身上,避開衆人往庭院裏去。
十分不巧的是,她才到庭院裏,就迎面碰上了昨晚值夜的敏心,說殿下正要傳她,立刻就要引她至屋裏去,竟是十萬火急,一刻也耽擱不得的态度。
宋娴無法,只得先随了她進屋。
及至書房,李容褀已然穿戴梳洗罷,正在桌機前看書。
方才傳她傳得急,現下又并無事,不過是讓她奉了茶,在一旁研磨伺候。
宋娴無奈,正在心裏腹诽他想一出是一出,這時又有小厮來傳話,稱王爺有事要同二殿下說。
李容褀也不耽擱,只換了衣服便去,臨出門前對宋娴道:“你就待在這裏,我去去就回。”
宋娴得了他的令,又不知他到底幾時會回來,便只得百無聊賴的守在這書房裏。
她待了大約半柱香的時辰,忽然又觸到揣在袖子裏的畫像,便生出一計:何不就着這裏的燭火把畫像給燒了。
眼下是白日間,書房裏并不曾點燈燭。
她既生出這想法,便尋了火柴将桌機上的燈燭點燃。
燭火亮起來時,她也自袖子裏取出那幅畫。
“不是我情薄,只怪你我緣薄。”她展開那幅畫,對着畫中人喃喃低語,以示作別,繼而卷了畫探到火苗上。
眼瞧着火焰就要燒到那紙上,忽聞的“嘩啦”一聲,分明好生被宋娴拿在手裏的畫像竟飛了出去。
宋娴大驚,連忙回頭去看,竟觸上了李容褀自上而下凝視她的雙眸。
她吓得腿一軟,跌坐到地上。
“燒的什麽?”李容褀不緊不慢的說着,接着就要展開那幅畫。
宋娴連忙撲上前去搶卻還是遲了一步。
畫像已然被展開,在李容褀面前現出那和她有着同樣眉目的女子。
“這是……”他凝視着畫像,露出疑惑的神情。
宋娴自知再避之不過,只得編造托詞道:“奴婢見殿下思母心切,又不知先王妃之仙貌,想着王爺定與先王妃眉目想象,便照着畫了一幅。”
“那怎麽又燒了?”李容褀追問道。
“因為……”宋娴頓了頓,随即答來:“因為畫得不好。”
原以為她胡亂照着他的眉眼畫像,即便不知道緣故,他也要對她發怒的,卻不想李容褀将那副畫端詳了許久,也不生氣,反而說道:“我倒覺得此畫甚好。”
“是、是嗎?”宋娴心虛而又尴尬的垂下頭,正不知所措的絞着衣擺,又聽李容褀用若無其事的語調道:“畫得竟有幾分傳神,拿出去唬人是綽綽有餘的,也難怪蘇月還算見過些世面的也被你騙了。”
李容褀看似十分不經意的一句話,卻猶如驚雷劈在宋娴的腦袋頂上。
宋娴連忙跪倒在地,主動向他認罪:“奴婢罪不可恕,請殿下責罰,只是處置了奴婢之後,求殿下救救阿清,她是無辜的啊!”
“阿清是何人?”李容褀看向她,不解的問道。
“阿清原是與我一同入府的丫頭,也曾到沁竹園裏來服侍過的。”宋娴于是将事情的前因後果合盤拖出。
對于她的坦誠,李容褀十分受用。
他不緊不慢的說道:“你并不曾将那日書房所見告知于蘇月,又何罪之有?”
說着,他又朝她俯下身來,怨毒的眸子逼至她近前:“倘若你當真把那封信的內容告訴了蘇月,那麽你們兩人此時便已然去黃泉路上作伴了。”
這話吓得宋娴整個人又是一軟,此時她才明白,原是自己小瞧了他,他竟不止會胡鬧,這件事上他才是那黃雀,從頭到尾都是在對她試探,倒難怪那日讓她輕易得逞了。
“如今我只有一句話問你。”李容褀說着,又直起了身子,卻朝跪在地上的宋娴伸出手來:“蘇月要你當她的細作,我也欲要你做我的心腹,你心裏到底向着誰?”
此時宋娴正後怕不已,強自思量一番,又道那蘇月只是個丫頭,即便背後有撐腰的人卻未必認可她,倒不如眼下先向李容褀投誠,求得自保再說。
她這樣想着,便對李容褀道:“奴婢也是迫于無奈才去書房中窺伺,如今正是懊悔不已,若殿下肯給奴婢這個機會,奴婢自然唯殿下的馬首是瞻。”
說着,她伸出柔荑欲輕握住那微涼的指尖。
然而她才觸碰到李容褀的指尖,就被他握住了整只手,而後拉了她起來。
她被那股力道帶着傾到他身前,柔荑卻被他牽起,而他的眼簾微垂,眸子裏的怨毒未曾消解,此時又凝在了她的指尖上。
他用指腹輕撫她的食指,柔聲道:“那日割着的地方可好些了?”
若非他提起,宋娴早已忘了,那日收拾摔碎的茶盞時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後來流了些血,吮了一會兒就罷了,現在已經收了口,只餘一個小小的血痂。
“已經好了。”不知怎麽了,宋娴的心忽然跳得劇烈起來,臉上飛紅的低下頭,欲将手收回。
李容褀卻握着她的手不放,又引了她至一旁的櫃前,取了藥膏出來與她塗上方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