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畫家(2)
雖然有個“外人”在場, 但秋風和蕭凜的職業素養還是在的。
蕭凜首先提出了自己的設計理念,甚至還拿出了兩張完成度比較高的草圖。
秋風一瞥就知道他花了多少心思進去, 偏偏這人還裝出一副随便的樣子,笑着說:“為了具體表現我們拟定的方案, 我先畫了兩張草圖過來, 您看個大概就行。”
尼克芬:“好。”
他收下草圖, 轉頭看向另一邊的秋風:“你呢?”
秋風把手伸進包裏, 悄悄轉動手腕上的銀色細鏈,緊接着掏出來一本速寫本。
陸年在看見那本速寫本時就皺起了眉。
秋風翻開本子,也跟尼克芬進行了深切友好的交流。
其實她那點時間根本來不及準備,幸好她的随身空間還在,車子裏的速寫本堆了很多, 她翻出幾本, 看圖說話,現場扯了點東西。
蕭凜重點想要表達的是男人“兇悍”和“溫柔”這兩點表現出來的反差, 而秋風那邊則是以四季變換為主題做了一系列設計。
尼克芬認真看完了兩邊的圖, 然後溫和笑道:“這樣, 今天, 到這裏先。我回去看看, 答複, 之後給你們。”
他收起秋風的速寫本, 順手把蕭凜的草圖夾進去。
四人一陣客套, 各自離開。
眼看着秋風的背影消失在轉角, 陸年扯了下嘴角, 轉頭對着尼克芬道:“給我看看。”
尼克芬:“?”
“那女孩的速寫本。”陸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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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克芬眼裏含了笑,一邊把本子塞過去,一邊笑眯眯問:“那女孩?是她?”
陸年抿抿唇,直接把他手裏的本子拽走,沒再開口。
……
秋風怎麽也沒想到,尼克芬會邀請她和蕭凜一起去陸年家喝茶。
陸年的家裏有一座很漂亮的玫瑰園,開滿了赤紅的玫瑰,朵朵飽滿,嬌豔欲滴,沒有一朵有半點兒枯萎。
他們到那兒的時候,陸年正穿着一身工裝,在修剪樹枝。
即使作為服裝設計師,秋風也不得不承認,有些人生來就是襯衣服的。如果全世界的模特和消費者都長成陸年這樣,那她早晚要失業。
陸年穿着長筒皮靴,米色的襯衫袖口挽起,脖子上挂着咖色的圍裙。
秋風的目光落在他的皮靴上,有點移不開眼。
氣質好的人穿皮靴會顯得很強勢,甚至不挑款。而氣質不好的人,穿款式再好的皮靴,也會像是菜市場賣魚的。
一旁的蕭凜啧了聲,對秋風道:“出息。咱公司哪個模特不比他身材好?”
——按這男人的審美,陸年就太瘦了。
秋風搖了搖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有人喜歡貧乳,有人喜歡大胸。我自己愛看就看了,雨女無瓜。”
蕭凜:“……”
尼克芬正坐在花園裏的圓桌邊上喝茶,見着秋風和蕭凜過來,也沒有太多迎客的意思,反而僵着一張臉,怎麽看怎麽不高興。
而初見面冷淡又懶散的陸年,此時放下了手裏的剪刀。
他看上去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語氣平平,但語速很快,顯得有些熱情:“你們來了?先坐一會兒,我去倒茶。一會兒我和尼克準備寫生,要一起麽?”
秋風和蕭凜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他突然的熱情。
而陸年抿了抿唇,像是在克制些什麽。
随後又開口道:“如果一起,我就多準備兩份畫材。你們習慣用什麽?筆和紙張有沒有特殊要求,需要顏料嗎?”
蕭凜連忙道:“不用,我們不——”
“讓他去吧,他喜歡忙着。”尼克芬忽然打斷了蕭凜,“你們有什麽要求,直接告訴他就行。”
陸年沒說話,他緊緊抿着唇,看上去很不高興,但手裏的動作非常熱情。
他把手套摘了下來,又走到桌子邊上,親手給秋風和蕭凜倒茶,還拉開了一把椅子,示意他們請坐。
秋風盯着陸年的臉看了兩三秒。
這時間實在有些長了,就算是真的喜歡他的長相,也不該這麽沒禮貌。
蕭凜偷偷拽了拽秋風的袖子,被秋風反手拍了下手背。
“啪”的一聲,很輕,動作幅度也不大,尼克芬完全沒發現。
但陸年全看見了。
他剛皺起眉,就聽秋風道:“我跟陸先生一起去吧。可以嗎?搬顏料比較麻煩,陸先生一個人可能拿不了。”
陸年遲疑片刻,點頭道:“好。”
蕭凜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兒。
讓他更驚訝的是,尼克芬一直僵着的臉色緩和了下來,甚至還對他笑了聲,拉開了自己身邊的那把椅子:“蕭?請坐,我們聊聊工作?”
機會難得,蕭凜連忙坐下。
另一邊,秋風跟着陸年往屋子裏走了幾步。
越走越覺得不對勁。
她雖然沒了清楚的記憶,但四周的花草樹木怎麽看怎麽眼熟。有幾朵玫瑰的擺放位置更是好像在她的筆下出現過。
在那團玫瑰前面,好像蹲着一個……誰?
