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将軍渣(4)
賀魏文從左相府到浒府,秦都官員大多住在統一的片區,隔得很近,他到了浒府,一路的下人請安無人敢問更別說阻攔。
浒清承和浒老今日都在左相府,家裏能主事的只有主母,遠遠趕來的時候賀魏文已經進了清若的院子,門口有賀魏文安排的侍從守着,不得入內。
浒老從蜀地找來的嬷嬷正在教她規矩。
清若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裏擡着盤葡萄,一顆一顆的扔,擡着頭去接,湊過來湊過去的。
兩個嬷嬷一左一右,一人手裏一根粗棍子,偏偏臉都氣紅了沒往她身上招呼。
“起來,練習坐姿。”嬷嬷臉開始發綠。
清若動了動翹着的腳尖,腳尖踩着繡花鞋,繡着荷花,她一動荷花荷葉抖得晃眼。
“我這不坐得好好的麽。”
還懶洋洋的威脅嬷嬷,“手裏的棍子捏穩了,今天被打了父親和兄長都不在呢~”
兩個嬷嬷果然緊了緊手裏的棍子,看來是已經領教過她的野蠻了。
能潛進他的将軍府,至少是有些花拳繡腿的。
賀魏文站在門口看了一會,擡手敲了敲門板。
一只手背後,一只手曲着敲了敲門之後放在身前。
“打擾了。”說得溫和客氣。
兩個嬷嬷有些驚到,這樣大刺刺的出現在這裏,身份不會是簡單之人,何況就穿着氣勢看着也唬人。不過暫時還不知道是誰,只是把棍子被到身後去回了個通禮。
清若弊了他一眼,嘴巴裏的葡萄咬得擦擦的,口吻有些臭,“你來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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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魏文擡腳跨進屋內,表情氣質溫潤,可周身氣勢無不透着勢不可擋的不容拒絕。
他上前走了幾步,兩個嬷嬷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有話和浒小姐說,兩位嬷嬷能出去一會嗎?”
在人家小姐閨房裏,這問的是什麽話?
兩個嬷嬷有些遲疑,畢竟這是要嫁給皇帝的,名聲出了問題浒家第一個饒不了的就是她們兩。
清若翻了個白眼,“賀大将軍的命令,你們不怕掉腦袋嗎?”
兩個嬷嬷又給他行了個跪拜大禮,這才退了出去。
“你來幹嘛?”
清若問,他也不回答,徑直到她旁邊的椅子撩開衣袍坐下,還伸手越過中間的桌子從她擡着的盤子裏拿了個葡萄。
滿身的酒味,清若嫌棄的啧啧兩聲抱着盤子往後退,“問你來幹嘛?啞巴了吧?”
賀魏文吃了葡萄,有兩顆葡萄籽,轉頭看了一下,她面前桌子上堆着一小堆,彎腰過去跟着吐在上面。
清若看着他,整張臉皺得跟菊花似的難看。
賀魏文直起身,手指曲着敲了敲桌面,“葡萄放上來。”目光看着她懷裏抱着往後收的盤子,說話間似有似無的挑了她一眼,帶着些微醺的目光黑幽幽的像狼,陰了滿目的森綠,勾引着無知的獵物。
清若遲疑的看着他,明顯不想給。
賀魏文輕輕咳聲,“關于嫁不嫁這件事~”話語到此,調子上揚收音。
不過已經足夠了,傻了吧唧的人已經把盤子放到了他手邊,附贈一個想要讨好,但是不會,導致整張臉僵硬的笑容。
賀魏文喝了不少酒,剛剛喝了點茶,現在涼涼水潤的葡萄吃進去正好,還剩下三分之二盤的葡萄被他一個一個吃完,留下一堆葡萄籽。
清若早就不耐煩,幾次想要出聲,他輕飄飄睨過來一眼,她又禁了聲,坐在椅子上跟有蟲咬似的,二郎腿早已經放下,腳在地上像踩縫紉機一樣噠噠噠抖得沒完。
賀魏文吐出最後一個葡萄籽,目光關切的看着她,“想去茅房?”
她頓了一下,一臉遭雷的表情,翻了個白眼之後才盡量溫和的問他,“我是不是不用嫁了?”
一盤葡萄就像換一門親事?
賀魏文笑了笑,站起身拉了拉坐皺的衣擺,溫和慈祥的開口,“怎麽這麽傻?我只是随口一說嫁不嫁,又沒說你可以不嫁,不要想太多。”
她身子僵在原地,賀魏文已經邁開腳,“好好待嫁,不用心急,只有一個半月了,時間很快的。”
“賀魏文!我操你麻!”
賀魏文的輕笑混着裏面噼裏啪啦摔東西的聲音,他本來想轉身告訴她女孩子不要說髒話,不過想想無辜的家具,還是作罷。
清若晚上收到了将軍府送來的東西,她中午摔掉的東西一件不缺,并且檔次都比她摔掉的好很多。
送東西來的人傳話,将軍說這是葡萄錢,浒小姐這裏的葡萄不錯。
“……”
下人回将軍府複命,賀魏文在書房,浒清承也在。
賀魏文沒讓人避開,下人也就直接說了,“回禀将軍,浒小姐把東西都摔了,情緒很激動,還罵了髒話。”在将軍府好多年的老人,彙報這件事聲音一點起伏都沒有,完完全全的陳述。
浒清承聽得冷汗直冒。
“嗯。”賀魏文應了一聲,批了手裏的公文低着頭檢查,口吻随意,“明天再送。”
“是。”
浒清承有些拿不準賀魏文現在對清若到底是怎樣一種态度,在他的記憶裏,除了小皇帝,賀魏文可沒對任何人這般耐心過,任由人掃他的面子。
對皇帝,他是有所圖謀,圖的還不小,那現在對清若呢?
