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一章
衆目睽睽之下,送花小哥打開了那張卡片,用字正腔圓的倫敦音聲情并茂地朗誦起了上面那首英文詩歌。
念罷,他看了一眼被自己舉動震懾到的衆人,再次清了清喉嚨,沖鄭有風露出八顆牙齒的标準笑容,“客人要求當衆向您朗讀詩歌告白,詩歌選自著名詩人濟慈的《明亮的星》。我是外國語大學英語專業大二的學生,曾經獲得過全國英文朗誦的個人金獎和團隊銀獎,我想我的口語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他把那捧花送到鄭有風面前,“請簽收。”
鄭有風這會兒才回過神來,覺得資本簡直無所不能。陸苳笙到哪兒去找的這樣一個奇葩?還“沒有問題”。這會兒就是英國首相過來給他朗誦,他也覺得問題大大滴。
身後一群男男女女出奇安靜,大概是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是應該繼續起哄看鄭有風的笑話呢,還是應該把這個當成一個恐怖事件來處理。
鄭有風心裏感覺像是被人吊了塊秤砣一樣心塞,分分鐘朝着心肌梗塞的道路上狂奔而去。他被陸苳笙氣笑了,可能那人知道自己這舉動太丢人,本尊不來叫了別人。很明顯,眼前這個朗誦金獎不知道是腦子裏面差根弦,還是專業水準太高,繃着一張微笑的臉皮,叫人根本就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面對他。
鄭有風的拳頭在空中揮了幾下,薛周在一旁提防着他揍人,看到他動,連忙過去站在他和送花小哥中間。“你走開。”鄭有風不由分說地一把扒拉開他,走到那個送花小哥面前,龇了龇牙,皮笑肉不笑地問他,“要是我不簽收呢?”
“客人說要是你不簽收,可以再看看這上面的花。”他伸出手開始介紹,“都是從歐洲空運回來的歐月,嬌媚鋼琴和巴爾紮克混搭,一共九十九朵,客人希望将來能有一天你能把這花親手送到她手——”
“筆拿來!”他還沒有說完,就被鄭有風粗暴地打斷了。介紹花是假的,再調戲他才是真的吧?為了避免這個送花小哥繼續轉述些什麽不堪入耳的話,鄭有風拿過單子,在上面刷刷地畫了幾個字符,然後把花接過來,“行了,你回去給她複命吧。”
花拿在手裏沉甸甸的,鄭有風心頭也沉甸甸的。整個食堂安靜得好像全都被人點了啞穴一樣。于是他們能清楚地聽見那個送花小哥在踏出門口那一刻的狂笑聲,“啊我跟你講寶寶,我今天送了束花,啊哈哈,那個人簡直是個傻叉......”
鄭有風:.......
身後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是終于反應過來了還是終于憋不住了,發出一聲極小的“噗嗤”聲,然後,整個食堂像是被點燃的炸藥,“哄”地一聲,全都笑了起來。
鄭有風:......
陸苳笙!你大爺!
他從小到大,都沒有這樣丢臉過!
薛周在旁邊笑得打擺子,“老鄭......不是哈哈哈哈,這就是.......這就是哈哈哈,那個追你的嗎......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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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有風默默地看着他。
薛周看到他的臉,更覺得受不了,幹脆抛下多年情誼,轉過身去,笑得前仰後合。
鄭有風:......
很好笑嗎!笑點在哪裏!為什麽他一點兒都笑不出來!
