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開除出廠
打工仔矛盾多,但很少有人在車間直接開打,主要是廠規嚴厲,不管是任何理由,打架雙方必須開除。
不論對錯,只要打了,無論是打人或者被打,全部開除。
更何況,我們砸壞了氣動螺絲槍,推翻工作臺,摔壞了電話機板。這些貨本來就是補貨,不賺錢的,還被我們搞爛許多。
用主任的話說,兩個電話機都夠我們一個月工資了,我們打一場,幾個月工資都給打進去。
電子廠裏都是女工,我們打起來不管不顧,女人們攔不住,是其他線上的管理和男工過來才把我們分開,把事故損傷控制在一定範圍內。
這件事驚動了經理,一路奔跑過來,看完現場就一句,“開除,永不錄用。”
跟着是保安介入,卡着我們兩人去樓下辦理離職手續。
手續辦理很簡單,在人事部開除表格上簽字,然後由保安帶着去宿舍拿行李,送出廠門,這事兒就算了結。
從宿舍樓下來,看到柳紅站在院子裏,滿眼關切。
我有些讪讪,不好意思看她。
“怎麽搞得,好好的為什麽打架?”
柳紅的聲音很綿,很輕,很溫和,陳冬眼都看直了,再也不見先前威風,委屈的宛如三歲小兒,“都是他啦,我說錯一句話,就發飙。”
我搖頭,悶聲嘆息,“無所謂了,已經發生了,也沒辦法挽回,就這樣了。”
柳紅也無奈,從身上拿出鑰匙給我,“你先住在我哪裏,阿雪在家,等我晚上下班。”
柳紅走了,陳冬看着她背影癡呆,被旁邊保安拿棍子戳才反應過來,悶悶不樂向外走。
保安問我,“那個妹仔是你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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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是我表姐。”
保安就來勁了,“表姐?蠻漂亮哩,叫啥名?”
我就不喜了,白他一眼,“跟你有關系?”
保安呵呵笑,送我們到門口,把我單獨叫去保安室,對我道:“小子,想不想再進來?”
我雙眼放光,想啊。
保安說:“我有辦法。”
我眼神的光暗淡下去,自然想到,他的辦法是有條件的,恐怕跟柳紅有關。
果然,他說:“很簡單,介紹你表姐給我認識,我就把你弄進來。”
我反問:“只是認識嗎?”
保安笑,“對,認識就行。”頓了頓又道:“要不就交一千五。”
我就懂了,這保安就是傳說中的帶工仔。
帶工相當于後來的人力中介,主要是跟各大工廠內部人事部關系搞好,知道他們需要多少工人,然後從老家往廣東帶。很多打工仔沒出過遠門,去了廣東沒門路,怕找不到工作,就會找帶工仔。一個人交八百到一千,帶工連路費都包了,從家裏直接送進工廠,上班賺錢。
廠門口的保安也會幹這個,他們都跟人事關系熟,不過他們往裏面帶的不是從老家來的打工仔,而是在外面找工作的人。
這個時候還是一代身份證,工廠用人審核不嚴,全憑人工篩選,操作性很大。
保安的話帶給我希望,能重新進廠最好,因為在外面流浪很糟糕,雖然好玩,但是花錢很快,錢花完了就不好玩了,只能去流浪。
我留下保安電話號,說晚上有空吃個飯,看看事情怎麽操作。
出去外面,陳冬在等我,眼眶青腫,哼哼唧唧,“保安跟你說什麽啦。”
“重新進廠,但是要花錢。”
陳冬丢一聲,問:“要多少?”
我搖頭,“現在沒說價格,等晚上跟他吃飯再聊。”
陳冬拿出一根煙,我接了,不用廢話,兩人這算是和好,去了外面糖水店坐下,要了炒米粉吃,
吃完陳冬說,“有門路進廠告訴我啊,一起進去。”
我拍拍他肩膀,“沒問題。”
柳紅讓我找阿雪,我不好意思去,在柳紅隔壁一棟樓裏找了個單間住下,等待她們下班。
上班的時候感覺時間匆忙,罵老板黑心,把我們不當人,可突然間閑下來,又感覺渾身不自在,這種感覺跟平時放假休假那種感覺不同,有種隐憂。
隐憂來自于不安全,沒工作,等于沒收入,等于受凍挨餓,這是很危險的。
晚上柳紅先回來,打電話叫我去吃飯,跟阿雪一起,詳細詢問我事情經過,問了笑,“你脾氣太暴躁了,小小的事情,值不得動手。”
我回答:“別人可以罵我,但不能罵我女朋友,我受不了這個。”
柳紅又道:“你先在外面玩兩天,這幾天出貨緊,等經理那天高興,我跟他說說,再讓你進來。”
我說不要,我已經找了門口保安,保安有辦法弄我進來。
柳紅說:“不行的,老胡說了永不錄用,你進來他也會趕你出去,除非你去別的車間。”
別的車間就別的車間,我說:“那我也不要你跟經理開口,随随便便欠人情不好。”
柳紅說:“沒什麽不好。”
我說:“萬一他要是以此為要挾,向你提出非分要求呢?”
