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三巴掌
孫映萱聞言吓了一大跳,手裏的銀簪子都沒有拿穩,撲的一聲就掉到了地上去。
旁邊伺候的丫鬟見了,趕忙的彎腰撿起來,雙手遞過來。
孫映萱定了定神,從丫鬟的手中接過銀簪子簪在發髻上,然後呵斥那名小厮:“大都督來了便來了,你吓成這個樣子做什麽?狗的膽子都比你大。”
罵完之後,她起身站起來,擡腳往外就走。
她知道崔季陵一直在找姜清婉,若他找到姜清婉,當年的事情肯定都瞞不住,崔季陵勢必不會饒恕她。但是都已經過去九年了,姜清婉一直沒有下落,她覺得姜清婉肯定是死了。
姜清婉一死,當年的所有事自然都死無對證。而且現在父親和母親都死了,那當年的知情人就只剩了她和崔華蘭。
她自然絕對不會将當年的事說出來。而崔華蘭是崔季陵的親妹子,想必打死崔季陵他都想不到一個做小姑子的竟然會對自己的親嫂子做出那樣的事來。崔季陵肯定懷疑不到崔華蘭的身上去。
而且當年她騙崔華蘭,說寧王府有意要将她作為貢女送到宮裏去,除非找個人替代她,她竟然就信了,什麽都聽她的話。跟着她一起做下了那件事。
現在崔華蘭肯定也怕這件事會抖落出來,她會主動說?肯定不會的。而且若有必要,她也可以找個機會将崔華蘭滅口。那當年的事,就永遠石沉大海,崔季陵至死都不會知道。
那她還怕他什麽?他還能無根無據,無憑無由的就将她殺了不成?
心中一邊琢磨着這些事,一邊快步往前走。
等到了正廳,就見門口站了好多侍衛,個個一臉肅色。崔季陵手拿彎刀,背對着她站在廳中,旁邊站了周輝,陳平等人。
看到她過來,周輝和陳平目光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的移開目光。
屋裏屋外雖然站了幾十個人,但無一人說話。甚至連呼吸聲都沒有,只有空中悶雷一聲聲間歇的響起。
氣氛無端壓抑,讓人覺得心驚肉跳。
孫映萱掩去心中的恐懼,對崔季陵屈膝行禮,唇角扯出一個笑意來:“未知侯爺深夜駕臨,不知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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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大的陣仗,肯定不是小事。而且崔季陵是個說一不二的人,前幾天才剛剛下令禁止她再登靖寧侯府的門,怎麽今夜他竟然會到她家來?
想來想去的,也就唯有崔季陵知道那件事了。
但是,這怎麽可能?
這時崔季陵回過身來。
就見他雙目泛紅,眉宇間陰寒森冷,望着她的目光雪亮銳利。
孫映萱心中一慌,正想要開口說話。但崔季陵忽然擡手,一個重重的耳光就閃電般的落在她的左臉頰上。緊接着右臉頰也一陣刺痛,原來是崔季陵反手又迅捷的打了她一巴掌。
孫映萱還來不及反應,猛然又覺脖頸上一涼。定睛看時,就見有一把雪亮鋒利的刀正架在她的脖頸上。
一道雪白的閃電劃過,緊接着轟隆隆一聲炸雷響過,地面仿佛都在震顫。
屋外大雨傾盆而下。
“婉婉離開之前你曾叫她出去,你跟她說了什麽?”
崔季陵目光淩厲,聲音陰冷:“還有,當年婉婉被人送進宮做貢女,到底是你父親一人所為,還是他背後另有指使的人?”
孫映萱臉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了個幹幹淨淨,心底生寒。
當年的事,他果然還是察覺到了。
不過即便他察覺到了又有什麽用?他依然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最多只是猜測罷了。不然他何至于還要問她這些話?這把刀早就照着她的脖頸砍了下來。
就竭力的斂下心中所有的震驚和懼怕,做了害怕的樣子出來,眼中含淚的說道:“什麽貢女?侯爺,您,您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
崔季陵握着刀柄的手往前送,鋒利的刀刃劃破孫映萱白皙細嫩的脖頸,有鮮血流了出來。
“這把刀剛剛才剖開你父親的胸口,割了他的頭,你若不實話實說,你父親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
崔季陵的聲音陰寒的仿似不是人的聲音,而是地獄的惡鬼爬了出來,壓根一點溫度都沒有。
孫映萱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然後忍不住的又低頭望過去。
這時正好有一道雪白的閃電劃過,她借着閃電光,果然看到刀刃上有血跡......
不過不是新鮮的血跡,是暗色的。若仔細聞,還能聞到一陣惡臭。
想到這把刀剛剛才......
