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畫家(3)
身為尼克芬的學弟, 又是好朋友。陸年雖然先前沒有過什麽實績,但他的畫展嘉賓名單還是特別好看的。
秋風和蕭凜在這份名單裏, 都只能算是底層打工仔。
他們是一起到達會場的。
兩人平常暗地裏較勁, 表面上還是一片和氣。
蕭凜站在展廳門前,彎好了自己的胳膊等秋風過來。秋風今天穿了很高的細跟高跟鞋, 也沒跟他客氣,直接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他們一同走進了展廳, 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完美。
剛入場的地方人并不少, 好多熟悉的面孔湊在一起, 交流讨論着陸年的畫作。
蕭凜表面上不動聲色, 卻在沒人注意時,偷偷湊到秋風耳邊, 小聲說:“今天怎麽回事, 怎麽這麽大陣仗?我靠你看那邊——”
“冷靜點小弟。”秋風面無表情,“別丢我的人。”
蕭凜:“?”
他倆剛開始還在小聲說話,走到後面, 秋風慢慢被牆壁上挂着的巨大畫作給吸引住了。
舉辦這個畫展的簡直就像是兩個人。
這一幅幅畫, 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和繪圖方式。
一種畫面鮮豔, 下筆大膽到近乎瘋狂——顯然是秋風那天看見的陸年。
而另一種畫面更偏冷淡和壓抑, 作畫也能看出來大多是用小筆一點點畫出來的, 每一筆都顯得很喪。
倒是挺符合這次畫展的名字——喧嚣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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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跟蕭凜一起逛了兩圈,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越看心情越差。
她偶爾也能聽見周圍看畫的藝術家對陸年的畫贊不絕口, 可她就是開心不起來。
她覺得每張裏都有太多難以訴說的感情, 讓她感到壓抑和煩悶。
還有點兒心疼。
兩人走到展廳內部, 發現了一張非常熟悉的畫。
因為這張畫,是陸年當着他們的面畫的。
畫面上确實沒有再添加一些別的什麽東西,鮮紅的火燒雲和滴血的玫瑰,被枯枝似的藤蔓纏繞着。
秋風仰着頭,還沒來得及感慨什麽,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來了。”他說,“歡迎。”
秋風挽着蕭凜轉過頭去。
他給人的感覺,跟上次見面時又不太一樣了。
陸年穿着身深色的西裝,手裏抱着本冊子,神色冷淡,甚至有些陰沉。
完全不像是舉辦了一場成功畫展的人該有的表情。
他盯着秋風挽住蕭凜的手看了一會兒,勾起一個稱得上是陰恻恻的笑容,冷聲道:“好玩兒麽?”
秋風被他刺得脊背一涼。
這種語氣反倒激起了她的鬥志。
假笑而已,誰不會呢?
秋風勾唇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軟聲道:“挺好玩兒的。”
她頓了頓,給對方一個理解這句話的時間,又繼續道:“陸先生的畫展辦得這麽成功,怎麽不高興呢?”
陸年:“……沒有。”
他沒再說話,只是斂下眸不去看她,臉側的咬肌鼓了鼓,像是要把牙齒咬碎。
秋風看向身邊的蕭凜:“你怎麽不說話?”
蕭凜:“……?”
因為你倆的交流好像有一種無形的氣場讓我感覺完全插不進去嘴?這種丢臉的話能說嗎?能嗎??
蕭凜“嘶”的一聲笑起來,寒暄道:“陸先生,畫展很棒,精妙絕倫。”
陸年的目光又落在秋風的手背上,慢吞吞地“嗯”了一聲。
就在氣氛因為空氣安靜而陷入尴尬的前一秒。
陸年忽然邊擡腳轉身,邊說了句:“你們先聊,我去喝點水。”
秋風:“?”
他居然就這麽轉身走了。
秋風給他整懵了,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面對的到底是不是那個人——還是說那人本來就這樣,遇到事情就跑?
她想找個借口跟蕭凜告別,轉頭去找陸年看看他到底有什麽事情要忙。
結果蕭凜看上去有點無語道:“你們倆怎麽回事?”
秋風一愣:“什麽?”
“搞得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有什麽往事?”蕭凜瞥了她一眼,“別怪哥沒勸你,別跟搞藝術的人扯上私人關系。”
秋風:“?”
“這些人多少都有點精神缺陷。”蕭凜壓低聲音,語氣聽上去倒沒什麽不屑或者嘲諷,更像是純粹地在關心秋風,“這陸年也一樣。”
蕭凜既然能說出這句話,說明他肯定是查到過什麽消息了。
秋風點點頭,理所當然道:“回去把資料發我。”
蕭凜:“???”
他忍不住擡高一點聲音:“你還真——”
拐角處走過來兩個人,就在他們右手邊,仰着頭欣賞另一側的畫作。
蕭凜連忙再次壓低了聲音,幾乎是用氣音在說:“你瘋了,還真的對他有意思?”
秋風懶得跟他解釋什麽,揮揮手趕蒼蠅似的要讓他走。
“這事兒要被老大知道。”蕭凜磨着後槽牙,警告一般低聲開口,“你就涼了。”
秋風看神經病似的看着他:“我涼什麽?我還能跟你一樣因為私事影響工作不成?”
蕭凜:“……?”
