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驗屍
007驗屍
鏡子裏那雙的杏眼似變魔術般在畫筆下從靈動變成憨厚,白皙的皮膚漸漸變黃。換上衣服和鞋子,清瘦的身體就似吃了膨脹劑一般變胖變高。門外第三次響起敲門聲,鶴顏打開門,看了看等得有些着急的方伯,有些歉意地笑笑,快步走出門。
衙門裏顧亦陽一早就等着了,一見到她便跑到她面前溫溫潤潤地笑着,星目微微含着驚喜,“你可算來了!”這笑容清澈眉目如畫的樣子實在不像他,鶴顏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誰知那貨立馬換了個表情,委委屈屈又極其誇張地道,“哎呦娘的,吓死我了!”
鶴顏:“……”的确是眼花了。
“噠噠噠!”馬蹄踢踢踏踏的聲音由遠及近,鶴顏擡起頭,越過顧亦陽的肩膀望去,那裏一個人牽着馬走過來。
那人鳳目幽深,似清淩淩的一泓寒澈清水,閃着幽幽的似毒蛇一般令人不自在的目光。他眼窩微陷,鼻若懸膽,嘴唇緊抿,臉龐蒼白瘦削。一身普通的捕快服,硬是被他那昳麗的容貌襯出了雍容的氣度,偏瘦的身材及高束的領口頗有中世紀吸血貴族的味道,端的是精致繁複、不可侵犯的美。他的鳳眸冷冷地漾着水光,面目表情地看着她。
這雙眼睛……好熟悉。
那人把車綁好後便踏上去,走進了車廂裏。顧亦陽卻扯扯她的衣袖苦着一張臉壓低聲音道,“他簡直比你還可怕”
鶴顏:“……他是誰?”
“聶淩,”顧亦陽擠擠眼睛,“裴老頭薦來的,一點都不好玩兒,跟冰塊似的!”
“走吧,”鶴顏走向馬車,“這是要去義莊?”
顧亦陽點點頭,坐上車轅,駕着馬當起車夫。鶴顏斜了車簾一眼,沒敢往裏面坐,也坐在車轅。
馬車走了兩三刻鐘便到了義莊,三人走下馬車。許是跑得勤了顧亦陽跟守門人打了個招呼就熟門熟路領着他們往屍體邊去,不知從哪個旮旯裏摸出幾條帕子塞到他們手上。鶴顏拿起帕子,只覺得一股濃濃的姜味兒撲鼻而來,她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拿帕子捂住口鼻。
顧亦陽瞧見她的神情得意洋洋地甩着帕子道,“怎麽樣?是不是覺得小爺我高瞻遠矚,小爺拿姜水熏了好幾天呢!用來擋屍臭那叫厲害!嘔……”
聶淩驀地掀開蓋屍體的白布,待屍臭氣散了便漠然地蹲下身查看屍體。
嗯,的确很厲害!鶴顏拿帕捂住暗自想道,也蹲在屍體邊查看起來。
“要檢查時不能先吱一聲嗎?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顧亦陽氣急敗壞地跳腳,結果在聶淩一個冷冷的眼神掃過去之後便啞了聲,縮在一角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說着什麽。
“死者身體部分僵直,四肢開始腐化,初步斷定死亡時間為九月初七下午酉時至戌時這一段時間,”鶴顏說着瞥了眼縮在後頭的顧亦陽,失笑道,“燕淩未來的第一名捕,縮在後邊躲躲閃閃的難道是怕了不成?”
“誰……誰說我怕了!”燕淩第一名捕一挺胸脯,拿布包住口鼻,視死如歸地跑了過去。
忽見聶淩摸出一把亮閃閃的匕首對着屍體胸部切開一道深深的長長的開口,頓時似開了個染坊,發白的紅的紫的齊齊綻出,顧亦陽的臉色也青青紫紫紅白交替。再見到他拿出一個薄薄的半透明的膜狀物戴在手上,直接用手翻開傷口查看,他蒼白的手指與發白的屍體襯在一起顯得極為刺眼,那些白色晃得他眼都花了。
又看他湊近去細看屍體的口鼻眼睛。顧亦陽驚得兩眼發直,屏住呼吸忍了半天終是沒忍住,轉身就幹嘔起來,“嘔!”
