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入夢
011入夢
昏黃的銅鏡裏模糊地映出一雙眼睛，大大的，黑黑的，閃着亮亮的光，柳葉眉彎彎細細。只見鏡中的人拿起腮紅刷在臉上輕掃，又塗豔紅口脂，鏡中容顏便更添了幾分嬌豔。
鶴顏剛放下手裏的東西，一只蔥白的手便迅速拿起。一個聲音響起，“這是你新制的口脂嗎？用什麽做的？啊！這個顏色真好看，我要了！”
鶴顏有些無奈地看着鏡子裏面站在她身後的紅衣女子，說道，“那個不能給你，那是鳳仙花做的，用多了會致癌。”
“致癌？那是什麽？”高鶴齡睜着一雙與她極相似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她。
鶴顏一時語塞，半晌才說道，“總之用多了對身體不好就是了，這個給你吧！”
高鶴齡撇撇嘴，道，“既然不好，你為何又做了來？這又是什麽制的？顏色沒剛才那個好看。”
“不喜歡就還我！”鶴顏說着就要搶回來，見高鶴齡立馬縮了回去才罷休，繼續說道，“這是用臘梅磨了粉制的，只有一盒，你可別讓高鶴蘭瞧見了，不然我饒不了你！”，
“什麽不能讓我瞧見了？”
說曹操曹操到，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高鶴齡立刻奪窗而逃，動作快得讓人不敢置信。
鶴顏驚得站了起來，看向門邊，一只手掀開簾子，接着走進來一個綠衣丫鬟，最後才看到那張臉，比她的臉更顯蒼白、柔弱，除去那斯文氣質之外，與她的臉一模一樣的臉。
鶴顏用下巴示意了下凳子，懶洋洋地道，“坐吧！”又叫丫鬟上茶，然後把目光移向窗戶，窗外正飄着小雪，窗前的樹無風自動，簌簌抖下大雪塊。她語氣悠悠，“高鶴蘭你來這裏做甚麽？”
忽然耳朵一痛，鶴顏慘叫一聲，扭頭就見高鶴蘭提着她的耳朵哼道，“小五你可真是越來越沒禮貌了！”
“疼疼疼！高鶴蘭你快放手啊！”
“叫四姐。”
“四姐。”鶴顏蔫蔫地說道，待高鶴蘭一放手，又迅速補了一句，“你大爺！”
高鶴蘭嗔了她一眼道，“三姐又跳窗走了吧？”
鶴顏一臉“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的表情。
“她沒請你去嗎？”
鶴顏還是一副“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的表情。
高鶴蘭見狀哼了一聲，瑩澈的美目看着她，笑眯眯地道“算了，你只給她胭脂不給我的事情我就原諒你了！你給我設計一個新的發髻跟妝容就好了。”
鶴顏：“……”話題為何跳得這麽快？都不用她費心思去想了。
半個時辰後，高鶴蘭頂着新發型和新妝容拍拍她的肩，眉眼彎彎地笑道，“四嬸園裏的梅花開了，一起去看看麽？”
“好。”
紅梅開得正好，滿園的紅豔豔似是一片梅花的海洋，偶見幾枝堆着白雪，顯得格外高潔。
梅枝間一個淺碧的身影正沖她急切地招手，走近一看，卻是高鶴蘭。她站在湖邊，拉低了一枝梅花，正要摘下。嬌紅的梅花映着她雪白的小臉，襯得她分外明豔動人。
忽然世界有些扭曲，鶴顏只看見灰白色的天，壓抑得叫人難受。
再轉眼高鶴蘭卻在湖底掙紮，她的臉色青紫，顯出痛苦的神色。
鶴顏好似也感覺到了那寒冷似冰刀的湖水，一刀一刀直刺入骨中，凍得她都分不清湖裏那張臉到底是高鶴蘭的，還是她自己的？凍得她直打顫，手腳都無法動彈，也無法呼吸。
畫面忽然一轉，漫天的冰雪不見蹤影，刺眼的、滾燙的火舌向她打來，房梁燒成了橙紅與黑灰色摻雜的圓柱狀的一截一截的水晶，不斷地發出噼噼啪啪聲，從大火中蹦出來，火焰中伸出了一只扭曲的手……
鶴顏猛地睜開眼，在她眼前卻是青青的帳頂。
她盯着帳頂發了好一會兒呆，漸漸回過神來，松了一口氣。聽見屋外傳來沙沙的雨聲，她起身下來，推開窗，對面的窗戶還透着朦胧的黃光，淺淺的光線照得雨絲似銀線閃閃發亮。
她一愣，回身披上外衣走過去。窗戶虛掩着，透過小小的一角可以看到，一個女子正在燈下做衣裳，那是柳蘊慧。看樣式像是給男子做的，鶴顏心裏一時五味雜陳，待得回神卻發現已敲開她的房門。
“公子？”柳蘊慧眼裏有些迷惑，細看還帶着疲憊。
鶴顏腦子有些卡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怎麽還不睡？”
蘊慧有些羞澀地笑道，“前些日子聽見方伯說天氣轉涼，公子的衣服還不夠穿。慧娘也就這手針法不錯，就想着給公子添置幾套衣裳。”
鶴顏默然，心情頗有些複雜，半晌才道，“還沒做好麽？”
“差不多了。”
“繡吧。”鶴顏說着坐在凳子上。
這是要陪她做衣服？柳蘊慧怔了一下，旋即抿嘴一笑，拿着衣服便繡了起來。
鶴顏盯着眼花缭亂地飛舞着的繡針，看見大片的銀色艾草在玄布上成形，另一邊放置着幾件樣式不同的男子衣物。又看了柳蘊慧一眼，鶴顏頓時不知心裏何種複雜滋味。柳蘊慧在這裏也沒住多久，看那衣服的數量只怕是這些天她連夜趕出來的。
似是猜到她在想什麽，柳蘊慧擡起頭莞爾一笑，“公子不必這般看着慧娘，這些布料都是早早地讓人裁好的，慧娘也就是縫縫線繡繡花而已。”
鶴顏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嗯了一聲，靜靜地看着她手底下盛開出的花花草草。
昏黃的燭光下美人眼睛明亮，皮膚細膩雪白，發絲黑如烏木。美人溫柔淺笑，她的笑容仿佛能讓全世界的花兒都在此時盛放，直教人目眩神迷。鶴顏移開視線，看着屋子裏其他東西，一只手悄悄地揉了揉太陽穴，她好像真的有些眼花了，總覺得蘊慧頭發上帶着濕漉漉的霧氣，這讓她看起來像是剛從江南畫卷中走出來一般。
夜色越來越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