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
車駛出了街道,慢慢開着,速度有些慢,陳右安突然睜開雙眼。依然還在雲關鎮,但是前後街道都很安靜,車停在了一所破舊的房前,房前坐了一個老太太正坐在門口抽着水煙,見車停在自家門前不到十米,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陳母使勁開車門,但是車門均讓人鎖了。
“唐糖,你想做什麽?”陳右安很鎮靜。
一邊的陳母聽見丈夫的話,臉色突然變得有些蒼白。手卻一直拍打着窗戶。
唐糖回頭,“伯父,伯母太吵了。”
陳右安望她,繼續問她:“你想做什麽?”
卻沒等唐糖回答,陳母已經嘶聲罵了起來,“你這賤人,你這是做什麽?告訴你,你這樣會讓你死無葬生之地的。”
唐糖嘴角微微一扯,一臉的諷刺,“從湖北到蘇州,我已經遇到過三次追殺了。要死也是不怕的。伯母不如換個說法。”
陳母微微一愣,“你遇到人殺你,關我什麽事。”
“我一直想不通伯父伯母和孟熙是什麽關系,後來突然想起,伯母你也姓孟,而且是西北人。”唐糖看她,“孟先生一看就是不把人放在眼裏的,他說因為我,他的表弟陳路死了。我又想了很久,想必陳路應該是伯父你的某一個侄兒了。”
陳右安始終很鎮定,聽了唐糖的話,見妻子還想說什麽,他伸手按住妻子,安撫地搖了搖頭,這才回頭對唐糖說:“唐糖,你倒是真聰明。不過這些都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又如何知道你們的恩怨呢?”
唐糖微微一笑,“伯父,既然我今日來了,不知道答案,肯定是不會讓你離開的。你也知道,我有些能力是會讓人恐懼的。”
陳右安嘆氣,沉默。面前的唐糖已經不是當年陳征領回家的那個開朗的女孩了。
唐糖也不催他,兩人一時間誰也不開口說話,一旁的陳母見狀,幾次要開口,卻沒人接話,最終只得不說了。
像是比賽着時間,然而唐糖最終還是開口,“伯父,孟先生入住的那棟別墅,二樓有間房子,總是………”
“唐糖,看在陳征的面上,趕快走吧。”陳右安開口,“在蘇州已經放過了你一次,你又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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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臉色微微一暗,“那些殺我的人都是伯父請來的?伯父當真如此恨我。”
陳右安看他,目中微微的憐憫,嘆息,“沒有你,陳征不會在黔城出事。我和你伯母對你自然也說不上不恨。但是別人要殺你,和我們這恨倒也沒太大關系。”
唐糖盯着他,“我聽陳路說,我懷璧其罪。既然陳路是你侄兒,那麽想必你也是知情的。”
陳右安微微嘆氣,“你父親難道沒和你說過?”
“你什麽意思?”
陳右安笑,“我是做考古的,這些年參與了不少項目,年輕的時候,羅布泊的樓蘭考古也有幸參與過。很多年前,羅布泊那兒進去考古探險的人死了不少,當年我也曾和領隊深入湖盆,差點死在裏面,還是後來得一人相救,才出得來。那人是個年輕人,二十來歲,說姓寧。因為救了我和領隊,當時帶隊的領隊對這人自然很是感激,他對那一帶也很是了解,自然想邀請他留下相助。可是這人沒幾時不留一言就走了。直到多年後,陳征邀請我去見你父母,我見到你父親第一眼就覺得很熟悉,他的樣子變了很多,可是最終還是讓我認了出來。你父親是個很厲害的人,忘掉主姓,隐姓埋名活在大都市,若不是意外,想必你今天也不會如此。想來這一段時間,你也經歷了不少奇怪之事,自然知道別人要殺的不是你,而是你身上的怪異。”
他一句句說來,很是平常,可是唐糖的心卻遁入了黑暗,她極力不想承認的,終于答案就在面前。
而羅布泊是父親那本子上留下的五個地址之一。
湖北枯草,新疆羅布泊.......
而最後一個地址是“世上最高的峰。”
……..
“和陳路,和孟熙又有什麽關系?”唐糖只覺自己的聲音幹巴巴的。
陳右安嘆氣,“當時科考隊找不到帶隊的人,後來還是我無意中去馬蘭,才找到一家人,姓孟。還是孟家人幫助,我們才順利完成了這次科考。孟熙就是當時的孟家後人。這個世界有你父親留下的邪門東西,自然會有人發現你們的邪門。而孟家恰好就是這樣的人。他們稱自己為獵人。當年在羅布泊,孟家差點抓到了你父親,只是沒想到鬼使神差之下,你父親進入了湖盆,那個地兒進去就很難被發現。若不是陳征和你認識,孟家也不可能發現你。”
獵人?原來四只小鬼告訴他的就是孟家這些人!
唐糖冷笑,“我們沒作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孟家又當什麽正義使者。”
“你們沒做,可是你手上的東西會做。”一直沉默的陳母冷聲,“我祖上有不少人都死在寧家人手上。”
真是荒唐,唐糖看她,“孟家現在是找我報仇嗎?”
陳母不說話了。反倒是一邊的陳右安開口:“唐糖,看在你…….”
“你不用說這些。”她緊緊盯着陳右安,“這些事,陳征知道嗎?”
她的眼睛因為壓抑着的東西,而慢慢湧上紅色。
車內安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不知等了多久,陳右安才慢慢嘆了口氣,“陳征從來不知道孟家是做什麽的,他至死都不知道。”
仿佛心裏有個細小的角落因為這句話得以微微的放松,唐糖看着陳右安那張帶有皺紋的臉,“陳征,是不是還活着?”