你是不會影響自己的工作,可是會影響老大工作啊!
他來不及再說什麽,已經被小姑娘從臂彎裏抽走了胳膊。
這家夥一脫離他,踩着細高跟四平八穩走得飛快。
朝着陸年離開的方向一路競走。
蕭凜氣得額頭青筋直冒,大庭廣衆的又不好過去拉她,到時候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他退了兩步,扭頭剛好看見尼克芬在“迎客”。
這次陸年辦畫展幾乎沒透露任何個人信息,放消息出去的是尼克芬,發邀請函和接待客人的也是尼克芬,簡直像是他的畫展似的。
尼克芬是真的很喜歡陸年的畫作,這次它們有機會“抛頭露面”,他高興的像是自家親兒子畢業。
跟兩個老熟人客套完,餘光不經意的一瞥,就看見蕭凜站在那兒,顯得有點煩躁。
他摸摸鼻子,想假裝沒看見。
但蕭凜看見他得了空,立刻換上一副非常官方的虛假笑容,大步走來:“尼克芬先生——”
尼克芬打斷他:“那個,秋小姐去哪兒了?”
蕭凜腳步一頓,笑容尴尬了幾分:“她跟陸先生離開了,可能是要交流什麽創作心得……”個屁。
尼克芬:“……”
看來某人是要忍不住了。
尼克芬略帶同情地看了蕭凜一眼:“別灰心。”
想跟陸年搶人,确實不太容易。
蕭凜:“……?”
“走吧。”尼克芬說,“我們聊聊合作的事情。”
蕭凜露出喜悅的神色:“好。”
尼克芬勾起一個笑,轉身朝着另一個方向走過去,心裏滿滿的都是得意——現在他是事業愛情的雙重助攻了呢!
而另一邊。
雖然一激動追了上來,但在看見某人站在那兒,單手拿着水杯仰頭喝水的樣子時。
秋風不由自主地生出一點緊張來。
——到現在為止,她還并不确定這人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陸年放下手中精致的玻璃杯,朝秋風身後看了一眼,語氣平靜:“門。”
秋風後退兩步,把身後的門緊緊關上。
這是在展廳二樓的一個房間,本來就沒什麽人會過來。陸年是用房卡打開的門,開了以後門也沒關上,明顯就是在等她進來。
秋風實在是不想再跟他兜圈子,幹脆直截了當地問他:“你是不是不記得我了?”
這問話聲讓陸年動作一頓。
秋風看着他的表情,因為熟悉感太過強烈,即使陸年隐藏得再好,她還是瞬間就看出了這人的心思。
怎麽可能不記得?
秋風嗤笑一聲,幹脆抱胸看着他:“所以你現在是什麽意思?”
陸年沒動,像是在忍耐着什麽。
秋風大步走到他面前,低頭看了眼他喝水的杯子。
多漂亮的玻璃水杯,跟她在上個世界、剛搬進某個教授家裏時買的,一模一樣。
她還記得自己買了一對,說什麽一杯子諧音一輩子,送他杯子就是要長長久久之類的鬼話。
秋風嗤笑一聲,食指沿着杯口畫了個圈。
“一樣的問題奉還給你。”秋風冷淡地擡起眼皮掃了他一眼,“好玩兒麽?”
陸年忽然向前一步,伸出手把她困在了桌子邊上。
他低下頭,像只隔了許久才見到歸家主人的小瘋狗,捧着秋風的臉,熱烈又急切地吻了下去。
秋風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掠奪了呼吸。
酥麻的感覺立刻順着脊椎竄上頭皮,這種吻太強勢太具有攻擊性,秋風幾乎是立刻就失去了掙脫的想法,順着他的動作沉溺在這個吻裏。
她不知道過了多久。
面前的人忽然匆忙放開她,倉促之間,還在她的頰邊落下了一顆溫熱的水珠。
秋風抿唇,剛好那顆水珠順着臉頰落到嘴邊,鹹鹹的。
她有些遲鈍地看着陸年後退兩步,閉了閉眼,動作顫抖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藥盒。
很大的一個圓形藥盒,被分成了很多個不同的格子。
陸年的指尖順着藥盒滾了一圈,點在其中一個格子上。
啪嗒一聲打開。
他低頭看着藥盒裏紅橙相間的膠囊,像是突然碰到了什麽滾燙的東西一樣,猛地把手裏的藥盒扔了。
秋風還沒反應過來他這一系列動作代表了什麽。
陸年已經向前一步,大手一揮,直接把桌子上的玻璃水杯揮了出去。
玻璃水杯狠狠砸在牆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這聲音讓秋風回了神。
陸年站在原地,眼睛赤紅,猶如困獸一般喘着粗氣。秋風兩三步走過去,拍了拍他的後背,哄孩子似的:“你氣什麽?吃個藥而已怎麽茶杯都摔了?嗯?”
陸年擡眼看她,沒動。
秋風已經猜出他的精神狀況不是很好,而且他這一眼裏有多少控制不住的瘋狂,她也是能略見一二的。
她在心裏稱贊了一聲自己的好勇氣,撫摸陸年後背的手稍微使了點勁兒。
“別擱這兒大喘氣了。”她說着,動作非常自然地擡了下下巴,指着滾了一地的藥盒,“去,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