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章
那個笑容像是一陣風,把陸苳笙臉上的陰霾吹去不少。也許是蘇越這條短信讓她心情好了些,她居然開始饒有興致地問那個男公關,“你有對象嗎?”
“沒有。”他一笑,“倒不是說其他的,只是我們這一行吧,很少有人會覺得沒什麽,雖然說也是服務行業,但到底比較特殊。況且我現在房子都還沒有,找對象結婚的事情,還是遠了點兒。”
想要在大城市紮根,這是每一個到這裏來工作的年輕人的夢想。但是往往,高昂的房價像是一記重錘,砸得人頭破血流。
長期以來形成的風俗習慣就是,新婚住新房,現在的女孩兒都是嬌養的,很少有人不介意在出租房裏過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陸苳笙懶洋洋地一笑,“要是沒有我們這些無良的房地産開發商,你們買房子應該要容易一些。”
知道她是在自嘲,但是也不可能真的順着她的話往下說。那個男公關笑了笑,沒做聲。
陸苳笙還沒出院,這會兒自然是回醫院休息。她俨然已經把醫院當成了酒店,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醫生的囑咐從未放在心上,走和留,全看她大小姐心情。
車子開到停車場,陸苳笙拿出錢包拿了一疊錢遞給那個男公關,“給你打車的,剩下的算是你陪我聊天的談話費吧。”只要把她哄高興了,陸大小姐出手就相當大方。那個男公關前腳還在為房子憂愁,後腳就有散財童子拿着錢砸他,立刻喜笑顏開,正要把錢收下,他們背後就傳來一聲輕笑,“陸小姐真是出手大方。”
陸苳笙聽出來人的聲音,微微一笑,還沒有回答,突然間一個黑影撲了上來,直接将陸苳笙雙手反剪,扣在了她的身後。
那個男公關立刻叫了起來,“你幹什麽!快放開她!我叫人了!”
眼見着他要拿出電話報警,陸苳笙懶洋洋地打斷他,“別叫了。”她被人扣着,肩膀被壓着,臉貼在車上,嘴巴裏居然還在撩漢,“一上來就來這麽激烈的,我有點兒吃不消。”
聽上去像是熟人,那個男公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們倆。鄭有風原本心頭就火大,現在被人這樣上下打量着,心情更不好。沖那男公關咧開嘴冷笑,“拿着她給你的錢趕緊走,晚了小心我打電話告訴掃黃打非辦。”
陸苳笙忍不住笑了出來,勸那個男公關,“趕緊走吧,你惹不起他的。”見他還在猶豫,可能是覺得手上那疊大鈔有點兒燙手,他拿着不是很心安,陸苳笙又說道,“走吧,這位警官不會把我怎麽樣的。”
聽到“警官”兩個字,男公關才知道他說的什麽“打電話給掃黃打非辦”不是亂講,掃了他跟陸苳笙兩眼,最終還是離開了。
等到他走了,陸苳笙又笑道,“好了,我跟他什麽都沒有,你也不用吃醋。生氣對身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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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有風對這人的心理素質簡直刮目相看,都到了這份兒上了,她居然還有心情有一句沒一句地撩人。感覺到自己威嚴受到莫大挑戰的鄭警官伸手一提,把她從車上抓起來,然後翻個了身,讓她面對着自己,“你是打定主意我不敢動你是吧?”
“無緣無故,你動我什麽?”她沖鄭有風笑,“難道鄭警官還打算往我身上按個什麽罪名?”