陸苳笙把車停在了一家會館的門口,說了個包廂號,就由侍者領着進去了。
她來得雖然有點兒晚,但裏面的節目也才剛開始。侍者幫她把門打開,陸苳笙一走進去,就看到一排肌肉男只穿了個褲衩,排排站在一群女孩子面前。中間那個看見她,連忙沖她招了招手,“苳笙,快過來。”
陸苳笙邊走邊把外套脫了,這裏面的人穿的都不多,她加件外套實在熱。她裏面穿了件露了點兒背和腰的小禮裙,在這群紅男綠女之中,算是穿得多的。
招呼她那個女孩兒化了個标準的夜店妝,見陸苳笙過來,連忙讓身邊的人給她讓了個位置,然後将一杯紅酒遞給了陸苳笙。她指着那群bo起的裸男,跟叫她挑大白菜一樣,“挑一個呗。”
陸苳笙拿了杯果汁,輕輕地跟她那杯紅酒一碰,然後端起果汁喝了一小口,才漫不經心地說道,“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好這個。”她坐到那個女孩兒身邊,這才看到那群男人的褲衩上面無一例外地寫着“陸苳笙”三個字。
她直接就氣笑了,果然風水輪流轉,前腳才讓鄭有風丢了臉,這會兒就輪到她丢份兒了,“這是幹什麽呀,你說要給我去去晦氣,你就是這麽給我去晦氣的呀。讓人把我的名字頂在裆上?”
剛才她進來時趴在一個女孩子胸上的男孩兒聽見了,立刻沖着那群裸男吼道,“聽到了沒有啊!你們,趕緊滾出去,誰讓你們這樣幹的?把nei褲脫下來,套在頭上出去。”
陸苳笙瞟了一眼那男孩兒,簡直恥于跟他為伍。奈何包廂裏面燈光太暗他太瞎,根本就沒有看到陸苳笙朝他射過來的鄙視之光。
剛才叫她的那個女孩子叫萬菲菲,男生是謝陽,都是富二代,換而言之,也都是陸苳笙的酒肉朋友。
見她不喝酒,萬菲菲立刻就不幹了,“你有意思沒意思?來都來了,都不來一個。”
“小姐,你知道我還是病人嗎?”陸苳笙臉上帶了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要不是今天晚上你組局,我才不來呢。”
被她這樣一捧,萬菲菲立刻就高興了,“最近怎麽沒聽見你跟你那個小明星的事情了啊。前段時間,他可是貼你貼得緊啊。”
“別這麽說,我可是正兒八經跟人家談戀愛。”
“是是是,我們陸大小姐,萬花叢中過,每次談戀愛都是正經戀愛,從來不是其他什麽亂七八糟。”
陸苳笙也懶得反駁,淡淡說道,“分了呗。這不是要給他分手禮物嘛,我打算買兩家雜志社,專門站他,總不能讓他白跟我一場吧。”
剛才出去那群男人已經穿好衣服進來了,各個高大帥氣,穿的都還是阿瑪尼的正裝,走出去就跟奢侈品上面的男模一樣。謝陽聽見她這句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喲呵”一聲,伸出手來指着那群男人說道,“聽到了吧?我們陸大小姐出手大方人盡皆知,你們幾天晚上把她哄好了,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陸苳笙不鹹不淡地把男人扶住她肩膀的手給拉下去,沒有做聲。
萬菲菲像是想起什麽了一樣,“我早上那會兒碰到了景助理,聽她的意思是,你最近轉目标了?要跟我們的警察蜀黍來個制服誘惑是吧?”
陸苳笙輕輕一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嘿,陸大小姐。我發現你口味越來越重啊,這都到人民公仆身上去了。”萬菲菲笑,“什麽時候帶出來給我們看看呗。”
陸苳笙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你殺兩個人,不需要我帶,就能看到他了。”
萬菲菲看她這幅意興闌珊的模樣,覺得自己明白了。湊近了小聲說道,“你又跟你家吳大總管吵架了?”
陸苳笙掀了掀眼皮沒做聲。萬菲菲心有戚戚地感嘆了一聲,“都不容易啊,我們上面有親爹,你上面還有個假爹。這假爹比親爹還難纏。”
是啊,親爹不要你命,假爹卻是跟你說話的時候都揣着刀子呢。
“诶,要不然你試試美人計呗。”萬菲菲沖陸苳笙擠了擠眼睛,硬是把自己那個畫了煙熏妝的眼睛擠成了一個黑洞,“他大你也不算太多,這麽多年跟你在一起多少也有點兒感情吧,你去試試,萬一有戲呢?”
