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怨偶
皇甫道知胸口起伏着,冷笑着:“楊寄,你不要得寸進尺。沈沅起先該是誰的,你我心裏都有數。她的事,我不跟你計較了,我也沒怎麽樣她。但是孫妃這裏,你過分了!”
楊寄一梗脖子:“沒錯,你是派了人來下定過,但是我和沈沅青梅竹馬,打小兒就認識,算是誰在前面排隊?又是誰插隊了?這話不談了。我又沒闖你老婆的卧房,就那喊兩嗓子算我錯了好了。你說吧,你想怎麽辦?殺我?就為我喊了兩聲?”他挑着眉,個子比皇甫道知還高,頗有點睥睨的姿态。
皇甫道知心道:我總有一天要殺掉你!嘴裏只是笑意融融說:“這當然是小事,只是上下尊卑也是不容忽略的。這樣,你給孫側妃磕兩個頭,逗她不哭了,也就算了。”
楊寄毫不猶豫,對着遮着面孔抽抽噎噎的孫側妃,“撲通”跪下去,連磕了三個響頭:“側妃娘娘,我就是個地痞混混兒,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當遇見條狗,朝你裙子上撒了泡尿,你能跟狗計較還是怎麽的?若是狗咬你一口,你怎麽的也不能咬還回去吧?”
圍着的衆人一愣,然後一陣“吭哧吭哧”憋笑的聲音。皇甫道知笑不出來,嘴唇抽了抽,道:“孫妃還在哭呢。”
擋着臉的孫側妃,哭得越發歡了。她養的那條小叭兒狗,扭着屁股從屋裏的屏風後頭出來,想看看熱鬧。楊寄看着狗,心想反正臉皮已經沒了,還怕更丢臉點嗎?嬉笑着說:“是不是孫妃娘娘笑了就可以?”
皇甫道知冷冰冰點點頭。
楊寄沖着那條狗龇牙笑笑,恭恭敬敬對狗做了個揖,喊道:“阿父,您今日啃了幾根骨頭?”
大家忍得好苦,肚子都快抽筋了。終于,有個解救衆生的小丫鬟撐不住“噗嗤”笑開了,這笑會傳染,憋笑的人再也憋不住了,緊跟着前俯後仰笑成一片。孫側妃本有意憋着笑,好狠狠作弄一下楊寄,沒料想楊寄這不要臉的東西實在敢于自誣,加之她周圍這一片笑聲,人是容易受共鳴影響的,她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楊寄起身,拍拍膝蓋上的灰,征詢地望着皇甫道知:“大王,這算可以了?”
皇甫道知又好氣又好笑,只能點頭道:“既然側妃笑了,這事就算了。”他說完,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掩飾心裏的失望。而楊寄更笑道:“大王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今兒大家開心,幹脆笑個夠。”他對着狗又叫了聲“阿父,兒告退”,轉臉對一旁的孫側妃喊:“阿母,兒走了。”
大家呆着,看看地上的叭兒狗,再看看掩着半邊臉的孫側妃,想着“阿父”和“阿母”,這一聯想完,比剛剛還要吃不消,連皇甫道知都禁不住把嘴裏的茶噴了一地。唯有氣急敗壞的孫側妃丢了扇子破口大罵:“楊寄你這個不要臉的王八羔子!……”
“阿圓……”楊寄看了看沈沅,她在一旁看他做戲,又想哭,又想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又看了看皇甫道知,皇甫道知拿手絹掩了掩嘴角,恢複了冷冰冰的模樣:“雖然沈娘子并沒有寫賣身契給孤,但是王府用人,算是婦差,國法裏任用婦人為役,也不是沒有先例。你争也沒有用,散了吧。”
楊寄身子一挺,似乎又要說什麽。沈沅對他急切地搖頭,示意他不要莽撞。楊寄見皇甫道知一個眼風過來,又是轉身離開,王府的護衛們層層地攔阻着他和沈沅。楊寄膽子雖大,還沒有莽撞到不知死活的地步,情知皇甫道知有話,只能私下裏說,氣得喘了一口,跺着腳跟上了他的步子。
離開孫妃等王府妻妾的院落好遠,皇甫道知才停下步子,他的影子被牆頭上挂着的羊角明燈拉得老長。他身邊俱是他親信的護衛,瞪圓眼睛盯着楊寄。
楊寄氣哼哼道:“大王,我不要這個六品的職位,我也不想升官發財,你對我有氣,我明白,但我和沈沅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倆一馬,讓我滾回秣陵當小老百姓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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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道知橫眉看着他:“楊寄,一個蓬門女子而已,孤不至于如此放不下。但是你呢?”
“我放不下!”
皇甫道知略微露了點笑意,似乎在颔首,又似乎不是:“果然不能以己度人。只是你可知道關心則亂,沈娘子會壞你的志向?”