“哼。”鄭有風冷笑,“hang。招男公關一樣是影響社會公序良俗的,跟招xiaojie是一樣的。現在到處在嚴打,一般只有男人找女人,你正好可以送出去做個典型。”他咧嘴一笑,“現在好多記者正愁找不到素材,我給他們打個電話,除了能拿獎金外,也許還能幫你們陸氏明天的股票漲一漲,你這個董事長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她那雙漆黑的瞳仁轉了轉,也還好她眼睛夠大,讓她的眼珠子能有足夠的空間在裏面轉,“我早就說了,我跟他沒什麽的,就是喝了點兒酒,朋友讓他送我回來。這個你也要吃醋嗎?”她皺起眉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在燈下,那副皮囊居然有種梨花帶雨般的美。“至于股票漲不漲,你不用擔心,就算有一天陸氏換了名字,我父母留給我的遺産也足夠養你的。”
鄭有風真想呵她一臉。要不是他一開始就看穿了她人皮下的那顆流氓心,現在多半要被她這副模樣欺騙了。
這人也着實是個人才,三言兩語就能把意思掉個個,鄭有風覺得自己一定是太仁慈了,要不然這小崽子怎麽敢三番五次跑到自己頭上來拉屎?他仰頭朝天長長地嘆了口氣,感覺曾經的那個熱血青年正以光速離開自己,要不然,換成當年的鄭有風,陸苳笙還能跳得這麽歡快麽?
鄭有風感嘆了一下“廉頗老矣”的寂寞,然後又拾起“尚能飯否”的激情,反剪住陸苳笙的雙手,沖她說道,“我現在跟你說正事。”他表情十分嚴肅,像是要宣布總統選舉結果,“我知道你對我沒意思,往後不許打着追求我的旗號亂來,你今天晚上的行為讓我十分生氣,因為你是個女孩子,不好對你做什麽,但還請你自重。”
他話沒說完,就換來陸苳笙一聲輕笑,她眼睛裏滿滿都是促狹,“鄭警官,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你要不要把《女誡》《女則》翻出來,教教我應該怎麽三從四德?”
鄭有風陰着一張臉,突然拉開車門把陸苳笙扔了進去。他自己則從另外一邊上去了。陸苳笙眼中全是惡魔一般的笑意,“沒看出來你是這種人啊,嘴上說着‘不要’,手上卻把我往車裏塞。鄭警官,你不行啊——”
鄭有風握住陸苳笙的手腕,用力在兩個軟骨上面一捏,她猝不及防,立刻叫了出來。
鄭有風終于扳回一城,心情稍微明媚了點兒,他欺上身來,看着陸苳笙,“看來真的是我對你太仁慈了。”
她的長發像是海藻一樣鋪在座位上,一雙眼睛在車燈底下好像璀璨的星星一樣。鄭有風不知道怎麽就想起了今天晚上那個朗誦金獎讀的那首詩,是叫《明亮的星》?詩選得不錯,可惜人不行。
她看到鄭有風逼近,也不害怕,剛才那一叫,仿佛只是一個意外,驚擾了一潭死水,等到石子沉下去了,她又恢複了之前的平靜。
鄭有風挑了挑眉,手上用力,她也沒叫,反而倒在椅子上,學着鄭有風的樣子,微微挑了挑眉。
再明顯不過的挑釁了。
鄭有風“嘿”了一聲,他就不信這個邪!手上力氣更大,陸苳笙嘴角都痛得抽搐了,還是一聲沒吭。
這會兒他有點兒無奈了。敵人意志力太強大,根本不怕他嚴刑逼供,吭都不吭一聲,還滿是挑釁。他既不能得到sheng理上的安慰,也不能得到心理上的補償,這種角力,跟小孩子玩兒過家家一樣,對大人來講,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他發出“啧”的一聲,有些興意闌珊地收回手,“沒看出來啊,你一副賣國求榮的漢奸樣,居然還能抵抗嚴刑拷打?”