“那要是萬一沒戲呢?”陸苳笙伸出手撐住萬菲菲不停眨的眼睛,“別眨了,你眼影都快積線了。”
萬菲菲“呼啦”一下撤回來,連忙讓旁邊的男人拿了面小鏡子,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眼影積線了,“亂講呢,我這眼影剛買的新款,據說防水防汗。”
“那肯定不包括防腦袋裏面出的水。”陸苳笙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對她說道,“你少看點兒腦殘小說,別有事沒事都想着去床上解決,有些事情,錢都解決不了,更何況是感情。”
陸苳笙說過來坐一下,當真就只是過來坐一下。她十二點不到就起身離開了,不過這也像她的性格,跟人熟悉中卻又帶着幾分疏遠,仿佛周身籠着一層大霧,讓人看不清真正的樣子。
走也不能白走,陸苳笙最終還是被灌了一大杯紅酒。謝陽還笑她,是不是做的南瓜馬車來的,到了十二點就要現原形。這些打趣陸苳笙當然是不會放在心上了,萬菲菲接口她喝了酒不能開車,硬是指了剛才旁邊坐着的一個男人,叫他送陸苳笙回去。
她也沒推遲,陸苳笙一向是很惜命的,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反正她等會兒出去都是要找人來接的,還不如直接麻煩別人一趟呢。
那個男公關替陸苳笙來開車門,見她一直不說話,想要調動她的情緒,跟她說道,“陸小姐放心,我駕齡有幾年了,開車很穩的。”
她笑了笑,坐上了車,提起的卻是另外一個話題,“你做這行多久了?”做這一行的,年紀一般都不太大。這個男人跟其他的人相比,年紀稍微要大點兒,應該有三十了。
陸苳笙本來只是随口一說,哪知道這人卻以為她是嫌棄自己駕齡短,連忙解釋道,“我開車真的很穩。”
陸苳笙卻沒有順着說下去,“怎麽會想到來做這一行的?”
那個男人也笑了,臉上也沒有多少扭捏,“這行來錢快嘛。況且,剛開始的時候覺得,對男人也沒什麽影響。”
怎麽可能沒有影響。長期下去對腎、膀胱什麽的影響大了去了。有好多男公關,做到後來不行,卻又丢不開已經習慣的奢華,要靠“溜冰”才能完成任務。還有些人,之前攢的那些錢,後來都用來看病了。
一腳踏進這地方,再想抽身出來就難了。
人在泥潭當中,掙紮只會越陷越深,除非壯士斷腕,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見陸苳笙來了談興,那個男公關也打開了話匣子,“碩士剛畢業那會兒,發現職場跟自己想的一點兒都不一樣。不管你再優秀,都需要慢慢熬。況且這社會上,優秀的人太多了,一般優秀根本就出不了頭。錢總是不夠用,又不好意思跟家裏要,連談個戀愛都要算來算去。”他沖陸苳笙一笑,“不瞞你說,我家裏雖然不像陸小姐你這樣家財萬貫,但是小康還是算得上的。只是,到了大城市,出門買個菜都要公交車費,更別說将來還有結婚的錢、養小孩兒的錢、給你父母養老的錢了。樁樁件件,像大山一樣壓在自己身上。”
“雖說大部分人都有這些煩惱吧,但誰不想自己能過得輕松點兒呢?因為從小到大成績優異,畢業留在大城市也是父母能講得出去的事情,所以有的時候,連跟他們叫個苦都覺得不好意思。”
“我比別人好點兒,起碼身高夠,臉長得也還算行,入了這行,工作不忙的時候過來拿點兒小費,也讓自己輕松一點兒。”
陸苳笙邊聽他講話,邊拿出手機,上面有一條蘇越發來的短信,只寫了一句話,“領導氣瘋了,你好自為之。ヽ(*。>Д<)o゜”
仿佛是看到了鄭有風氣成球的那樣子,陸苳笙沒忍住一下笑了起來。看到旁邊男公關朝她看過來的眼神,她擺了擺手,“不好意思,收到一條短信。”
“是你喜歡的人嗎?”
“不是。”陸苳笙想了想,“是個很有意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