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鳥盡弓藏
孫映萱看到母親走遠,知道她已經知曉她做的所有事,心中既覺得羞恥,又覺得氣惱。最後忍不住就将手中拿的碧玉簪子狠狠的扔到了地上。
碧玉原本就是很脆的東西,哪裏經得起她這樣用力的扔擲?只聽得一聲脆響,這支碧玉簪子立刻就斷成了好幾截。
屋子裏的丫鬟見了,都吓了一大跳。一個個都屏息靜氣的站着,大氣都不敢出。
過了好一會兒,孫映萱才勉強将心裏的那股子羞恥和氣惱的感覺壓下去,喝命旁邊的丫鬟:“你們都是死人?還不快過來伺候我梳妝?”
丫鬟答應了一聲,走過來戰戰兢兢的繼續給她梳妝。
孫映萱心裏其實是很在意自己已經二十七歲了的這個事的,所以用的粉都是上好的珍珠粉。抹到臉上很細膩,很白。再在兩頰淡淡的打上一層胭脂,整張容顏便如春日枝頭盛放的桃花一樣鮮妍。
她看着銅鏡裏面上過妝的自己,點了點頭,覺得很滿意。
但忽然就想起前幾日在靖寧侯府看到姜清婉的場景。
十四歲的姑娘,水靈靈的,嫩的仿似一掐就能掐出水來一般。皮膚也很白皙,雙頰是很健康的紅暈,唇色如玫瑰花瓣一般,看着就很嬌嫩。
她甚至都沒有上妝,是素顏。而自己現在抹了珍珠粉,擦了胭脂,都達不到她那個樣子。
孫映萱就覺得心裏很不舒服起來。
這個姜清婉,果然跟那個姜清婉一樣的令人讨厭。
深深的呼吸了好幾口氣,孫映萱這才帶着丫鬟,轉過身往屋外走。
外面已經有馬車在等候着了。孫映萱坐上馬車,吩咐車夫趕車去皇宮。
一早兒已經叫人報了進去,所以等她到宮門口的時候,張公公已經在那裏等着了。
對她行了禮,張公公這才領着她進宮,往永壽宮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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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映萱心中明白,為避嫌,崔華蘭以前很少叫她進宮,現在叫她過來,肯定是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
既然如此,她自然也不能白進這趟皇宮。肯定是要撈點什麽好處的。
于是等進了永壽宮的正殿,對崔華蘭行了禮,寒暄了兩句,她就直奔主題:“敢問娘娘叫臣女過來,是有什麽話要跟臣女說?”
她心裏不大看得起崔華蘭,覺得她是個蠢笨的人。若非皇上和太後忌憚崔季陵手中的權勢,輪得到她這個蠢貨來做中宮皇後?說到底還是命好。
崔華蘭叫殿裏的宮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了一個心腹的宮女在殿裏伺候,然後就跟她說了前兩日崔季陵進宮來見她的事。
“......我看我大哥的那個意思,仿似都有些活夠了。他竟然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你是時常能見到他的,我就想問問,你可有什麽法子,能鼓勵我大哥振作起來?”
崔華蘭在孫映萱面前倒也不托大。畢竟當年的事,她也是摻和了的。也害怕孫映萱會将那件事說出來,到時她大哥知道,絕對不會饒恕她。
所以以前她也很少見孫映萱。自然是因為心裏有鬼的原因。
孫映萱聽了她說的這番話,心中一怔。過後就覺得氣苦起來。
沒想到崔季陵為了那個女人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現在明明已經是權傾朝野的大都督了,要什麽有什麽,有多少人豔羨?但他竟然都開始厭世了。
那個女人對他而言就真的那樣重要?重要的他連命都可以不在乎?
放在腿上的雙手緊緊的捏着袖口,面上的神色都有些變了:“我能有什麽法子?我雖然很想關心他,但他對我從來都很冷淡,話都不想跟我說一句。他若真的不想活了,我去勸他,他會聽?只怕若我說的多了,他還能先殺了我。我倒要死在他前面。”
她也實在是心中氣的狠了,所以就忘了崔華蘭現在的身份,氣沖沖的就說出了這番話。
崔華蘭心中确實覺得很生氣。
她這些年高高在上慣了,從來沒有人敢在她面前這樣的跟她說話。若按她的性子,現在就想要叫人進來掌孫映萱的嘴。
但是畢竟有把柄捏在孫映萱的手裏,便是心中再如何的生氣也沒有法子。反而只能竭力的将心裏的憤怒壓下去,說道:“那我叫人請母親進宮,讓母親勸勸大哥?”
