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
唐糖握着門框的手微微往下一垂,“你來做什麽?”
“唐糖。”陳征推門進來。
門關上。
唐糖垂着眼。
風合着雨敲打在窗戶上。屋裏的唐糖卻覺着自己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每一聲都讓人喘不過氣來,“沒想到這麽快,你們就找到了我。是孟熙讓你來的?”
陳征輕聲,苦笑,“唐糖,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也是應該的。”
他站在那兒,好看的眉目卻過于蒼白,曾經和熙的笑容如今卻苦澀萬分。
唐糖眼眶微微變紅,“陳征,從一開始,從你失蹤的那一刻起,都是騙局嗎?在黔城都是你們設計好的?”
陳征只覺心空蕩蕩的,他看着唐糖,低聲,“我從沒想到會讓你陷入如今的地步。”
“你真的沒想過嗎?陳征,你真的沒想過你失蹤了,即便兩年,一旦有你的任何消息,我都會去追的。你真的沒想過?”唐糖輕聲,“而從我追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陷入了你和你家人的騙局。我只是不明白,孟家既然要我的東西,為何不一開始就來拿,要這麽折騰。”
而中間的兩年足夠唐糖相信這個騙局的真實性。
“在你不知道那些東西如何用,有什麽用的時候,他們拿到也沒有用。”陳征良久,才道,“唐糖,無論我現在說什麽,總歸都是我的錯。”
唐糖沉默,半響,才看他:“他們說你病了,你需要我的血。是什麽意思?”
“寧家人的東西能殺人,也能救人。”陳征望她,一眼又一眼,仿佛要将所有她的一切都刻在心裏,刻在眼裏。
殺人,她是知道的,但是救人,唐糖卻有些不明白了。
見她不明白,陳征解釋道:“孟家的老人說,寧家人的東西,有用的就是血殺和血咒。血殺想必你也知道,但是血咒,據說只要寧家人的血作為媒介,你家人養的靈鬼就能附身到被施咒之人,令其生,令其死。”
換句話說,這血咒無論将其用在哪一種地方,經商,從政,權力金錢,恐怕都是能用到的。
唐糖心下駭然,嘴上卻溫聲說,“難怪孟家和你父親這麽想得到我的東西。”
“得到你的東西依然沒用,還必須用你的血才能養活那些靈鬼。”陳征淡淡開口,“而你一旦被孟家抓到,就是器皿。”
溶血養靈鬼的器皿。
唐糖只覺冷意一點一點從腳爬到自己頭上,她定定看着眼前的人,“而你和他們……..”
“唐糖,過去就當我們從未相識,我很抱歉讓你遭受了這麽多,我希望你以後是平安的。”陳征轉頭,一開始陳右安告訴他的不過是讓他用他的死推動唐糖開啓自己的養靈之路。然而等他知道孟家和父親的打算後,他才明白一切都不受他的控制了,而他自己也淪為了孟家的禁锢之人。
唐糖垂眼,嘴角慢慢彎起來,最終成了一句嘲諷,“陳征,就在這之前,我差一點死在你和你親人手上。在湖北,在蘇州,如果不是有人幫助,我已經死了兩回。現在,你來說你想要我以後平安,陳征,你告訴我,我以後如何平安?是你将我引到了孟家人面前,是你讓我任人屠宰。我要如何平安?如何避免這一切?”
沒有眼淚,她只是木然的看着陳征,看着自己,那個在角落裏疼得不再有眼淚的自己。冷冷嘲諷着。
陳征只覺心中一片荒蕪,然而他依然還是開了口,“唐糖,如果可能的話,也不要用你的名字了。孟熙現在去了孟家祖宅處理內部的事,一旦等他拿到孟家的大權,那時候,你就…….”
“我每次去哪兒,孟熙都知道?”
陳征搖頭,“一旦孟熙拿到了我外公的遺産,他就可以很快動用孟家所有的關系找到你所有一切。”
“你現在這麽快就能找到我,想必也是孟家的關系了!”唐糖笑,嘴角帶着冰涼的弧度。
陳征輕聲,“唐糖,以後保重。”
唐糖定定了看了他一眼,半響,點了點頭,“再見。”
見她無動于衷的樣子,良久,陳征才說,“唐糖,你以後一定要小心,不要去甘肅,更不要回北京,不要輕易…….”
想了想,後面的話終于還是沒有說出口。能說什麽呢?提醒她不要随意相信人,要小心?可是曾經親密如他,卻是她最大的叛徒。
他有什麽資格來說這樣的話呢。面前的女人,再也不是他懷中撒嬌的女孩,再也不是那個連開車也嫌累的女孩,也不再是那個父母去世哭得暈過去的女人。
如今的她,站在那兒,冷漠堅強。
是他的騙局讓她變成了一個孤獨漂泊的旅人,一個以後一生都在黑暗中行走的人。
他開啓了開端,就不會有美好結局。
陳征站了良久,終于轉身。唐糖自始自終不曾看過他一眼。
房門打開,走廊的牆邊,靠着一個男人,煙圈淡淡。
而小米站在走廊的一角,見到陳征過來,想要走過來,最終卻還是停住了腳步。
陳征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時間心中複雜。最終卻只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側身往小米的方向過去。
“陳征,是吧?”吳盟在身後叫住他。
陳征停住。
“以後你和唐糖,還是永遠不要見面了。”吳盟開口。
陳征回頭,“吳盟?”
“是。”
“你也是獵人?”
“是。”
“她還不知道你的身份?”
