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厲漠北松開她的手,居高臨下的望着她怒意噴薄的臉龐,眉峰無意識壓低。“上車說,除非你想在這裏跟我吵。”
陸楠甩了甩胳膊,昂着下巴從他面前越過去,徑自拉開副駕座的車門上車。
厲漠北站在原地,隔着車窗看她依舊揚得高高的下巴,舔了舔嘴角兀自笑了。聽話?看來他對她的評價,有必要進行新的,更加全面的分析和了解。
回到車上,餘光中她還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唇邊的笑意不由的擴大。
那天他确實反應過度,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因為她動了什麽,而是多年獨居形成的敏感,導致他在宿醉後,對闖入自己領地的她失去了應有的理智判斷。
他不是喜歡委屈自己的人,生平第一次對父母妥協便是結婚,但仍刻意的選了個,所有條件都在他們要求之外的對象。發小那天來電話頗為感概的跟他說,對別人妥協就是對自己殘忍。
于是他修改了跟陸楠的結婚協議,外公如今的身體狀況,怕是等不上一年。只是他現在又有些後悔,陸楠身上若有若無的熟悉感,讓他抗拒,又讓他欲罷不能。
仿佛很久很久之前,他就見過她,見過她害羞卻假裝無所謂的樣子。
“厲先生,容我提醒您一句,這場交易是等價的,我不曾也未妄圖介入您的生活。”陸楠火氣未散,硬邦邦開口:“送您回家就當我狗拿耗子,從今往後我會記住自己的身份,也請您收起高高在上的姿态。”
厲漠北拉回思緒,兀自笑出聲,溫溫和和的道歉。“對不起,那天是我不對。”
陸楠錯愕,只一瞬便恢複如常,若無其事的望着窗外。“我接受。”
她一點都不想跟他吵,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個他們必須要正視的事實——他們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夫妻。當然,若能一直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态到一年期滿,她一定謝他八輩祖宗。
“想吃什麽?”厲漠北無事人一樣擡手看了下表,仿佛她的火氣,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在無理取鬧。“湘菜、魯菜?還是粵菜?火鍋也可以。”
陸楠偏頭,目光直勾勾的望着他,眼神陌生。“我已經吃過了,先生請自便。”
厲漠北微笑颔首,心情很不錯的沉默下去。
回到酒店,陸楠立即打開筆記本電腦,認真翻閱胡松發給自己的施工進度表。外牆的部分已經完全修複,內殿目前進行到三分之一,下月中旬之前,不出意外便可完工。
這個工程結束,她便暫時不用天天跟厲漠北見面,算是最值得期待的一件事。
關了電腦,陸楠想了想帶上手機和錢包,出門覓食。中午跟葉子吃的有點撐,在高鐵上也沒吃,這會餓的難受。
在附近找到家面館,進去還沒等坐下,冷不丁看到坐在左側的胡松和厲漠北,想走已經來不及。
“陸楠,過來一起坐,我們也剛到點的面還沒上。”胡松先一步開口,笑容熱絡。
陸楠收起想逃的心思,臉上浮起若無其事的微笑,刻意忽略他身邊的厲漠北,大大方方的坐過去。“這麽巧。”
厲漠北擡了擡眼皮,似笑非笑的沖她點了點頭,目光玩味。
陸楠壓根就沒理他,點了面便不鹹不淡的跟胡松聊天。
本來聊得好好的,胡松不知怎的就把話題扯到別的地方,随口開了句玩笑。“厲總也是b市理工畢業的。算起來,你們還是同門師兄妹呢,又都單身,還真是有緣分。”
“胡松,你一個大老爺們也兼職說媒,太讓我意外了。”陸楠心裏咯噔了下,隐隐有種秘密被看穿的恐慌,不過臉上的打趣表情,卻表現的相當到位。
胡松有些尴尬。“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起來提一嘴。”
陸楠松了口氣,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真誠。“沒關系,我一點都不介意,而且我有對象了,也高攀不上厲總。”
厲漠北微微擡眸,定定的看着陸楠。“胡松,我結婚了,最近太忙暫時還沒來得及通知你們。”
