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優雅的瘋子(2)
清若每天一瓶的純牛奶三分之二給了許念陽,每周一瓶的草莓牛奶全部給了許念陽。
夕陽西下,這兩個月少年長高了不少,清若終于不用再刻意蜷着膝蓋。
小巷子似乎已經成了他們的固定見面地,每天一次。
正值暑假,清若父母上班忙,家裏保姆照顧她吃飯,清若中午或者晚飯後會偷偷溜出來一會也沒有關系,家裏隔得近,小孩子總是有調皮任性的權利。
清若把牛奶放到他手上,看着他黑黑的手眨巴眨巴眼睛輕輕拉住了他的衣擺,“哥哥,我給你剪指甲好不好呀~”
說着從小包裏拿出自己帶出來的指甲剪,斜角型的指甲剪,上面還印着卡通圖案。
許念陽穿着又舊又短的衣服靠着牆,兩個人離得很近,他可以輕易聞到她身上似牛奶又好像夾着水果的香味。
戳開吸管一只手拿着牛奶,一只手随意的伸過去,聲音懶懶的,“嗯。”
清若隐晦的打量了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麽,從第二天見面她就感覺許念陽氣場怪怪的。
她一旦進入時空就要徹底融入這個時空,除了攻略目标人物外再沒有和總部的任何聯系,一直到離開這個時空,所以關系許念陽她只能從之前知道的資料上來推測,或許并不準确。
不過現在許念陽對她沒有惡意,甚至有些放心,這就夠了。
或許是因為有了第一個朋友,世界不再是單調的一片黑暗。
清若收斂心神,用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握住他瘦得可怕的手,指甲黑漆漆的,指尖全是繭,好多繭子上面都有些破皮。
清若盡量讓自己笨手笨腳像一個小孩子又不會弄痛他。
剪一下還緊張兮兮的擡頭問他,“哥哥,疼嗎?”
許念陽輕輕搖了搖頭,入目把視線裏所有的情景都收容進腦海深處,還開口做細微的指導,“指甲剪再斜着一點點,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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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毫不覺得讓一個九歲的小孩子剪不如自己來。
清若剪完一只手,黑黑的長指甲不見了,他內裏有些粉嫩的手指尖肉露出視線,配着過分纖細的手,有種指骨的美感。
許念陽牛奶喝剩三分之一,換了她剪完的那只手捏着,就着自己喝過的吸管直接喂到她嘴巴裏,把另外一只手伸過去讓清若剪指甲。
從清若開始帶牛奶給他,除了草莓味的,純牛奶許念陽都是自己喝三分之二,留三分之一給她,清若第一次接過來想要把吸管扔掉直接喝,就發現許念陽周身的氣息變得很壓抑,于是動作停住,直接就着吸管往自己嘴巴裏塞。
他開心了。
清若低着頭一邊含着吸管啄裏面的牛奶,一邊給他剪指甲,指甲剪好牛奶還剩了一點,許念陽拿回瓶子自己把最後一口牛奶喝了,盒子随手一扔。
小姑娘嘟了嘟嘴,把指甲剪塞回小包包裏噠噠噠跑過去把地上的盒子撿起來,扔到了不遠處的垃圾堆。
因為給他剪指甲,所以今天出來的時間有點久了,清若回到他身邊,把今天存下的零花錢從包裏拿出來,三塊錢,三張一塊。
遞到他手上,嚴肅着一張小臉交代他,“哥哥,明天早上要吃早點,知道嗎?”
許念陽把錢裝進口袋,覺得她實在傻,曲着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頭,靠着牆懶洋洋的問她,“你和其他朋友也這樣?”
朋友這兩個字他說得更是随性帶着諷刺的意味。
清若搖了搖頭,“沒有呀,只有哥哥。”
他喜歡只有這個詞,稍擡下巴,眼睛微眯,“嗯?最後一句再說一遍。”
小姑娘甜甜乖乖的笑,聲音糯糯的一開口就是滿口醇香的牛奶味,“只有哥哥。”
許念陽扯了扯嘴角,“回去吧。”
清若和他道別之後噠噠噠的跑回去了,許念陽靠着牆看着她的小身影漸漸消失,伸手看了看自己修得幹幹淨淨的十個指頭,指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明明喝同一瓶牛奶,怎麽她嘴巴裏就那麽香呢?
許家在巷子背後的老式居民樓四樓,沒有電梯,樓道狹窄很抖,拐角處堆着各種雜物。
老式的居民樓隔音不好,許念陽才走到三樓已經聽到了屋裏許母的咒罵聲,“那個死不掉的又死去哪裏了,不知道回來洗碗嗎,等回來打死他。”
許父不輕不重的呵斥聲,“行了,回來讓他洗就好了,陽陽在做作業,你小聲點。”
許母一下禁了聲,許念陽慢悠悠的晃到門口,許母正站在小房間門口柔聲問許朝陽,“陽陽,媽媽給你洗水果好嗎?”
領養他之前,許家夫妻一直想有個孩子,連名字都想好了,許朝陽,所以他的名字叫許念陽,期盼那個孩子早一點來。
他推門的聲響一出,許母幾個大步邁過來揚手就要打他,嘴巴裏罵罵咧咧口水直飛,“小野種,你又死去哪裏了?”