“是。”
陳征嘴角的笑慢慢變成了諷刺,“所以剛才的話你沒有資格說。”
“我獵殺一切獵殺她的人。這就是我和你的區別。”吳盟淡淡開口。
吳盟進屋,就看見唐糖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地看着電視。
吳盟過來,叫了一聲,“唐糖,吃飯了。”
唐糖半響,才擡起頭,“吳盟,我們就此別過吧。”
吳盟将手中提的東西放下,過來問她:“方才還好好的,發生了什麽?”
唐糖搖頭,輕聲,“什麽都沒發生。吳盟,好幾次你都救了我,你的大恩我一輩子還不了,我身上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就有一張卡。這張卡你全部取出來吧。”
她說完,表情淡淡的,眼睛依然看着電視。
可是那電視裏演的什麽她卻一句話也沒進去。
吳盟笑了笑,“唐糖,你欠我的你那張卡裏的錢恐怕還不了。你要和我道別,也沒關系。但就像你剛才說的,我對你的大恩你得還完才行。”
唐糖輕聲,“除了我那張卡裏的錢,我在北京有輛車,還有一套房子。如果你不嫌棄,可以去拿,房産證在我朋友楊帆那兒,楊帆你也認識,我寫封信給她。你拿着我的信,她必定會給你辦好的。除了這些,我真的沒有別的,只有這條命了。”
都已經是喪家之犬,愛人變成陌生人,身外這些又有什麽關系呢!還不如給吳盟。
她說到這的時候,聲音都微微顫抖着。
吳盟坐在她身邊,伸手将她頭轉了過來,“唐糖,你在害怕什麽?”
唐糖垂眼,“吳盟,在孟家的時候難道你沒發現我是個災難,誰跟着我,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你是怕連累我?”吳盟開口,“可是,唐糖,逃避有用嗎?”
唐糖低頭,“我剛才想了很多,那個孟熙,孟家人,陳右安,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而他們,你也看到了,我對付不了。真的,我對付不了。你只要離我遠了,也不用和他們有攀扯。吳盟,真的,我很感激你。但是我們就此再見。這樣對你也好,對我也好。”
我能報答你的,就是你能不受我的連累。
至于我自己……..
“既然你知道孟家以後還會找你,那你準備怎麽辦?”吳盟問她。
她縮了縮肩膀,衣服外套裏面,她全身唯一僅有的東西,便是那只木盒子,和四紙剪紙。
“我會找個地方。”她輕聲。
這過程,她會活着,也許也會死去。
吳盟伸出左手,擡起她的臉,看向她的眼睛,“唐糖,你又有什麽地方可去呢?但凡你能說出一個安全的你能去的地方,我立刻什麽話都不說,我們就此別過。”
唐糖張了張口,眼睛微微垂下,這世上,茫茫天地間,她确實沒有一個安全地方可去。剛才陳征說了,孟家都會找出她來,就像他們找到了父親一樣,而她還不如父親。
“你是想不到?還是沒地方可去?”
唐糖沉默,半響,才輕聲:“我父親給我留了幾個地址,我想我應該去這些地方。”
一個湖北枯草村,一個蘇州,但是這兩個證明已經沒用。
而她是寧家人,地址上還有其餘三個地址,一個在湘西,一個在新疆,而最後父親用紅筆重點劃了好幾道線的那個,她查了,竟然在尼泊爾。
而新疆,陳右安曾說過,他年輕的時候在塔裏木沙漠見過父親。
既然都說她是寧家人,她不相信這世上就只有她一個寧家人。
吳盟看了看她,沉聲,“我陪你去。”
“我不是和你鬧着玩的。”心中壓抑着的東西因為這句話一怒而起,唐糖的聲音微微提高,“你是沒看到,還是傻了?我這樣的人,以後注定沒有安寧。再說,你以為我是傻子嗎?姓孟的說了,你也是獵人。我們天生就是敵人。我告訴你,你最好現在就離開我身邊,以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你若是和.......”
她越說越沒邊。
吳盟沉聲,“我不是傻了,我看我是瘋了。”
話音才落,他傾身上前,也不等她再說話,已經将她壓倒在床上,低頭就堵住了她的嘴。
淬不及防間,她幾乎忘了反抗。
長驅直入的舌霸道地撬開了她的嘴唇,重重的糾纏翻騰吸允着她,呼吸幾乎遲疑。他的吻帶着莫名的憤怒。
憤怒于她見到陳征的失控,更憤怒于她此時說的離開。
綁起的長發已經解開。
她躺在他身下,他的左手扣住她的,發絲糾纏,她在他的唇、舌糾纏中幾乎喘不過氣來,反抗躲避變成了更深一輪的暴風雨。
他右手的傷已經裂開滲出血,滴在她發絲間。可是他絲毫不在意。
衣服已經散亂。
随着一聲痛苦的悶哼聲傳來,他這才放開了她。
然而清明并未到來,她依然覺得難以呼吸,她擡眼看了看吳盟,想擡手指他流血的右手,然而吳盟卻已經将她打橫抱了起來,“唐糖。”
他的聲音帶着一絲嘶啞和恐懼。
唐糖有些奇怪,為什麽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紅,和方才不一樣。還有他的聲音。為什麽他要抱着自己往外去?
她開口想要問一句,可是卻發現一絲濕潤卻順着眼睛流了下來,那東西不像是眼淚啊。她有些奇怪,手有些軟。
她心下一慌,使勁擡起手一抹,紅色的血。
她眼眶中竟然流出了血淚。
“吳盟。”她驚恐地叫了一聲。
誰說蔓藤不會生根,它會長在她的心裏,集成的防禦,已經被打開,那些藤根将一點一點扒着她的血。
獵人的獵魂,從來沒有停止。
吳盟的心一點一點遁入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