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真相之二
薛太後眉頭微皺:“永昌伯府連着送了兩位姑娘進宮,明面上說是給姜惠妃生的兩位公主做陪讀,但他們的心思能瞞得過我去?先前送進來的那位姑娘,已經做了太子良媛。這是劭兒看中了她,一定要她。左右只是個良媛而已,我也就随得他去了。但永昌伯府還不知足,竟然又送了一位姑娘進宮來。”
頓了頓,面上笑意微顯:“不過這位姜三姑娘是個妙人,比先前的那個好,竟然懂的花草的事。我這盆風蘭,”
伸手指了指手邊炕桌,“她竟然能一眼看得出來這是什麽品種,還說的出它的習性。”
又說了這盆風蘭根莖有許多蛛絲一般的東西,姜清婉竟然知道如何治的事。
“就是不知道她的那個法子管不管用。再看吧。”
薛明誠知道自己的這個姑母平生最愛栽花種草,若這位姜姑娘在這件事上能投她的緣,将來的成就肯定不會比她那位做了太子良媛的姐姐差。
他手握着白瓷茶杯,唇角笑意淺淺。是很客套的那種微笑。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閑話,薛太後便說到了此次叫他過來的目的:“我聽人說,崔季陵近來不知因為何事,整個人看着消沉了不少,朝堂上的事插手的也少了。我和皇上的意思,就想趁着現在這個時機讓你的職位往上再進一步。前兒早朝過後,皇上叫了兵部尚書去禦書房說話,暗示他年紀已大,該退位讓賢了。昨兒兵部尚書想告老還鄉,致仕的奏章已經遞了上來,皇上很快就會應允,同時會下旨,由你來做兵部尚書。”
薛明誠知道薛太後和皇上這是想将統兵權和調兵權分離開。往後大都督府只有統兵權,而調兵權劃歸兵部,這樣便可成功的節制崔季陵手裏的兵權。只是......
“侄兒才剛入仕途,資歷尚淺,前期出任兵部左侍郎的時候朝中已有不少閑話,這次若出任兵部尚書,只怕朝中衆臣意見更大。”
朝中有些老臣,鬓發已然花白,但一輩子升遷很慢,臨到要致仕的時候都未必能做個三品的官。但他一入仕就是正三品的兵部左侍郎,而且上任才區區幾個月,就要出任兵部尚書。
這升遷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薛太後卻不以為意:“你是衛國公,世家子弟,我的親外甥,太子的親舅舅,豈是其他人所能比的?而且這事原就要快。若等崔季陵緩過神來,插手朝中官員升遷的事,這兵部尚書未必輪得到你來做。”
不得不說,崔季陵确實有這個能力。
薛明誠只得同意。兩個人又說起太子近來的課業來。
看得出來薛太後對此還是很滿意的。且太子大婚過後,還打算讓他慢慢的學會處理朝政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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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這邊形勢大好,四皇子那邊自然相形見绌。
崔華蘭雖然是中宮皇後,但後宮前朝并無一人可依靠。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兄長崔季陵了。
但自上次崔季陵過來質問過她姜清婉的事之後,近來無論她如何的叫人請他入宮,他從沒有來過一次。想請母親進宮,讓她回去對崔季陵曉以利害,動之以情,但遣出的內監回來說,侯府的侍衛說老太太身子不好,大夫說要靜養,不宜出外見人。
崔華蘭知道,這其實就是大哥不想讓她見母親。
無奈之下,就想到了孫映萱。
她雖然心中既鄙視又忌憚這個人,但不得不承認這個人是很聰明,也夠狠心的一個人,請她進宮來給她出個主意也好。但更好了,內監回來,說孫家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自孫父孫母死後,忽然一日被強盜洗劫了。孫家三姐弟蹤跡全無,現在是生是死都無人知曉。
崔華蘭一時真的是一籌莫展了。想來想去,也唯有厚着臉皮,親自寫了一份信,叫個內監送到靖寧侯府去,親手交給崔季陵。期盼他能看在兄妹情分,也看在他自己和崔家往後的前途上幫她一把。
但等內監到了靖寧侯府,卻被告知侯爺現在不在府中。至于去向,只說行色匆匆,并不知到底去哪裏。
崔季陵去了城外。
剛剛有一名随同陳平一起去浙江餘姚的侍衛飛騎先行回來通報,說他們此行在浙江餘姚已經找到周夫人所說的孫姑姑,一路護送她安全回京,現在城外五十裏開外,約莫傍晚時分即可進京。侍衛長遣他先回來禀報大都督。
“是否找到夫人?”
