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3
厲漠北蹙了蹙眉,自然而然地走到她身邊。“你的腿怎麽樣?”
陸楠身上的風衣還留着大片髒黑的印記,膝蓋淤青了大片,顏色刺目。
他問完便蹲到她面前,将手中那盒沒開封的白藥噴霧包裝拆開放到一旁,跟着拿出手帕,仔細幫她把淤青地方擦幹淨,噴上噴霧。
他的動作很輕,修長幹淨的指徐徐撫過她的腿,細致的像似在呵護一件寶貝。
陸楠垂眸,能清楚看到他密實的睫毛,看到他眉宇間的擔憂。耳邊聽到他異常不悅的聲音。“跟我去醫院。”
陸楠臉上的笑容不變,平靜的挪了下位置,避開他的觸碰。“一點小傷,不至于傷筋動骨。”
話落,餘光看到葉子到了門外,旋即出聲招呼她進來。
拿到衣服,陸楠歉意的沖他點了點頭,拉着葉子往洗手間走。
厲漠北被晾在了接待室裏,獨自坐了許久不見陸楠回來,有些煩躁的先行離開。
展覽進行到下午六點,幾件非常精美的明制家具賣出,另有兩扇金絲楠木的屏風也找到了買主。
自助餐時間,厲漠北找了一圈,沒能找到陸楠,反倒看到肖楠跟康茹馨湊在一塊竊竊私語,臉色瞬間沉了沉。
他應該想得到的,肖楠突然給他打電話又突然回來,全然忘了她當初是怎麽離開的。而以她目前的身份,也沒資格能拿到邀請函。
想到陸楠腿上的傷,厲漠北一分鐘都待不下去,出了臨時改作餐廳的展會現場,給陸楠打電話。
竟然關機?厲漠北郁悶莫名,只好給她發短信,讓她有時間回電話。
站了一會,鼻尖依稀聞到一絲淡淡的香水味,旋即不悅回頭。
“你很在意陸楠?”肖楠微微仰着頭,眼底滿是諷刺。“那你想不想知道……”
厲漠北瞟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陰影裏,深沉的如同雕塑的許承洲,不等她說完話便毫不猶豫的擡腳走人。
肖楠臉上的表情僵住,冷不丁看到許承洲從暗處走出來,頭皮隐隐發麻。“承……洲。”
“好久不見,我以為你會死在外面。”許承洲雙手抄在褲兜裏,微微低着頭,掩在鏡片後的目光裏交織着愛恨。“我得不到的,他也永遠別想得到,而你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語畢,他多一眼都不願意看她,扭頭回了內場。
肖楠雙腿發軟,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站穩不讓自己倒下去。
許承洲是真的恨她,他放棄了他最喜歡的金融轉而報考本科專業碩士,別人不知道原因,她卻是清楚的。
因為她,他處處想要證明他不比厲漠北差……肖楠閉了閉眼,悔意叢生。他曾經那麽的愛她,愛到即使被她利用被她騙,也不曾苛責半句。
可他變了,變得讓她感到陌生和恐懼!
跌跌撞撞的回了內場,肖楠知會康茹馨一聲,狼狽的落荒而逃。她是真的不該回來,不該聽到厲漠北結婚的消息就又動了心思。
不該天真的以為厲漠北永遠遇不到陸楠,不該在許承洲沒放下心結之前,貿貿然回來。
康茹馨是好意,可她不知道,她的好意卻讓她如墜地獄。
——
陸楠的腿噴了藥還是很疼,被葉子硬拉着去了醫院拍片,出來天都黑了。
兩人都餓的不行,索性在附近找了家小飯館進去對付晚飯。
“簽證拿到了,30號的飛機,寒暑假有時間我就回來看你。”葉子的情緒不是很高,顯然還沒從失戀的打擊裏走出來。
“我到時候去送你。”陸楠呲着牙把腿伸直,又疼出一身冷汗。“家裏那邊安排好了麽?”
“正想找機會跟你談這事。”葉子低頭把自己的包打開,拿了張卡給她。
陸楠聽完她話爽快答應幫忙,反正也不費事。
“楠哥,我愛你。”葉子肉麻的湊過去,狠狠親了她的臉。
陸楠好笑的推開她,忽然而然的想起中午在設計院的停車場,厲漠北親她的樣子,臉上的笑容轉瞬變得諷刺。
肖楠回來了,不知道厲漠北打算什麽時候跟她離婚,半年還是一個月?