楊寄笑道:“大王多慮了。我一個賭棍混混兒而已,志向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其他便沒有什麽了。這次取勝,也不過是運氣好,不是我志向高。要讓我再選一次,給我再大的官兒,我也不願意被抽丁抽到沙場上去。”
皇甫道知亦笑道:“可惜,如今功成,想要身退,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那你到底想要我怎麽樣?”楊寄有些急,可是看着皇甫道知篤定,他咬着牙,決定不能輸了架勢,賭棍嘛,輸光了褲子也要像富豪!他做出一副散漫的樣子,歪着脖子,撇着嘴,抖着腿,全然不靠譜的模樣,“你開價碼好了。別拐彎抹角的,我一個粗人,聽不懂的。”
“好。你是爽快人,我也喜歡爽快人。”皇甫道知點點頭,逼視着楊寄,“我就跟你直接地說:你效忠我,為我蕩平四方,為我除掉異己。我自然把你當自己人,也自然許你和沈沅的美滿姻緣。”
“否則——”
“楊寄,你那麽聰明,何必還要我白眉赤眼兒地說出來。”皇甫道知看着楊寄劍拔弩張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拿住了楊寄的軟肋,“沈沅在我這裏,我自然不會委屈她。我兒子也快斷奶了,以後,我把她當王妃的女清客供養着。可好?”
其實就是把她當人質軟禁着,逼迫楊寄為他賣命。皇甫道知看着楊寄的一張俊臉在昏黃燈光下血脈贲張、肌肉獰厲,便有一種快感油然而生。
果然,楊寄很好拿捏,嘬牙花子想了一會兒,就點點頭說:“好!我答應你!但你不許碰我的阿圓一下!否則……”他也想學皇甫道知來威脅人,可是說不出“否則”後面的話,因為他實在是太微末了,哪有威脅建德王的資格和資本?!最後只有咽咽唾沫,色厲內荏地瞪皇甫道知兩眼。
皇甫道知微微一笑,頗有成功者的自信,五官便顯得舒展,有一種妖冶的美貌。他擡着頭,微微點點下巴:“我懂的。你放心。你先帶雲仙回去秣陵看看家人吧,我會派人陪着你,給足你英雄的面子。一個月假期之後,回建邺來,可以夫妻小聚,也可以一步步立功了。”
楊寄毫無辦法對抗皇甫道知,被護衛們“護送”到了客房。皇甫道知過了困頭,也不大想睡,四下裏望了望,說:“去王妃那裏。”
王妃庾氏,早已卸了妝,側躺在榻上。
皇甫道知進到她的香閨,帶着些勝利者的喜悅,毫無關懷地命裏面的侍女把燈都掌起來。庾氏在溫暖如春的卧房裏,只穿着薄紗的寝衣,似乎是被突然亮堂起來的光線驚醒,揭開帷帳看着面前昂然直立的丈夫,淡淡問道:“大王今日怎麽到妾這裏來?”
皇甫道知居高臨下地望着她。
庾氏顯然并沒有睡着,縱使是半阖着雙目,眼睫裏漏出的光芒依然靈醒而從容,絲毫不覺惺忪懵懂。她素來自愛,寝衣的帶子直系到衣領,但因為是半透的紫绡,還是可以看見裏頭缁绫的抱肚,和雪白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皇甫道知一揮手,沒等侍女們退出門,已然上前探手,一撕之下,便使王妃庾氏色相畢露。
侍女們慌張不疊,連燈燭都來不及熄滅,緊步都出去了。皇甫道知見庾氏微微皺眉,身體卻動都不動,便笑着坐在她身邊,溫柔地撫她袒露出來的肩頭肌膚,輕喚她的名字:“清嘉……想我了沒?”
那肩頭一閃,随即縮了下去,随之而下的,還有庾清嘉的上半身,她側躺在榻上,任憑肩背裸)露着,連扯一扯裂開的領口都懶得,冷冷說:“大王,妾乏了。”
皇甫道知目光一凜,伸手把背對着的她的肩膀一旋,又用力一撕礙事的寝衣,寝衣徹底碎裂,再掩不住她的身體,皇甫道知伸手一勾,把她抱肚的帶子勾開,一片冰雪在昏昧的燭光下顯出皚皚的皎潔。他立刻把熱熱的吻烙上去,對面那位任他作為,死蛇一般毫無反應。最後,逼得他忍不住在那沒有溫度變化的皮膚上咬出兩彎深紅色的月牙痕跡,才伸手掐着她的下巴逼視過去:“庾清嘉,有意思麽?”
“大王,”庾清嘉凝眸望着自己的丈夫,淡然得跟她經過熱吻的肌膚一樣,還是冷冰冰的,“您覺得有意思麽?——兩個硬湊在一塊兒的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