“你叫老太太勸他也沒有用。”孫映萱冷笑一聲,“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他,為了那個女人都可以六親不認的。當年你和你母親對那個女人不好,她雖然從來沒有在你大哥面前說起過,但自從她離開了,你大哥逼問伺候她的丫鬟,就知道了你們以前對她做過的那些事,說過的那些話。那個女人就是你大哥的命,他心裏能不恨你們?你見這些年你大哥對你可親近?就是對你母親,他也很少去問安。母子兩人之間冷如冰雪一樣。”
崔華蘭怔住了,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誰會知道那個女人對大哥而言竟然會那樣的重要?重要的連她這個親妹妹和他親生的母親都能這樣冷淡的對待。
不由的就恨起姜清婉來:“也不知道她到底給我大哥喝了什麽**湯。都已經九年了,我連她長什麽樣子都忘記了,我大哥還這樣的念着她。還為了她成了這個樣子。連累我們兄妹,還有我大哥和我母親之間的關系都不好。”
也只有對着崔華蘭的時候,孫映萱才能肆無忌憚的說姜清婉的不好。就說道:“前幾日我遇到了永昌伯府的一位姑娘,巧的很,她也叫姜清婉。你大哥當時聽了她的姓名,整個人就跟魔怔了一樣,逼着她擡頭。過後見不是那個人,轉過身就走了。”
想起當天的事,依然覺得心裏氣恨恨的。
她厭煩所有叫姜清婉的人。她一點都不想再聽到這個名字。
“永昌伯府的姑娘?”崔華蘭卻怔住了,“多大的年紀?”
她記得上次她在太後的慈寧宮裏是見過一位老太太和姑娘的,好像就是永昌伯府的老太太和姑娘......
“十三四歲的年紀,生的就是個天生的狐媚樣子。”孫映萱皺了皺眉,“城府想必也很深,看着人的時候面上雖然帶着笑,但眼中可是一點笑意都沒有。”
眼前仿似出現了姜清婉那天看着她的目光。冷冰冰的。偏偏面上還帶着笑。叫人看了,心裏就會起毛。
崔華蘭也不說話了。
那看來就是那天她看到的那個小姑娘沒有錯。
沒想到這個世上還會有跟那個人叫一模一樣的名字。且聽孫映萱的話,大哥僅僅聽到這個名字就差點瘋狂了,若是見到那個人,那他會是個什麽樣子......
崔華蘭不敢想。心裏是巴不得那個人早就死了,最好永生永世都不出現才好。
不過那個人應該死了吧?都已經九年了,都沒有聽說過她的一點消息。
若是大哥知道那個人已經死了,說不定真的會不想活了。那往後她和她的兒子要依靠誰去?
她就将自己的這個擔憂說了出來。
孫映萱是個聰明的。雖然不願,但最後還是說道:“其實想要鼓勵你大哥振作起來,也不是什麽難事。”
崔華蘭忙追問是什麽法子。孫映萱卻不說話了,而是說起今兒父親跟她抱怨鎮撫這個官職太低的事來。
其用意已經昭然若揭了。
崔華蘭有些不高興的皺了皺眉。
孫興平雖然以前在甘州的時候是寧王府的侍衛長,但其實這個人也沒有什麽軍功。皇上登基之後,也是孫映萱用了當年的事情來脅迫她,她沒有法子,在皇上面前說了好話,才給孫興平謀求了這個京衛指揮使司鎮撫的職務。
這是個從五品的官職,算起來已經不低了。當時太後知道,還用話語敲打過她一番,意思是她一個後宮婦人,不該替人問皇上讨要官職。但是孫興平竟然還不滿足。
不過她現在有求于孫映萱。而且也确實不敢得罪孫映萱,所以也只得不甘不願的說道:“這個事情你放心。我會去找皇上,跟他說一說。盡量給你父親安排個更好的職務。”
“那臣女就先謝過娘娘了。”
雖然口中說着道謝的話,但看不出一點真誠來。崔華蘭雖然心裏氣的要命,但也一點法子都沒有。
好在孫映萱沒有再要求其他的事,說出了她自己想的法子:“我知道這幾年侯爺一直在找那個人。你可以叫幾個人故意的到外地去散播消息,造成那個人還活着的假象。侯爺心裏有了挂念,自然能再振作起來。”
一面說,一面心裏覺得很酸澀。
當年千方百計的将那個女人送走,讓他們兩個人彼此誤會,沒想到到最後還是要借着那個女人來讓崔季陵振作起來。
崔季陵眼中始終沒有她,那她做的這些事算什麽?若是東窗事發,她能有什麽好處?崔季陵肯定會很怨恨她。
忽然又想着,能叫崔季陵一直怨恨她也是好的。這樣至少崔季陵這輩子就能一直記着她了。說不定還會經常想起她來。
眼中漸漸的浮上笑意。也看不出來到底是惡毒得意的笑,還是嘲諷悲哀的笑。也許兩者兼而有之。
對于她的這個法子,崔華蘭也覺得很好。
這個棘手的難題解決掉了,崔華蘭心裏的一塊大石頭就落地了。對着孫映萱就有些不大耐煩起來。
孫映萱冷笑。這可真是卸磨殺驢,鳥盡弓藏了。
不過她也不喜歡崔華蘭,又稍微的說了幾句閑話,就起身作辭了。
崔華蘭叫張公公送她出宮。待看到她出了永壽宮的宮門,就呸的一聲,重重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鄙視的說道:“什麽東西!竟然還趁機跟我提要求。就你父親的那個德行,五品的官兒都嫌小。叫他去看城門都算是擡舉他了。”
憤憤不平的叫宮女過來,吩咐着:“提水來,将剛剛那個女人坐的椅子,走過的地方都用水洗幹淨。喝過的茶杯也不要了,拿出去扔掉。”
宮女應了一聲是,拿了孫映萱喝過的茶杯出去。又去提水來擦洗地板和椅子。崔華蘭就憤憤不平的去內殿躺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