浒清承不敢問賀魏文,回府之後直接去了清若院子。
清若已經睡覺,他差了府裏的丫鬟直接進去把人送床上拖起來穿戴送到了院子中間。
清若滿臉的火,頭發上的步搖等等已經拆下,見到他手腕上帶着的玉镯子脫下來就砸過來,嘴巴罵得又兇又髒,近乎半夜的時間點,周圍的院子都起了人聲。
浒清承側頭躲過她接二連三扔過來的首飾,有些不耐煩,衣服裏備着的暗器甩了一個出去,控制了力道,打在她腳腕上。
清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屁股跌了個結實,雖然不會嚴重,但是一時間疼得臉都白了完全說不出話。
浒清承從她出現就開始打量她,現在心裏閃過很多念頭,還是拿不準賀魏文的心思,“好好待在這院子裏,否則別怪我不顧念親情。”
清若疼得一張臉寡白,看着他離開拳頭捏得緊緊的卻說不出話。
浒清承在門口冷聲交代守院子的侍衛,“看好了,以後賀将軍來要及時通報給我。”
“是。”
賀魏文第二天晚上讓人送過來的東西清若沒砸,還叫人帶了回禮去給賀魏文。
下人帶回來給賀魏文,賀魏文其實有些意外的,她那麽蠢,他真的沒覺得幾天時間她能變聰明。
不過下人說,清若的原話确實是給賀将軍的回禮。
一圈安神香,賀魏文還在書房辦公,順手遞給身後候着的小厮讓他點起來。
香味濃郁又霸道,不過因為是安神香所以不刺鼻,和蘭花之類的香料比起來簡直嚣張得一如她的人。
應該很少有人會喜歡這樣的安神香,味道太重,感覺呼吸都會有些遲鈍。
不過賀魏文很喜歡。
從書房出來已經是月挂枝頭的時辰了。
站在書房門口猶豫了一會,“去浒府。”
他當然知道她蠢,會給他帶回禮,不過是因為受委屈了。
受委屈了,怎麽會想着找他呢?
賀魏文想不明白,很多人要巴結他沒錯,不過她的腦子顯然不夠她考慮這些問題,她受委屈時候會找的人,一定是她相信的,相信可以幫她出頭的。
是他嗎?
半夜時分,浒府很安靜,厚重的大門上懸着銅鑄的獅子頭,緊緊關着。
賀魏文百無聊賴的從馬車上下來,聲音輕飄飄的,“讓浒府的人起來。”
他這麽說,就是要他們正式迎接。
大半夜的,浒府裏鑼鼓宣明,一院子燈火和嘈雜一起點亮熱鬧。
侍從從馬車上擡了椅子下來,賀魏文就坐在大門口手撐着額頭等着。
府門已經大開,兩刻鐘後手忙腳亂的浒家人全家到齊,浒老和主母領着全家老小過來門口三跪九叩的迎他進門。
賀魏文從椅子上站起來往裏走,越過浒老喊了免禮請起,低頭在跪着的浒家人裏找了一圈,沒見到她。
也不知道是沒人叫她還是她不願意來。她現在有求于他,應該是沒有人叫吧。
賀魏文直接擡腳往她院子走,身邊跟着的兩個侍從攔住了浒家人,“浒老太客氣了,真是辛苦一家起來迎将軍了,快回去睡吧。”
浒家人一句話沒說上,從頭到尾就是折騰了一個時辰,梳洗穿衣來門口跪了一下,喊了兩句恭迎賀将軍。然後就回去梳洗繼續睡了……
賀魏文在半路遇到了急急趕來的清若,半件衣服一邊跑一邊往上扯,頭發在腦袋後面裹成一團,急急忙忙的往外跑,都沒注意她不遠處有人走過來。
跟着的丫鬟擡頭看到人了,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拉前面的人,“小姐!”
清若低着頭提衣擺,準備往前沖,又被丫鬟拉住,煩躁的回頭吼,“幹嘛呀?”
丫鬟被她一句獅子吼吼得腦袋晃了晃,不敢擡手往他這指,扯着她的衣服甩了兩下,“小姐,賀,賀将軍。”
清若把掉下來遮住眼睛的頭發攏上去,“我當然知道賀将軍,所以走快點,一會那該死的都走了。”
丫鬟臉白了,手上沒勁了,被她成功掙脫。
清若悶着頭往這邊沖。
賀魏文抿着唇往路中間挪了一步。
“嘭。”
賀魏文胸膛一聲響,悶哼一聲。
清若撞得往後退了兩步,捂着額頭要開罵,“要死……”
“賀魏文?!”
賀魏文緩了緩被撞得不穩的氣息,點了點問她,“這麽着急幹嘛?”
清若別開了眼,“呵呵,下人說賀将軍來了,趕去門口迎接。”
賀将軍,該死的,這稱呼轉換得好自然。
賀魏文朝她跨近一步,居高臨下呼出的氣息攏在她頭頂,她頭發亂糟糟的。
賀魏文開口,“受什麽委屈了?”彎腰低頭,呼吸黏在她耳朵邊,聲音輕柔而魔魅,“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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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這麽硬,一撞撞得人心都生疼生疼的,
誰還敢給她委屈受?
——【黑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