面前的男人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着秋風,開口道:“你喜歡嗎?這個院子。”
秋風笑起來:“喜歡呀,我覺得很熟悉,也很親切,就好像……”
她的語速逐漸放慢,看着陸年的眼神裏也帶上了期待:“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似的。”
秋風沒看過這個世界的原著,也記不清在前幾個世界發生的事情,就連系統104都像是冬眠了似的,只偶爾發出一兩聲“哔嚕”回應她。
她什麽都拿不準,只能這樣試探陸年。
讓她失望的是陸年沒多大反應。
他點點頭,主動轉移了話題:“你需要顏料嗎?”
“……不用。”秋風說,“我的色感比較差。”
兩人去陸年的畫材室,陸年搬了一箱顏料,畫架和畫紙都壓在他捧着的箱子上面。而秋風只是抱着兩本本子、幾只鉛筆和炭筆,顯得格外消極怠工。
蕭凜遠遠看見他們兩個,連忙跑來幫忙。
兩個男人手忙腳亂地搭好畫架,把材料都準備好。
尼克芬顯然不打算在這裏畫他最擅長的油畫,他跟秋風一樣,抱了本本子在畫速寫,而蕭凜剛剛跟尼克芬聊了兩句,這會兒靈感噴發,正在改他的設計。
只剩下陸年一個人,從顏料箱子裏拿出畫筆和小水桶,裝了些水,準備調顏料。
秋風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麽畫畫的了。
她好奇地站在陸年身後,想看看他準備畫些什麽。
陸年調出一個火紅的顏色,用最大號的畫筆,畫出一團一團的東西。
他畫得特別迅速,也特別漂亮,畫面上很快出現了一大團火紅,混着橙色和明黃,又點綴上霧霭,像天邊的火燒雲。
漸漸地,在大片的火燒雲裏,開出兩朵通紅的玫瑰。
玫瑰的枝條變成藤蔓,一點點絞住畫面裏那一大團火燒雲。
整幅畫的色調熱情奔放,分外明亮,但畫面給人的感覺卻是壓抑又痛苦的。就好像火燒雲被荊棘纏繞太緊,滲出血來,而血染紅了玫瑰。
秋風撓了撓頭,小聲喊了句:“年年?”
陸年畫畫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別激動。”她的聲音又輕又柔,哄孩子似的,“可以了,再畫就多了。”
陸年:“……?”
尼克芬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怎麽了?”
秋風像是什麽都不知道,滿臉無辜道:“啊,我是覺得現在這個畫面很好,不用再加東西了,就稍微說了句。是不是多嘴啦?”
尼克芬看向陸年。
陸年僵硬的胳膊緩緩放松下來,他擡頭看向身邊的秋風,露出一個小幅度的、很無奈的表情。
尼克芬笑道:“沒有,我也覺得畫面這樣剛好。”
秋風摸摸鼻子:“陸先生畫畫也很厲害,之前有過什麽畫展嗎?”
“沒有,這家夥太懶。”尼克芬道,“他的畫,成山堆着,不賣,也不展示。太可惜,又很浪費……”
秋風點點頭,附和道:“如果陸先生辦展,我們一定會參加。”
她看向身邊的蕭凜,順口問了句:“對吧?”
“啊?”蕭凜摸不着頭腦,左右看看,傻子似的,“啊,對吧?”
……
秋風也只是随口一提。
沒想到在尼克芬的畫展之前,陸年插班辦了個展,還宣布在畫展之後會舉行慈善拍賣。
秋風正想找關系弄張門票,最好能弄到拍賣會的邀請函時——有人把門票和邀請函一并送到她的辦公室裏去了。
秋風捏着門票,仔細回憶之前的每一個細節。
她一直想知道陸年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偏偏這人不給她機會。他有時候會顯得有點可疑,卻又很快把疑點掩蓋過去。
要麽陸年不是他,這一切都是她在疑神疑鬼。
要麽陸年就是他,并且他記得所有的事情,在刻意隐瞞自己的身份。
否則她不會一點蛛絲馬跡都抓不到。
除了他的身份,還有件事情讓秋風覺得很在意——他的精神狀态似乎不太好。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好像沉默過了頭。
秋風雖然不記得細節,但和他相處過的感覺還是有保留的。他在認識她以前就是那樣的人,看上去比較自閉,她也沒再細想。
結果第二次見面,他又活躍過了頭。
這就很奇怪了。
秋風拿到門票以後去做了個美甲,并且在下午的畫展開始前,一大早就穿着“戰袍”,去她常去的理發店做發型。
結果餓着肚子做到中午,跟蕭凜狹路相逢。
蕭凜今天也打扮得人模人樣的,秋風那邊正在卷頭發,他洗完頭過來,剛好坐在秋風旁邊。
大家都是熟人,做發型的小哥打趣道:“今天趕巧了,又給我們灰桐的神仙眷侶做造型啊。”
确實趕巧了。
他倆今天都穿了灰桐的春季限定,秋風身上這套也是灰桐家極少自産自銷的女裝。
乍看真跟情侶裝似的。
如果陸年真是那人,看見他倆這樣過去,指不定要氣成什麽樣呢。
剛好可以借着這個機會試探一番。
秋風摸了摸新做的指甲,安慰自己一般想着:我也舍不得的氣他啊,可誰讓他故意假裝不認識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