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沈
“我真的做好了約見詹青瓊的準備嗎?”從深圳回來的路上,我一直琢磨這個問題。
夏彤建議我搶,男人該出手時就出手;徐丹慫恿我見,給雙方一個釋懷的機會;吳濤的方法簡單直接,但需要神經的勇氣和思維;陳曦和範延賓似乎傾向于我忘我放,以專心謀文,生死與之,文人天生注定寂寞嘛……
一時又想着若張嫣妍沒有找到我該多好,讓我一個人繼續在另一個時空隧道中懷抱一個近乎絕望的夢想,悲傷地前行,然後安靜地變老直至死去;一時又想着張嫣妍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将我找到,是否上天有意賜予我一個機會?既然來了,豈能輕易錯過?
可是,我該以什麽樣的姿态去見詹青瓊呢?她可是即将要結婚的人。帶上祝福?我心很痛;表明日夜的相思?那會不會擾亂人家的生活,加劇她的痛苦?她願不願意見我,還是個大問題呢!
有一茬沒一茬的胡思亂想一通,我已到了武漢,撥通沈思绮的電話,當她問我要不要約詹青瓊時,我坦言尚未想好,不料老沈直接送我兩個字“慫包”,當時就将我激了一跳。
靠,我沒想清楚,只是因為掂量人家的處境難不難,想當初我當着全班同學的面,搬書桌去詹青瓊身邊都不怕呢。無論是在愛情的路上,還是在生活中,我一旦認準,啥時候“慫”過?
“約,我親自約,你馬上将詹青瓊的電話發給我。”
“好樣兒的,小心她罵你哦,廣廣。”老沈在電話中這樣警惕。
“好好的為何要罵我?”
“你試試看撒,別怪我沒提醒你。”老沈笑得詭異。
“她罵我打我才叫好呢。你懂什麽?好像你很了解她似的。”在我印象中,沈思绮與詹青瓊就如同兩條平行線上行走的人。一個正氣凜然,不茍言笑,笑的時候甚至像哭;一個鬼靈精怪,嘻嘻哈哈,臉皮厚得很,像刁鑽的黃蓉,眼中只有她喜歡的人,對不喜歡的人從不在意。
“哼,我和青瓊已經成了很好的閨蜜。張啓廣,我可告訴你,你現在得好好巴結我,不然……嘿嘿。”老沈幹笑了兩聲。
“不然怎麽着?”我從不相信老沈會背叛我,就像我肚中忠誠的文字,我去過她家,和她爸下過棋喝過酒論過道(雖然那時我很年輕狂妄),和她逛過街,在她家住過一宿,就像一對親密的姐弟,所以對她的“威脅”毫不放在心上。
滿身正氣是老沈,姐弟情深不二心。若我臨難茍且日,她必挺身第一人。
“看你嘚瑟的勁兒,還想不想姐我幫你說好話呀?”
“哼,你倒說說看,我有哪些壞話值得你去說呢?老師總喜歡吓唬學生,我又不是你的學生,別以為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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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沈和我“論戰”,多數處于下風,或許是因為我心裏總将她當作老大姐,得寸進尺,而她将我看作小弟,不屑與我争鋒。
“喏,青瓊的電話我已經發給你了,若需要姐的幫忙,随時說一聲。”老沈本就是一個熱心之人,對我更不用說了。
“我就奇怪,你倆為何能成為好朋友呢?記得讀書時你不是很仇視她嗎?”我笑侃,“是因為中間飄蕩着一個我的影子嗎?”
“哈,十年不見,你還是那麽自作多情。就是因為詹青瓊是你的至愛,所以我喜歡,于是成了閨蜜。這樣你滿意了吧?”
“真是我的好姐姐,小弟還喜歡一個人,要不姐你一并收了呗?”
“啊?你還喜歡誰?夏彤?班長?”
“你呀!”
“呦呵,你小子連老姐的玩笑也敢開?”
“有什麽不敢?你連這麽青澀的照片都敢拿來做圖像,欺騙我的眼睛,咋一看都沒認出來,我為何不敢開老姐一個玩笑?”
“好啊,臭廣廣,直說姐沒有照片上的我漂亮得了,還拐着彎兒諷刺姐。我要去上課了,懶得跟你貧,記得向我彙報你與青瓊的進展哦,加油。”
“喂,喂,喂,你還沒告訴我這十年來,青瓊有沒有在你面前提及過我,或是對我還保留有幾份情意呢?”
老沈電話說挂就挂,她做事一向雷厲風行,很少拖泥帶水。
不過,與她一席話後,我心情開闊了許多。想着如果她教育學生時,能将與我說話時的風趣運用于課堂上,兼之她骨子裏的那股天然正氣和熱情,真是一位不錯的老師。
我望着老沈發過來的159開頭的電話號碼,癡愣好一陣子,幻想着那一連串的電話號碼是否暗含某種深層次的意義,或是與我相關。
我知道,我又自作多情了。喜歡文字的人,天生就是多愁善感自作多情的命。
添加新的聯系人,然後一筆一劃地寫下了“詹青瓊”,那三個字我平時寫了無數遍,看書累了後寫,寫完小說後寫,一個人想着她的時候寫,甚至在我的讀書筆記中寫……
“是發短信,還是直接打電話呢?”我又糾結了好一陣子,“她的聲音變了嗎?說話時還是喜歡撅起嘴巴,眉毛上揚的樣子嗎?”我的心像小鹿一般七上八下。
這迫使我不得不放下手機,沖了個涼,先鎮定一下神經,然後躺在床上,重新拿起手機,凝望着詹青瓊的電話好大會兒,深呼吸,最後撥通了。只這一瞬間,我心跳的聲音自己都能聽見。
“喂,你好!”
啊,是她的聲音,久違的聲音,朝思暮想的聲音,十年了,十年啊,她的聲音化成灰我也聽辨得出來。
可是,我的臉紅了,心跳急速加快,手也跟着顫抖起來,一不留神,手機滑落到地上,屏幕摔出一道裂痕。我沒絲毫心痛,因為那是愛情的證物,直至今日,我依然用着那道帶有裂痕的手機。
喉嚨間陡然升起一股酸味,迅速竄至我的鼻端,那不争氣的眼淚跟着來了,我重新拿穩手機,放置耳邊。
“喂?”電話裏頭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了。
“青……”我只說出一個字便被阻斷。
“哦,是你?”詹青瓊音調随即一變,“你還知道找我?你還聯系我幹啥?這個時候即便給我打電話又有什麽用?你笨死算求,何必回頭呢?”
詹青瓊疾言厲色,繼而是一片寂靜,我仿若聽到了她的心跳和啜泣聲,就像當初我去一中拿大學錄取通知書的前夕,兩人對着電話哽噎無語。
“對,對不起。”十年後的我,雖然感情炙熱加倍,可心也變得強硬,所以不會像當初那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然後稚嫩地挂電話。
“對不起有個屁用?十年了,一句對不起,就希望我原諒你?你真是個大笨蛋,笨死了。”
“我,我……”
“我什麽我?笨得連話都不會說了嗎?”
“我想見你。”
“見什麽見?見過之後呢?”
見過之後呢?我再次沉默,緊抓自己的頭發,為何之前沒好好想這個問題,以致于與她說話還像十年前那樣不知所措。其實,即便想好了千百條應對措施,我在她面前永遠還是傻傻的樣子。
“你以為你是誰?十年前說再見,就一聲不響地離開;十年後一個電話說想見我,你就敢想我會乖乖地去見你?憑什麽?”
果真被沈老師猜中,詹青瓊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