問出這句話,她覺得自己的心被人緊緊揪着,仿佛只要人輕輕一扯,就能成一堆碎沙。
“你是希望他還活着,還是死呢?”陳右安長長嘆了口氣。
唐糖沉默。
見她不回答,陳右安微微一笑,“如果是兩年多前,我想你肯定希望他活着。但是現在,你希望他死了,是吧?你的內心.........”
“你閉嘴。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是知道我怎麽想的。你回去告訴姓孟的,我不怕他,什麽孟家人,我不怕……..”
即使陳征活着,即使陳征........
我不怕的,我不怕的.........
“你父親既然能躲得過,你自然也可以。”陳右安嘆氣。
唐糖冷笑“你明明和孟家是一夥的,現在告訴我這些,難道你…….”
陳右安笑,“外面還有這麽多人,現在你不能對我如何,我自然也不能對你如何。我說的這些事,孟家人早以為你已經知道了。且你遲早也會知道。在你去枯草村竟然能逃得過孟家人的催眠之後……..”
還再要說什麽,卻只見車子前方,一個男人匆匆而來。
那人唐糖認識,正是她從背後打昏的老林。
唐糖回頭看了陳右安夫妻一眼,咬咬牙,終于還是一把開了車門,關了車門,将車鑰匙丢到那老太太面前,幾步往後跑了去。
待老林從老太太那拿了鑰匙上車,陳右安才放開了妻子的手,那手已經讓他捏青了。
陳母望他,“我不明白你為何要告訴她這些事?”
陳右安淡淡一笑,“我歷來主張,得容她成長,只有她足夠強大,才能控制那些怨靈,寧青言封了的東西自然得讓他的女兒親自打開才能有意義。等她開了血殺,到時候用她的血一點點供養寧家的怨靈,孟家還有什麽不能做的。再說,剛才說的那些,她遲早會知道。”
寧家的東西,不是寧家人,根本無人能控制。但是只要孟家将寧家的血取出來,怨靈就會聽孟家的。
“你別忘了,我們的孩子等不及了。”陳母厲聲。
陳右安看她,“那年若不是你多嘴,他怎麽會去黔城?這一切又能怪誰?”
“他母親的血都不能救他,我當時又怎麽知道。”陳母冷聲,“我看你現在的心思根本不在他的性命上。”
“他的性命不是靠的是岳父嗎?”陳右安自嘲。
陳母一滞,沉默着看向窗外。若是當時知道唐糖就是寧家後人,又哪有這麽多事。不過誰知道呢,若不是陳征無意中透露了唐糖所謂的“噩夢”,誰又知道父親一直在找的寧家人竟然會影藏在他們身邊。
夫妻兩的對話,前坐的老林倒是面無表情,像是沒聽到一樣,直到陳右安問他,他開口說話。
“那個吳盟怎會和淩家認識?”陳右安有些納悶。
身邊的妻子聽了冷冷開口,“淩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淩之平死去的那個兒子當年據說老爺子也見過,是個會用袖箭的殺人的。後來不知怎的,死在尼泊爾了。我剛才聽淩之平那女兒說,吳盟和她哥哥是朋友。”
陳右安奇道:“老爺子見過?”
陳母閉目不答,她根本沒有心思去管這些事。
陳右安也懶得再問,孟家很多事,是傳男不傳女的,陳母知道的,也不太多。
至于淩家,雲關鎮的淩家據說先祖幹的也是和孟家一樣的事,但是後來不知怎的,民國的時候,就沒了這能力,據說還是和寧家有關。
不過即便沒有這能力,淩之平還是和孟家有來往的。
陳路死在吳盟的手裏,孟家一直在查吳盟的來歷,特種兵,雇傭兵,這些都不是什麽難以知道的,但是再多的就沒了。只是沒料到竟然和淩家有往來。
前座的老林回頭,“我們回蘇州?”
陳右安點頭,“回去吧。”
老林會意,孟熙的意思自然也是,既然淩之平死了,和淩家的往來以後也不過是一些生意往來,再多的就沒了,參加完葬禮,姑父就該回去了。畢竟…….
“唐糖肯定會回蘇州的,你把這事告訴孟熙。”陳右安開口。
老林點頭。
不抛出去答案,怎麽能引來自己想要的。
就如當初不抛出去陳征的死,唐糖也不會邁上如今的路。
唐糖走得又急又快,好在今日這小小的雲關鎮大多都去了淩家參加葬禮,鎮上人也不多。
唐糖一路疾走,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她只知道自己的腦子亂得一團糟。
父親,獵人,紙人.......
一件一件,讓她整個人神經高度緊張。既然孟家發現了她,那麽以後她該怎麽走,她說着不怕,可是………
到了最後,她覺得自己彎彎拐拐之間,竟然又走到了離淩家不遠的桃花樹下,那處桃花開得甚好,她怔怔坐了下來。
外圍的青石路上并無一人。
唐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淩家那邊的嘈雜依然。
“寒姐,這事兒真的很奇怪。”隐隐約約的聲音傳來。唐糖不由一怔。
她悄悄站了起來,躲在密密麻麻的桃花後面。
只見葉寒和羅成在不遠處的牆角下,看那樣子葉寒很生氣。
唐糖不由想起昨晚在那個家廟中的葉寒和夏陽。還有淩之平的死。
淩之平如何死的,其實唐糖并不太關心,她準備悄悄離開,然而葉寒的聲音卻帶了怒氣傳來,“那麽是誰将楊小姐帶來的。”
楊小姐……..
唐糖的心一跳,在這一瞬間,她想起了楊帆。
指甲微微掐進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