柳紅被說的錯愕,結結巴巴,“老胡不是那種人。”
我悶悶不樂,“我覺得像,胖子沒好人,都是色鬼。”
柳紅便不再說,靜靜吃飯。
我說胖子是色鬼,我何嘗不是?我每次看到柳紅,心裏都怪怪的,我覺得她已經被我睡過,那就應該是我的女人,可是她對我敬而遠之,言語動作都将我拒之門外,不讓我親近。
這讓我很受傷,明明已經是我女人了啊。
吃完飯去樓上看電視,她故意坐在遠處,讓阿雪坐在我和她之間。
忽然間,我感覺,我和柳紅之間,越來越陌生。
或許,我們從來就沒親近過。
晚上十一點,李楠給我打電話,讓我去廠門口等她,她晚上出來。
李楠是品質,穿的黃馬甲,顏色豔麗,馬甲下面是緊身牛仔褲,把她的身體線條包裹的極其流暢。
一出廠門就撲到我懷裏,給我一個甜蜜擁抱,久久不分開。抱夠了才問:“吃宵夜了嗎?”
吃完宵夜十二點,我們從市場往回走,李楠主動貼上來,挽着我胳膊,動作很親昵,是那種只屬于戀人間的親密。
具體說,就是我的胳膊有意無意會貼着她胸口的海面墊。這動作在以前是不可能出現的,我想,可能是因為我今天為了她動手跟人打架,她大受感動吧。
剛出市場,路邊出現四五個赤膊少年,一看就不是正經人,李楠有些慌,身體靠的更緊。
我拍拍她肩膀,眼神乜着那班人,對她說:“放心了,你老公很厲害的。”
赤膊少年們緊緊盯着我,慢慢往我跟前靠攏,我的手也往後摸,摸到彈簧刀,結果臨近兩三米,有個屌毛忽然喊了聲,“峰哥。”聲音顫栗。
四五個人停下,為首一個高個子遲疑,望向說話那小子。
于此同時,我也認出他了,就是昨晚打劫于菲菲的爛仔之一,唯一沒受傷的那個。
世界真小,也真特麽巧。
我護着李楠讓她走,自己始終擋在內側,目光警惕。
那小子說話了,聲音發虛,“峰哥,昨晚就是他。”
為首的高個子瞬時變臉,沖着我招呼,“喂,你很牛逼?”說着,手裏多了把匕首,刀刃閃青光。
這是狠茬子了。
說實話,我有點發虛,但不示弱,也把彈簧刀亮出來,目光專注地盯着對方,腳下倒是沒停,繼續往前走。
李楠吓壞了,拖着我胳膊,快步走。
走出十多米,四五個屌毛追上來,我立即擺出姿态,結果他們沒動手,只是把我們圍起來,為首的高個子問:“你叫什麽?”
我回答:“張桂芳。”
高個子盯着我,目中發冷光,看了十多秒,才說:“張桂芳是吧,我記住了,不要讓我再遇到。”
我撇撇嘴,懶得說他,已經看穿他的心理,不過是個外強中幹的貨色,沒什麽好怕。
回去租房裏,李楠不能洗冷水澡,我把熱得快放在桶裏燒,燒完了讓她擦身子。
李楠扭捏,要我幫她擦。
這是李楠第一次主動要我看她的身體,以前都是我強行拉開衣服的。
相比起于菲菲,李楠是身材有肉感,更健康,尤其是臀部,緊翹渾圓,瞬間讓我不能自己,剛擦個背就撲上去,抱着她吻。
李楠咯咯笑,抓着我耳朵,“乖了,洗完澡在床上玩。”
我看一眼垃圾簍裏帶血的姨媽巾,滿腹冤屈,這還玩什麽。
洗完躺好,抱着她睡。
李楠問:“你今天怎麽想的?幹嘛那麽沖動?”