吃完送走了葉子,陸楠趕回藝術區,展覽也進入了尾聲。
盛教授最珍愛的幾件家具,全部賣出,剩下的一些精美構件開始打包裝車。
陸楠知道婺源那邊的房子已經準備妥當,當下也沒什麽好說的,安靜的跟着同學們一塊陪他,看工人把那些東西小心裝入車廂。
夜色一點點變深,有風吹過來,寒意漸重。
“報稅的事這次就不麻煩你了,承洲跟稅務局的人很熟,東西賣完稅也交完了。”盛教授親手把車廂的門關上,蒼老的面容掩在車廂投下的陰影中,模糊一片。
他的嗓音異常疲憊,再也沒有上課時那種意氣風發的狀态。
陸楠胸口堵的難受,遲疑上前給了他一個擁抱。“我有時間會跟沈澈他們一起去看望老師,老師不必如此傷感。”
松開手後退,身邊的許承洲也過來沉默着抱了抱盛教授,跟着是沈澈和窦晗,還有過來幫忙的同學。
盛教授單薄的身影立在夜色中,如松如竹,即使背駝了,那一身風骨依舊不減分毫。
“都回去吧,明天不用送。”盛教授擺擺手,彎身登上車。
陸楠攬着窦晗的肩膀,目送載着盛教授的車子走遠,眼眶莫名發紅。大家在原地沉默着站了許久,直到盛教授的車看不到了才陸續離開。
陸楠去攔車的時候,許承洲正好把車開了出來,降下車窗提出送她。
“不用了,我今晚住我未婚夫那邊。”陸楠從容拒絕,擺手讓他先走。
許承洲笑笑,眼底多了幾分微諷的冷意,慢慢把車開出去。
陸楠感覺頭有點不太舒服,攔了車直接報上江濱路別墅的地址。
厲漠北還沒睡,陸楠洗了澡躺下,他檢查了下她的膝蓋,習慣性的将她抱住,含糊的在她耳邊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呢?是她自己大意摔倒,跟誰都沒有關系。
大概是晚上吹了風,陸楠醒來就發現自己感冒了,情況還有點嚴重,頭暈乎乎的,自然沒趕得及去送盛教授。
其他人都知道盛教授的脾氣,誰也沒去。反倒是厲漠北去了,并親自開車将盛教授夫婦倆送到機場。
陸楠不知道這些,發現手機沒電,找到充電器充上電,再次倒床裏。
昏昏沉沉的睡了許久,醒來發現自己似乎在誰懷裏,陸楠恍惚以為是葉子,眼睛都沒睜開就嘀咕道:“親愛的,辛苦你了。”
“不辛苦。”厲漠北臉色微變,摸了摸她的額頭,扶着她躺到枕頭上,嗓音發冷。“感覺怎麽樣?”
這個聲音?陸楠眯了眯眼,确定跟自己說話的人是厲漠北,太陽穴一陣抽疼。“你怎麽不去陪着許爺爺。”
“剛回來。”厲漠北起身活動了下僵麻的四肢,眉頭深深皺起。“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我睡一覺就好。”陸楠撐着床墊,慢慢坐起來,有氣無力的靠着床頭,眯起眼窺他。“我也不喜歡當替身,而我們之間只有協議,希望你記住。”
厲漠北偏頭,不疾不徐的對上她的目光,黑黢黢的眼底布滿了深沉厚重的無力情緒。
他很不喜歡她跟自己劃清界限的樣子,很不喜歡她難受的時候,喊的是別的男人。
“我想睡了。”陸楠避開他的目光,身心俱疲的滑進被子裏。“當然,如果你需要解決生理需求,我也不會覺得勉強。”
“陸楠。”厲漠北揉了揉額角,意味不明的盯着她看了許久,遲疑轉身。“你好好休息。”
陸楠閉着眼,聽着他把房門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他們原本就該這樣。
晚上厲漠北父親生日,陸楠沒去,只是按照他的要求,打了個電話過去祝壽。
周一的時候感冒已經好了許多,但還有些輕微的咳嗽。
陸楠一進辦公室就被設計部那邊的人拉走,跟她讨論設計上的問題。陸楠知無不言,結束後回到自己的格子間,腦袋又開始暈起來。
勉強撐着把厲漠北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完畢,發現已經過了下班時間,趴桌子上就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聽到胡松喊她的聲音,聽到厲漠北的聲音,跟着便感覺自己飄起來,搖搖晃晃不知到了何處。
等她再次睜開眼,發現竟然是在醫院裏,好半天回不過神。
“醒了?”厲漠北開門進去,正好見她睜着眼在發呆,眉頭下意識蹙起。“給你批了假,為什麽還要去上班。”
陸楠閉了閉眼,勉強揚起笑臉。“我沒事,謝謝厲總關心。”
陌生疏離的語氣。
厲漠北斂眉,臉上湧動着山雨欲來的怒氣,只一瞬便刻意收起。“肚子餓不餓,我讓胡松給你帶吃的過來。”
陸楠定定的看着他,從善如流的笑出聲。“好啊,正好謝謝他送我來醫院。”
“确實應該感謝。”厲漠北壓了壓熊熊燃燒的怒火,迅速起身開門出去。
陸楠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凝固到嘴邊,她知道是厲漠北送她,也知道是他抱着她下樓。那樣溫暖堅實的懷抱,只有他給過她。
然而一輩子蠢一次就夠了,她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再次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