許念陽往後退了一步避開她的手,眼角都沒給她,低着頭進了廚房,聲音低低的,“我去洗碗。”
許母皺着眉還要跟上來打,被許父叫住,還是那句話,“陽陽在做作業呢,小聲點。”
許母這才作罷。
沒了工作之後許母便留在家裏照顧許朝陽,長期與社會脫軌,加之家裏的條件不好,她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會心善收養一個孩子的婦女了,滿口髒話與惡毒,見不得別人一點點好,更期盼着自己的兒子将來能成為世界首富。
許朝陽從小被寵壞,九歲的孩子已經惡習盡顯,許母舍不得管教許朝陽,把所有的不滿都發洩在了許念陽身上,他身上的傷百分之八十是許母打的,另外百分之二十或者來自許父,或者來自許朝陽,或者是那些巷子裏的小孩。
許朝陽在家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在外面卻是個欺軟怕硬的,偏偏性格使然,老是要去招惹別人,惹了禍事就把許念陽推出去。
那時候許念陽害怕被許母毒打,每次都護着許朝陽,并不是因為心疼許朝陽這個弟弟,而是因為那些孩子下手沒有許母重。
許朝陽從小在父母那裏耳濡目染,對待許念陽的态度就好像對待他家裏養的一條狗。
桌子上放着一個半大不小的碗,裏面有一小團飯,旁邊放這些菜葉,有些看着還是嚼過的,許念陽已經太熟悉,那是許朝陽不想吃的,是留給他的晚飯。
他直接拉開窗子從窗口全部倒下去了。
許念陽洗着碗,許母拿着三個蘋果進來,許念陽退到一邊,兩個人都相互不看對方,許母洗着蘋果,把水關小了一點,壓着聲音罵他,“水開這麽大幹嘛,你是要死還是吃屎了,水不要錢呀?”
許念陽不反駁也不回答,許母罵罵咧咧洗好蘋果拿着出去了。
這個家裏總是籠罩着一股病态的壓抑,每個人都像是一個只有欲望的野獸,不像是有理智的人類。
許母的病态體現在施暴和對許朝陽致命的溺愛,許父的病态是一方面想要改變現在的生活狀态一方面又不想努力得過且過。
許朝陽,那是一個被養壞的小野獸。
屋子不大,許念陽之前的房間被挪出來成了許朝陽的書房,再沒有多餘的房間,許朝陽在書房做作業的時候許念陽只能去陽臺上。
八月份的天,七八點鐘風很暖卻不炙熱,許念陽站在小小的陽臺上,旁邊是堆放的雜物,左邊口袋是一個水果糖,是清若給的,他一直沒吃。右邊口袋是一塊一塊的錢,她每天的零花錢都在他這裏,現在存了多少他自己也沒數過。
許念陽半傾着身子,手肘撐在陽臺上,手掌托着下巴看着遠處發呆,清若給他指過,她家好像就住在那個方向。
屋子裏爆發出了争吵聲,不用想,許朝陽沒做作業,肯定在裏面玩游戲機,被進去的許母發現了。
一會,許母要來打他了。
是的,許母提着專門打他的一截棍子出來,二話不說就往他身上抽,一邊抽一邊罵,“你要死了你來這裏站着,不會去教陽陽做作業嗎?”
許念陽側頭往屋裏看了一眼,許父拿着游戲機站着正在溫和的開導許朝陽,而低着頭的許朝陽,沒有半點認錯的樣子。
或許,許念陽也覺得是怪他吧。
許母打了一會,打累了,扯着他的耳朵把他扯進屋踢了他兩腳,沖許父開口,“別說陽陽了,讓他去做作業。”
又把許念陽往書房的位置踢了一腳,“小野種,你給我好好去教陽陽做作業。”
許朝陽乖順的保證,許父把游戲機歸還給他。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書房,許朝陽把書房門鎖上,穿着鞋子直接踩在一邊的許念陽的床上,拿過放在旁邊啃了兩口的蘋果,自己悠悠的翹着腿玩游戲機,下巴朝桌子上擡了擡,“諾,我的作業在那,去做吧,算着點時間,在開學前做好就行。”
許念陽盯着他踩在床上的腳看了兩眼,眼眸深處全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陰狠。
忽而勾了勾嘴角走到書桌邊坐下,拿起筆學着三年級孩子的筆記開始做作業。
許朝陽蘋果吃了一半,不想吃了,随手放到窗臺上,等着許念陽把做作業做好叫他,不耐煩的應了一聲,結束了一局游戲才起身走過去看了看,把游戲機放回書包裏,自己興高采烈的背着書包捧着作業本準備出去給父母驗收成果。
走到門口回頭看着許念陽,“還剩了半個蘋果,你吃吧。”
施舍的口吻。
許念陽淡笑着點了點頭。
許朝陽去了客廳,那裏馬上就是歡聲笑語一個勁的表揚他乖巧聰明。
許念陽偏頭想了想不由諷刺,許家夫妻真的不知道這作業是怎麽來的嗎?不過是只想自欺欺人罷了。
沒多大一會許母過來,推開門直接把燈關了,看着他背後窗臺上已經泛黃的蘋果開口,“怎麽不讓陽陽把蘋果吃完?”沒等許念陽開口回答已經直接帶上了房間門,“那你吃吧。”
“嘭。”
整個房間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