屋外炸雷再起。狂風暴雨席卷過處,院子裏一棵香樟樹的枝丫竟被硬生生的吹斷,啪的一聲落到了地面上。
孫映萱忍不住,彎腰幹嘔起來。同時想要逃開脖頸上架着的刀。
但崔季陵不容她逃脫,手裏的刀又往前送了送,同時冷聲斷喝:“說。”
孫映萱被吓的全身一抖。
但她還是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白着一張臉,眼中的淚水滾滾而下,哭道:“我真的不知道什麽貢女不貢女的事。就是我那時叫了姐姐出去,也是看自你走後,姐姐一直郁郁寡歡,就想叫她出去散散心。誰知道一出去,姐姐就說了崔伯母要你将我納為妾的事,一邊說還一邊罵我。我是壓根就不知道這件事的,猛然的聽姐姐說起這事,我也呆住了。但是看姐姐一直哭着罵我,我只得跪下來求她,同時對她實話實說。我心中确實愛慕姐夫不假,也想過若能長伴姐夫身邊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但既然姐姐不同意,我肯定不會再奢想這件事。可姐姐只是哭,一直在罵我。罵了我好一會,姐姐就轉身回去了。我并沒有和她說什麽其他的話呀。”
若是在以前,崔季陵也許還會信她說的這番話,因為孫映萱的這番話确實和當時發生過的事對得上,他沒有半點證據能證明她到底是不是在撒謊。
但是現在 ,即便他沒有半點證據能證明孫映萱到底是不是在撒謊,他也絕對不會放過她。
在今天之前,他怎麽能想得到婉婉會被作為貢女送進宮的事?他如何能想到他的婉婉曾經遭受過那麽多的罪?
婉婉以前待孫家衆人都很好。孫興平的侍衛長職位,若不是婉婉在他面前提起,他絕對不會出手相助。但是,聽李燕如先前說的話,孫興平在看到婉婉是貢女的時候分明一點兒都不震驚,也不驚訝。
但凡孫興平還有一點兒良知,在知道婉婉是兩名貢女之一時,就該放她走,或是想方設法的通知他。但孫興平竟然什麽都沒有做,甚至在知道婉婉有身孕之後,還用落胎藥殘忍的打掉她腹中的孩子。其後這麽多年更沒有對他提起過一個字。
只能說,孫興平一早就知道婉婉是貢女之一。甚至,婉婉能成為貢女,本身就是孫興平在後面使的壞。
孫興平是個什麽樣的人,有幾斤幾兩,崔季陵自問還是知道一點的。就憑他一個人,他絕對沒有膽量敢那樣做,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一定有人在背後策劃好了一切,他只是個執行人而已。
而那個策劃一切的人......
他一定要找出來,然後讓他受盡折磨。
只可惜孫興平現在已經死了,他不能逼問他。但是身為他的長女,孫映萱極有可能知道這個人是誰。
那他就來逼問孫映萱。無論如何,一定要孫映萱将那個策劃了這一切的人說出來。
于是崔季陵右手微擡,刀刃斜斜向上,更深的侵入孫映萱脖頸上的那處傷口。
“你不用再瞞我。你父親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我不信這些年他就沒有對你提過一個字。而且偏生就這樣的巧,我正要開始查當年的事,你父親就死了。你父親是怎麽死的?是否有人出手殺了他,不讓他說出當年的真相?那個人是誰?你身為他的女兒,難道會不知?”
孫映萱心中一凜。
崔季陵說他都知道了,他到底都知道些什麽事?而且他竟然開始懷疑父親的死因......
不過聽他的意思,他雖然懷疑當年的事是有人指使父親去做的,但并不知道那個人就是她。
心中略定。随後她腦中就快速的思考起對策來。
孫映萱原就是個做事極缜密,步步為營的人,同時也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不落淚,死鴨子嘴硬的人。更何況現在她覺得事情還沒有走到最壞的那一步。
于是她定了定神之後,面上雖然還是一副哀戚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滴水不漏:“我一個姑娘家,整日只在後院裏面,父親做的事我如何會得知?至于父親的死因,其實我心中也是有懷疑的。父親是當日在永昌伯府吃了喜酒回來,之後不到兩炷香的時間就忽然暴斃了。第二天我就帶了弟弟和妹妹去永昌伯府,想要讨一個說法。但永昌伯府抵死不認,甚至還說我污蔑他們家的名聲,要報官将我抓起來。其後還是我母親趕過去,逼我對他們下跪認錯,他們才肯罷休。我父親在世的時候就只是個鎮撫,他死後我們一家孤兒寡母,如何能鬥得過永昌伯府?這事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但回來後,我母親越哭越傷心,後來趁我們不備,一頭撞死在父親的棺木上。這等血海深仇,我是一定要跟永昌伯府讨還回來的。”
說到後來,她眼中甚至閃着仇恨的光,垂在身側的雙手也緊緊的攥了起來。教人看了,确實以為她對永昌伯府恨之入骨。
崔季陵目光冷淡的看着她。
他不是專業的仵作,而且其時天熱,屍體腐爛的很快,剛剛表面上來看,他并沒有看出孫興平的屍首有任何異常。所以也不能确定他的死因。
不過他可以肯定,這件事跟永昌伯府應該沒有關系。畢竟當年,他和姜天佑并無任何交際,甚至都沒有見過。
而且他也确實沒有想到,孫映萱為求自保竟然能狠得下心來親手殺害自己的親生父母。
這世上總有那麽一種狠心的人,能夠自私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在旁人看來簡直不可思議的事,在他們看來卻無比尋常。甚至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做人的底線。
所以時至如今,崔季陵依然沒有任何證據。因為就算依據李燕如說的那番話,唯一能判定的也只有孫興平跟這件事有關。但偏偏孫興平恰巧就死了,這條線索也斷了,他不知道當年到底是誰指使孫興平對他的婉婉做出來這樣的事......
他感覺眼前迷霧重重。
不過沒有關系。即便他現在沒有任何證據,他依然不會放過孫映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