陸苳笙等到他撤回了目光,才微微皺了皺眉。她一邊用手揉着手腕,一邊懶懶說道,“說明看人不能只看表面。鄭警官你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學得不過關啊。看來你們單位平時的思想教育沒跟上。”
“多謝批評,我回去之後一定跟我們領導轉達。”鄭有風擡眸從後視鏡中看了她一眼,“不過我覺得,像陸小姐你這樣的資産階級,還是不要動不動就拿我們的行動綱領出來說了吧。”
陸苳笙知道他剛才沒把讓自己低頭,有些挫敗,現在正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可沒有順毛的打算,繼續火上澆油,“沒事啊,反正以後我倆在一起了,我也要夫唱婦随的。提早适應嘛。”
“嘿——”她這麽不要臉,又把這種事情拿出來講,鄭有風忍不住氣急,可是臉轉向她,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他對此人無語凝噎。
陸苳笙沖他眨了眨眼睛。
鄭有風臉上所有的表情突然間就不見了,他整個人都沉靜了下來。光影好像魔術師,把他原本俊朗的輪廓變得更加深邃。他平常嬉皮笑臉嬉笑怒罵,整個人沒個正行,現在沉下來了,一雙眼睛好像充滿了無數的故事,等着人去發掘。
陸苳笙突然發現,鄭有風平常嘚瑟自己盛世美顏,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他有這個資本。更重要的是,不光他長得好看,氣質也能跟上,整個人全身上下好像有一股靈氣在流轉,充滿了生機。
她正要開口再調戲他兩句,鄭有風卻突然動了。像豹子一樣直接沖上來,一把扣住陸苳笙的後腦勺,讓原本就來不及反應的她更加無處可逃。
然後,在她唇上飛快地啄了一下。
陸苳笙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鄭有風就已經一擊得手,迅速撤離了。“哈哈哈。你太傻了。”他指着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的陸苳笙坐在自己位置上笑得前仰後合。
陸苳笙掀起眼皮看着他。
“你還真以為爸爸我不能把你怎麽樣是不是?看吧,讓你招我。”他邊笑邊把後視鏡往陸苳笙面前扳,“看你那傻樣。哈哈哈,你覺得你自己就聰明是吧?天底下就你能,全部人都要被你耍得團團轉!現在知道了吧!啊哈哈哈。”
陸苳笙輕輕“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鄭有風,“你覺得你這樣就贏了?幼不幼稚!”
鄭有風坐在位置上,擺起了雙臂,像個智障一樣沖她做了個對眼。
陸苳笙:......
她簡直沒眼看,默默朝車頂翻了個白眼兒,靜靜等着鄭有風笑完。
她越是這幅樣子,鄭有風越開心。他被陸苳笙騷擾這麽久,終于反攻了一次,那心裏,就跟農民翻身做了主人一樣,整個心裏都在唱“解放區的天是明亮的天”。要不是場合不允許,他還能扭着胯來段秧歌兒。
陸苳笙看了他一眼,見他還沒有消停的樣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往常的笑,總帶着幾分冰冷的嘲弄,大概是因為整個人沒什麽活氣,一颦一笑總給人陰森森的感覺,就連她的笑,也多數是陰笑陽笑皮笑肉不笑,簡單地說,就是陰陽怪氣。
然而她這會兒的笑,好似一縷陽光,破開層層烏雲,讓人有一種雲破天開的驚豔。
她之前身上的死氣,也跟着這一個笑一起,好像被陽光趕跑的烏雲,消散了不少。
等到鄭有風笑完了,他才想起自己剛才做了什麽。陸苳笙拿眼睛觑了他一眼,涼涼問他,“笑暢快了?”
鄭有風想起自己剛才的孟浪,有點兒不自在。尤其是眼下他跟陸苳笙兩個還關在車子這麽一個小空間當中。他輕咳了一聲,“那個,剛才那個事情,只是個意外,不代表什麽。之前在車子外面,我跟你說的那些話還是算數的。你,往後給我規矩點兒,我剛才只是讓你知道我不是拿你沒辦法,而是念在你年幼無知不懂事的份兒上,不跟你計較。”
鄭警官義正辭嚴地發表了一通講話,把自己的立場再次跟陸苳笙重申了一遍,說得陸苳笙聽得昏昏欲睡,“鄭警官,你年紀不大,怎麽這麽啰嗦?”她用手撐着下巴,掀了一只眼皮轉頭看向他,“你這樣子,小心将來真的讨不到老婆。”
鄭有風涼涼地反駁她,“不勞你費心。好了,現在你告訴我,你耍盡手段接近我,是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