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規矩
006規矩
正午的太陽發出明亮而強烈的光，許是處在深秋的緣故，它并不如夏季時那樣熾熱。鶴顏剛剛睡醒，坐在窗戶下的陰影裏發呆。
柳蘊慧正把飯菜擺到院子裏的石桌上，她有些好奇地偷偷睨了一眼正在發呆的人兒，那位公子，來了這麽多天，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模樣。
這一看之下不禁令她大失所望，她看到的是一個外表有些憨厚的、長相平平無奇的少年，這模樣很難讓人把他與“公子”這個詞聯系起來。蘊慧搖搖頭，不願把公子的樣子往農夫那方面想，這樣想好像有些慚愧，因為畢竟她還是受惠于人。
她又想到公子的生活習慣，悄悄地又看了他一下，不禁搖了搖頭，公子睡得一天比一天早，卻起得一天比一天晚，昨日公子在戌時便睡下了，今天卻到巳時末才起，這可真是……
“蘊慧看到我的樣子覺得很奇怪嗎？”
“啊？”突然響起的說話聲吓了她一跳，柳蘊慧回過神，搖搖頭莞爾一笑，“不是，前些天慧娘只看到了公子的人，沒見到公子的臉，感覺公子好像一直都很不開心，而且聽公子的聲音……”
“聽到我的聲音就覺得我的長相會是那種像公公的小白臉，誰知看到的卻是一個四肢不發達頭腦又簡單的蘿蔔。”
“蘿蔔？”柳蘊慧愣了一下。
“頭大身細不就是蘿蔔麽？”
柳蘊慧噗嗤一笑，大眼睛彎成了月牙。
鶴顏看得目眩神迷，只覺得她笑的時候好似全世界的花都在此時一齊盛放了，由衷地贊嘆道，“蘊慧笑起來真是好看！”
柳蘊慧嫣然笑着回道，“公子若是笑起來也定是極好看的。”
“蘊慧是不是覺得我總是睡很早卻起很晚很奇怪？”
“公子怎的知曉？”蘊慧一愣，瞪圓了眼睛。
鶴顏微微一笑道，“因為蘊慧搖了兩次頭啊！”
“啊？”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蘊慧剛剛看了我有兩三次左右，是因為我一直都沒露面，所以你好奇我的長相，你會根據我的聲音我的行為來猜測我的長相。聽到我的聲音你一定覺得我會是那種小白臉，可惜你看到的是一個長相難看的土鼈，可你不願這麽想，于是你就以搖頭的方式來否定自己的想法。接着你自然就想轉移注意力，而我剛起床，你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便轉到這方面來了，于是便感嘆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能睡的人，于是第二次搖頭，”鶴顏看着柳蘊慧嘴角微彎，“我說的哪裏不對還請指教。”
“沒有不對的地方，公子真乃神人也。”
少頃，方伯回來，一臉着急地看着鶴顏。“公子啊，衙門裏頭的那些個規矩您是知道的吧？”
“知道，不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嘛！’”鶴顏抿了一口茶，滿不在意地回道。
“那……”
“下館子，辦案，文武鬥。”鶴顏放下茶杯，笑了笑，“總是要燒一燒的。”她望了眼方伯，“館子下過了，這案子——是什麽樣的案子呢？”
“是這樣的，前幾日青河縣聯塘村裏有個村民叫譚大亮，死在了林家村的洗馬潭裏，被本村的林二狗給撈了起來，恰巧這林二狗跟譚大亮是冤家對頭，譚家便鬧了起來，非說是林二狗殺的譚大亮，林家自是不認，兩家便打起了官司。”
“這案子說好辦也好辦，說不好辦也不好辦，好辦的是只要有人證實林二狗沒見過譚大亮就得了，可偏偏有人在聯塘村裏見過他。”
“抱歉我打斷一下，具體時間是在什麽時候？”
“發現屍體是在九月初七，可在聯塘村初五初六都有人見過林二狗。奇就奇在這裏，沒有人看見林二狗扛什麽東西出聯塘村，村裏也不見人坐牛車或馬車進出過。可偏巧是林二狗把人給撈起來的，這事到底是意外還是謀殺？如果是謀殺，他是怎麽把譚大亮帶出聯塘的？”
鶴顏默默把要點記在自制的小本子上，問道，“譚大亮的家裏人說過最後見到他的時間是什麽時候沒有？”
“沒有，那譚大亮是個不成器的，三十好幾的人了還沒個正經的活兒，整日在外面跟一群狐朋狗友玩耍，他娘說在那三四天前就沒見過他的人了！”
“就這些了嗎？”寫完鶴顏擡頭就又看見方伯那副吞吞吐吐的表情，嘆了口氣道，“衙門的人為難你了嗎？”
“不是……是……也不是……”方年揪揪頭上的白發，不知從何說起。
鶴顏耐心地等他說下去。
“那姓顧的小子說讓你跟聶淩一塊查案，要你們倆明天就去義莊看看。你又不是仵作跑去看什麽屍體？我還不知道那群小子是什麽德性？辦不好指不定要在你們背後怎麽說三道四指指點點，一個大男人！怎生像個長舌婦一樣！這要辦好了豈不是讓他跟您搶功勞嘛？姓顧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那種人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怎麽能讓您跟他一起……好你個裴老鬼，沒安好心的黃鼠狼，我說怎麽前幾天沒跟我作對了呢！原來是在這裏放了後招，不然怎麽我一說要薦人去當捕快，他也說有個親戚要來捕快房了呢！……”
方伯越是念叨心裏頭越是着急，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不停地轉圈子。鶴顏勸說幾次無效之後，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只好裝作聽不見地低頭看書，卻怎麽也靜不下心去來。
她的那些回憶一直浮現在眼前，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抱着一個小娃娃奔走在各個命案現場；稍大一些，是發須灰白的老人拉着小孩在義莊；是每個夜晚與早晨的苦練拳腳；是二人手牽手走遍燕陵及其方圓百裏地的身影……到最後，冰冷的雪水湧上來，交織着熊熊燃燒的火焰……
鶴顏猛地合上書，方伯喋喋不休的話語訝然止住，她深吸一口氣，慘笑一聲，“讓我一個人靜一下。”
方伯走後，鶴顏在房間裏找出一個小木箱，打開來翻了翻裏面的東西，這裏面的都是在現場可能用得上的工具，她想了想，又把箱子放回去，這些應該還派不上用場。
－－－－－－題外話－－－－－－
垂死病中驚坐起，攤開兩爪要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