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魚與熊掌
計劃永遠不如變化快。
徐丹沒有赴約,因為她剛生完孩子,正處哺乳期。
想着一個個老同學都當爹當媽了,看着群裏時不時跳出嬰兒、奶粉、尿布的話題,我感覺自己完全跟不上時代。
範延賓已是兩個孩子的爸,大兒子都已經上小學了,而我還整天以為書中真有顏如玉。最後顏如玉沒找到,只尋到刻骨銘心的孤獨。
“我大學實習期就開始造人了。”範延賓也是我的老同桌,一頭板寸,精神卓絕,似乎是他永恒不變的風格,“我情商低,高中也沒愛我的女生,只好笨鳥先飛,大學一畢業,就趕緊抓住女孩兒結婚生子。”範延賓謙虛,其實他愛笑,幽默感強,當時頗受女生歡迎。
“每個人都要經歷那個階段,看你多好,任務早已完成,一心一意掙錢就行,而我,嘿嘿,還不知道努力的方向。”有時候,我真覺得早結婚、早讓爸媽安心是件好事兒,早死早脫胎嘛,反正要挨那兩刀,晚痛不如早痛,何必委屈自己、煎熬父母呢?
“青瓊不就是你的方向嗎?廣兄,無論別個同學怎麽看,反正我覺得青瓊就是你的,她那種鬼靈精怪只有你才能降服。”範延賓對我與詹青瓊之間的事兒知之甚多,“只是我很納悶兒,你那麽愛她,為何能忍住十年不聯系她呢?擦,我當時與我媳婦兒談戀愛時,三天不見、一個星期不來事兒,晚上就睡不着覺。”
我回之一笑,十年的相思若無切身經歷真難以想象,那種痛那種苦就像千百顆繡花針不停地在心頭上刺,刺得我已麻木,如今都不知道愛情是啥滋味兒了。
“你如果不娶詹青瓊,那你這輩子的愛情就完了。”所有同學當中,範延賓這句話最激烈,很快他又話鋒一轉,“不過,我倒不希望你真的娶了詹青瓊,你是一個很有感情的作者,自古文章憎命達,若你生活美滿幸福,那麽世間便少了一位多愁善感的好作家。你心中越是積郁,筆下越生龍活虎,這是文人的宿命。”
我驚出一身冷汗,難道冥冥之中老天有意阻撓我向往的愛情,從而成就我的寫作生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或是這些年來,正是因為對詹青瓊虛而不得的思念,才促成我寫作的洪荒之力?一旦得手,便立馬江郎才盡?
陳曦,當年高考沒考好,選擇了複讀,頂住壓力成功殺入吉林大學,本碩連讀,可謂值得。畢業後帶着大學時的戀人直撲深圳,那是他眼中掙錢的搖籃。
自古有言,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陳曦像我一樣出生于農村,又是家中的老大,自知責任重大,所以一門心思掙錢,進了金融圈,如今是一家投資公司的懂事。
“當代這個社會,只有錢才能叫男人硬氣,買好車娶漂亮媳婦兒過好日子,沒有錢,一切都是扯淡。”這是陳曦的現實觀。其實他也是一個很好面子的人,認為男人若沒有錢就等于沒有面子,雖然激烈了些,可不易駁倒。
我一直以為陳曦是一個理想主義者。
他說:“我也有理想啊,那就是脫貧致富。我家很窮,認為幫助父母最好的方式就是掙更多的錢,讓他們過上舒适的生活。”
錢雖非萬能,可在當代,更多時候似乎比尊嚴還重要。其實,我很讨厭與同學談及“錢”以及任何相關的問題,即便像陳曦那樣的至交好友,我也能避則避。
Advertisement
當初,張嫣妍與我見面聊天時,曾提及陳曦喜歡在群裏發工作照的問題,引起她心理上的稍稍不适,而這個問題在北京時同樣被神人吳濤聊涉。到了深圳,見到真實的陳曦後,才體會到那只不過是他熱愛工作、努力掙錢、激勵自己的一種方式而已,無可厚非。
就像我在群裏,幾乎不用方言與同學們交流,因為自己日常面對的工作和生活環境就是普通話或書面語,甚至文言文,這在一年四季幾乎全用方言的同學眼中多多少少有些別扭,道理是一樣的。環境決定人,并左右着人的行為。
陳曦對工作的熱情,是值得我們欽佩的,無論是因為男人的面子還是因為錢,在這個競争日益激烈的浮誇社會,若缺乏激情,終究會被淘汰出局。這就是為何從國營企業出來的員工,适應不了私企的工作節奏。
“何青林當初舍棄張嫣妍,你那麽愛她,為何沒有趁虛而入呢?”我讀書時打心裏認為他倆其實蠻般配的,一個開朗,喜歡炫耀;一個腼腆,中意安靜。兩人都情深意重,用“癡”字形容毫不為過。
“女神永遠是女神,藏在心裏就好。”陳曦笑了笑,“拿你現在的眼光看,你覺得張嫣妍與我還很合适嗎?”
也是,一個在工作中如此高調的人,喜歡的應該還是以前那個腼腆而安靜的張嫣妍。盡管現在的張嫣妍更真實些,可我想已經偏離了陳曦的愛情圖騰。
“廣廣啊,你一定要用心寫作,為你的夢想而努力奮鬥,将來讓你愛過而離開你的女孩兒後悔去吧。”陳曦諄諄告誡,看來他骨子裏依然還是一個大男子主義者。
這,似乎并沒有錯。男人的潛力很多時候确實是被女人激發出來的,古龍就曾直言不諱地說,如果放一瓶美酒和一個脫光衣服的美女在我面前,那我的才思将永不枯竭。
作家都是用命在寫作,而女人無疑是作家命中最閃耀的一顆星。
“你若能娶詹青瓊,我祝福你;若不能娶她,我一樣祝福你。能不能娶她,于你而言,或許都是一件幸事兒,正所謂‘國家不幸詩家幸,賦到滄桑句始工’,廣廣,你精通文字,自然懂得其中的微妙。”
道理我懂,可其中的寂寥與辛酸,有幾人懂得?
多少個夜晚,寂寞得想哭的時候,睜開眼來,枕邊唯有不會說話的文字與我相依,那種凄涼的感覺又有幾人經歷過?
時間長達十年啊,三千六百五十多個日夜。
而且我敢确定,還将繼續持續下去。
不知何時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