這是崔季陵現在唯一所關心的事。也是自陳平去浙江餘姚後近一個月內他日夜憂心之事。
侍衛單膝跪地,頭低垂着,沒有說話。
崔季陵的一顆心直墜下去,原就蒼白的臉上一瞬間更是煞白如雪。
周輝在旁邊看到,忙出聲安慰:“也許夫人當年出宮之後并沒有和孫姑姑在一起,不過孫姑姑應該會知道她的下落。我們還是等陳平護送孫姑姑回來再問孫姑姑夫人的下落。”
但周輝心中也明白,陳平是個做事細心的人。他找到孫姑姑的時候肯定問過她關于夫人的下落,然後就會去找夫人,将她安全護送回京。而現在陳平只帶了孫姑姑回來,卻沒有夫人,只能是孫姑姑壓根就不知道夫人的下落,又或者是夫人其實已經死了。
周輝在這一刻內心無比的希望孫姑姑是不知道夫人的下落,而不是夫人其實已經死了。
若夫人的下落一直不明,大都督還能以為夫人始終還活着,他未來的日子還能靠着這個念頭活下去。若夫人已經死了......
周輝轉頭看了一眼崔季陵雪白的臉色,心中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但他心中也明白,他能猜想到的事,大都督不可能猜想不到。現在大都督不過是面上在強裝鎮定罷了。
正要扶崔季陵在椅中坐下,忽然就見崔季陵擡腳往屋外就走。一邊走,一邊還啞聲的吩咐侍衛備馬。
他這個樣子看着實在讓人心中生寒,侍衛悄悄的看了周輝一眼。
周輝知道崔季陵要做什麽,但他也知道,崔季陵要做的事他肯定阻擋不了。就對着侍衛點了點頭。
而且看侍衛對這件事如臨大敵的樣子,就可以推測夫人其實已經......
周輝的心也沉了下去。
侍衛見他點頭,就從地上起身站起,轉身出門吩咐人快備馬。
院子裏栽了一棵紫薇花樹,雖然已經入了秋,但枝頭的花還是開的簇簇擁擁的。
都說花無百日紅,但這紫薇花卻是從夏日一直開到秋日,豈止百日?但是可惜夫人就......
周輝收回看紫薇花的目光,心中暗嘆了一口氣,擡腳去追趕崔季陵。
和陳平重逢在城外二十裏處的長亭。
陳平一身風塵仆仆,滿臉疲色,想必這一路也是曉行夜宿。不過看到崔季陵,他還是忙翻身下馬,對崔季陵倒身下拜。
“屬下見過大都督。”
崔季陵對他點了點頭。想對他說一聲辛苦,但張了張口,卻什麽話都沒有說出來。目光只望着後面的那輛馬車。
腳下沒有動,只癡站在原地。
心跳如擂鼓,喉中發緊,手心裏汗濕一片。
不過有一層薄薄的青緞車簾擋住了他的目光。但他不敢上前去掀開車簾子。
周輝看他一眼,嘆口氣,擡腳走過去,伸手掀開車簾。
就見裏面坐了一位四十多歲,頭發已花白的婦人。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崔季陵的一顆心猛的下墜。
明知道她不可能在這輛馬車裏面,但到底剛剛還是忍不住的幻想她就在裏面。等他一掀開車簾子,就能看到她對他盈盈淺笑。
但是,她終究還是不在裏面。
她不在。
孫姑姑腿腳不好,被人攙扶着才能走下馬車。
看得出來這些年她過的很不好,身體瘦弱伶仃,面有菜色。不過看人的目光還是很和善的。
她在來的路上已經聽陳平提起了當年的一些事,也知道崔季陵是大都督,靖寧侯爺,現在看到崔季陵,目光打量了他一打量,不過也沒有要對他行禮的意思,只問道:“你就是清婉的丈夫?”
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鄙視和沉痛。
崔季陵沒有說話,輕輕的點了點頭。也沒有要開口問她什麽話的意思。
他心中其實已經猜到他的婉婉只怕已經不在人世了。所以他固執的不開口問這件事,仿佛這樣心中就能還一直以為她還活在這世間。只要他找下去,終有能跟她重逢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