陸楠臉上的笑容僵了下,而胡松卻是格外的震驚,不敢置信的望着厲漠北。“瞞的可夠緊的,你一說我到想起來了,那姑娘好像叫肖楠,跟陸楠的名字差了個姓。”
厲漠北臉上閃過不悅,看陸楠的目光,卻隐隐透出一抹讓人毛骨悚然的笑,不疾不徐的更正。“不是她,是陸楠。”
“同名同姓而已,不是我,胡松你可別誤會。”陸楠接的飛快,說着還不忘瞪厲漠北,眼神裏分明壓着火氣。
胡松似乎有點被搞糊塗了,正好點的面端了上來,歉意起身去邊上拿醋。
“我見不得人?”厲漠北蹙着眉,嗓音壓得低低的。“新的協議已經拟好,一會來我的房間。”
“協議上可沒寫這條。”陸楠擡腳,在桌子底活動了兩下又放下下去,面無表情的跟他對視。“抱歉,非工作原因進入男同事的房間,不是我的習慣。”
厲漠北揉了下額角,看她的眼神愈發的沉了。
陸楠說到做到,吃完面回去,理都不理他徑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周一一早,陸楠到了工地就跟胡松一起帶上安全帽,進入出問題的小偏殿,也沒在意厲漠北到底來沒來。
處理完昨天遇到的問題,陸楠想起施工圖上,似乎還有不少出錯的地方,跟胡松提了下又一起去仔細核對。
查看完殿內的柱子,胡松手機有電話進來,摘了安全帽去外邊接聽。陸楠仰起頭,看了看屋頂的位置,把鉛筆別到耳後,抓着記錄本爬上搭好的腳手架。
偏殿的高度有9米左右,上去後,她把筆拿下來,一邊寫記錄,一邊把桁條、椽條的尺寸繪出來。保存相對好一些的木作,用的都是杉木。而部分彎椽與草望板用的是松木,輕輕一碰,就碎成一塊一塊的,幸好工人已經做了相應的處理。
陸楠站在腳手架上方忙了許久,把該記錄的地方都看了一遍,慢慢往下爬。
殿外的情況相對好一點,大部分構件所用的木材,都比較耐腐蝕。陸楠往腳手架上爬的時候,胡松在底下喊:“我去前邊看看,你自己小心着點,做好安全防護。”
陸楠沖他揮手,沒當回事。
下午兩點多的時候,太陽特別的曬,跟陸楠一起的工人熬不住,先下了腳手架去喝水。
陸楠自己在上邊,半跪着把最後一處損毀的地方記錄下來,擦了把汗,別好鉛筆,抓着腳手架慢慢下去。
施工之前,這些東西都記錄過,但還是出了問題。所以厲漠北要求再看一遍,以便确認圖紙絕對無誤,保證接下來的工期不受影響。
陸楠倒是沒覺得他的決定有問題,畢竟工期越長,他們可拿到的利潤就越薄。差不多爬到地面,不知從哪飛過來一只蜜蜂,怎麽趕都趕不走,心裏一急,腳底忽然打滑,十分狼狽地摔了下去。
“完了”陸楠暗呼一聲,閉上眼等着劇痛傳來。
過了一會,感覺有人在底下接住了自己,那只蜜蜂的聲音也聽不到了,旋即睜開眼手忙腳亂地滾到一旁。
扭過頭,看清接住自己的人是厲漠北,陸楠一骨碌爬起來。被陽光曬紅的臉龐,爬滿了細密的汗珠。“謝謝。”
厲漠北躺在地上,擺了擺手,什麽也沒說。
陸楠低頭拍了拍身上沾的幹草,不經意間發現他似乎很不對勁,抿了下唇又蹲下去,狐疑的看着他透出蒼白的臉。“不舒服?”
厲漠北撐着地面,慢慢坐起來。“任何時候上腳手架必須要有兩個人以上,這裏是施工工地,安全是重中之重,我不希望出現任何的意外事故。”
“下次我一定注意。”陸楠尴尬別過臉,起身的瞬間,手背意外碰到他的臉,驚覺他的體溫似乎高的吓人,複又蹲下去,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厲總您發燒了?”
那麽熱的天氣,他竟然一點汗都沒出。
厲漠北眯了眯眼,別有深意的跟她對視。看清那雙漆黑的眼睛深處,有關心還有幾分嫌棄和火氣,倏地彎了彎唇角。“昨晚沒睡好。”
陸楠楞了下,額上的汗水瞬間噴薄。下一瞬,她忽然出其不意的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只一下便燙的縮回手,不由分說的将他拽起來。“你有毛病啊,生病不去醫院,跑這來幹嘛。”
“誰告訴你我生病。”厲漠北偏頭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在關心我,是同事之間的關心,還是因為我們是夫妻。”
發燒燒傻了吧,她哪裏關心他……陸楠松開手,飛快拿出自己的手機,背對着他翻出胡松的號碼打過去。“我通知胡松過來送你。”
厲漠北上前一步,視線落在她發紅的耳朵上,輕描淡寫的語氣:“胡松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