鶴顏也是一驚,眼睫不住地顫着。她看向聶淩,只見他蒼白的臉上鎮靜沉肅,眼神冰冷。下手不見絲毫顫抖,似有所感,他也擡頭看了她一眼。
鶴顏淡定地看着他,問道,“你是仵作?”
“嗯。”
她把目光移向屍體卻被他的手吸引住了目光。
那雙手同他的臉一樣蒼白,卻同他的臉形成極大的反差。
他的臉漂亮得有多似不沾人間煙火色,他的手便難看得有多像歷盡人間各種磨砺苦難。那雙手纖長,卻骨節粗大,指節間有幾道深深的難看的溝壑,兩個食指和拇指俱翹着發白的硬皮,像魚身上泛起的魚鱗。
指間和掌心部分堆積着厚厚的硬繭,繭子最厚的地方,在右手的拇指及食指,還有中指、無名指和尾指下端。會在手上形成那種繭的工具有很多,而且大多都是手工匠人。
可他的右手比左手大,那應該是需要出大力氣的工作,鶴顏試想了下,只有兩種符合,可是……
斧頭?水桶?
他總不會去提水劈柴吧?!
鶴顏忽然再次感覺到那種幽幽冷冷的目光,刺得人不舒服,便鎮定地移開視線,專注地察看屍體。
死者的左手臂缺失,肩膀處的創口呈不平整的鋸狀,出血量少,這是死後造成的傷口。只是……那一小塊深綠色的東西……鶴顏剛欲低下頭,一柄銀亮的小刀伸過來,輕巧地挑起那東西。
“水草?”鶴顏一挑眉頭。
聶淩不答,只是看着它若有所思。他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放進一個袋子裏,轉頭就拿着匕首對屍體一陣亂劃,待他把刀一收,屍體上的衣物猛然碎開,再細觀屍體,上面不見一絲傷痕!
“好俊的刀工!”顧亦陽不知何時爬了回來,一臉崇拜的望着聶淩。聶淩沒理他,只盯着屍體,忽見他目光一凝,鶴顏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屍體的右腳踝上,有兩個深深的孔洞!
“這……這是蛇咬的?仵作怎麽沒說?”顧亦陽結結巴巴地道。
“死者瞳孔放大且有出血現象,口中稍帶水漬,肺部腫脹充水,身上所帶傷口并無出血現象,确認死于溺水。死亡時間為九月初六下午酉時正。”聶淩站起身淡淡道,聲音似拂過松林的山風,低沉好聽,末了他又補上一句,“死者生前被蛇咬過。”
乍一聽他的聲音,鶴顏心一顫,這分明是前夜的那人!
他怎麽會在這裏?
而且據顧亦陽的說法,他只比她早一天到府衙!
走出義莊,迎面走來幾個家丁模樣的人。鶴顏掃了一眼那幾人便漠然地收回目光。餘光卻瞧見顧亦陽撇了撇嘴,嘀咕道,“又是高家的人!”
“高家?哪個高家?”
“還能是哪個高家,高老太爺府上呗!”
高老太爺……她的祖父因斷案如神曾任燕淩刺史,辭官後歸隐,燕淩人人敬稱一聲高老太爺。鶴顏有些驚疑,“高家的人怎麽了?”
“還能怎麽的,”顧亦陽面帶諷刺,回頭看了眼義莊,低聲道,“欺男霸女,魚肉百姓!”
“怎麽可能?”鶴顏臉色發青。
“怎麽不可能?不信你去問問,百姓私底下都在傳,高家會先後死了兩個小姐都是因為高家人造的孽。”
鶴顏忽覺眼前發黑,天地颠倒旋轉,轉成一個墨色漩渦,那裏面滿滿的都是壱跄憊罴啤;秀奔湟恢槐涼的手扶住了她,有人在問:“你怎麽了?”
她搖搖頭,掏出懷表看看時間,虛弱地道,“無事,我們去現場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