我說:“我也不知道,就是聽到他罵你,我就忍不住了。”
李楠咯咯笑,“傻瓜。”又問:“那以後什麽打算?”
我把保安的話說了一遍,李楠切一聲,“還要錢?放心好了,我給堂哥打個電話,你去五星塑膠上班,根本不用花錢。”
一句話讓我心情放松,還愁進不了廠,這不是關系來了?
當下心情放寬,不再壓抑,抱着李楠親,在她身上來回蹭。
李楠有些尴尬,難為情道:“人家不舒服呢。”
如此我也無奈,只能翻身下來,成大字樣躺着,旗杆高挺,滿臉的郁悶。
李楠見狀,吐吐舌頭,先在我脖子上親親,而後湊近我耳朵,酥麻麻地喊一聲:“老公~”
立時,我激動的不能自己,抱着她連連親吻,高興的要哭,看着她的眼睛,幾乎是顫抖地回應:“老婆!”
李楠咯咯笑,雙臂攬着我脖子,“別生氣哈,等大姨媽走了,我給你好好玩,你想怎麽玩都行。”
我問:“我們這樣算是私定終身嗎?”
李楠眼神裏有異彩,說嗯。
我再問:“那以後我要是窮光蛋呢?”
李楠搖頭,“不怕,就算你不賺錢,我也跟你在一起,我賺錢養你。”
我再問,“那以後要是有個有錢又帥氣的男人追你呢?”
李楠道:“不會,以後我只喜歡你一個,劉德華追我我也不會答應。”
一瞬間,我心裏某處柔軟被擊中,幸福的宛如泡進蜜缸,抱着她連連親,“老婆,我會好好努力,會讓你過上幸福日子。”
李楠咯咯笑,就此訂終身,相互抱着對望。
不多時,李楠煩躁,嗔怪,“明天晚上我不來了,跟你在一起沒法睡。”
我給她解釋:“這是身體自然反應,我自己不想的。”
李楠就道:“不想就軟下克,你總是這樣,搞的我蠻不好意思,好像是我失職。”
如此說,我只好轉身,給她後背。
她又不滿意,“你是嫌棄我嗎?轉過來。”
我道:“轉過來槍口對着你,你又不樂意。”
李楠咯咯笑,從後面貼過來,“老公,給你講我小時候的事情吧,我小時候蠻野的嘞,跟堂哥去抓野雞脖子,哎你知道什麽是野雞脖子?就是身上很多顏色的蛇啦……”
于菲菲跟主任吵架之後,直接曠工走,她是一刻都不想在車間幹了,忍受不了那些氣。
出去之後她去了醫院找李文秀,第二天才知道我跟陳冬打架被開除,打電話問我怎麽回事,我樂得做好人,電話裏嚴肅告訴她:“沒什麽,我就是看不慣他對你出言不遜的那副屌樣。”
于菲菲電話裏就無語了,“你傻啊,為了我這樣,值得嗎?”
我回複說:“值得,為了你,我做什麽都值得。”
順水人情,不說白不說。
于菲菲很感動,電話裏安撫我,“你稍等,我馬上回去找你。”
閑來無事,我在外面雜貨店門口玩耍,跟幾個屌毛玩撲克牌,正玩的熱鬧,陳冬用胳膊肘撞我,“哎,那班屌毛幹嘛的?”
我回頭看,登時驚了個眉毛倒吊,昨晚上想打劫我的那幾個屌毛風風火火地來了,為首的正是那個峰哥,他的外表稀松平常,标準爛仔模樣。但是他身後跟着那幾個人氣勢就大不一樣了。
爛仔們穿的是拖鞋,髒不拉幾的牛仔褲,沾滿油膩的背心汗衫,臉上皮膚黑不溜秋,那是長時間被日曬的結果。但其他幾個人則明顯是衣裝整潔,腳下蹬着光亮皮鞋,皮膚白皙,精神抖擻,眼神中透出的氣勢都不一樣。
這種區別就是游擊隊跟正規軍的區別,雲泥之差。
一夥人過來,爛仔峰哥獻媚一樣指着我,宛如給鬼子帶路的漢奸,“老大,他就是張桂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