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晴風護主上京
且說昔緣正要看個真切,聽香怡問,便低聲道:“想必是沈家信得過的朋友也來送咱們。”
香怡松口氣,道:“沈老爺不是不穩妥的人,必定是怕咱們出城有閃失,才又托了靠得住的能人。如此,出了城咱們也該去謝謝人家。”昔緣沒搭話。
馬車慢慢悠悠好容易過了城門。香怡掀了簾子正要出去,卻被一把拽了回去。
“怎麽? ”
“出去不得。”昔緣道。
香怡不解,昔緣也不說緣由,只說:“等他走了再出去。”等什麽?香怡也不知這“他”是誰,小姐何以如此古怪?忐忑坐在車裏也不敢妄動。
車外頭的不是別人,正是冉竹生。
“多謝冉兄相助。”沈冉二人依舊騎在馬上說話,離車百步遠。
冉竹生笑說:“沈兄見外。能搭救玉家小姐一回,也算是搭救我自己了。”
沈知愈知她們二人訂婚又退婚之事,自己也早放下從前的心思,亦明白冉竹生此行算是了一心結。笑道:“冉兄請先回,知愈還要等一人。”
他卻将馬僵收緊,又道:“我不便見玉家小姐,只是想打聽她府中一人,還要勞煩沈兄。”沈知愈問他要找什麽人。冉竹生回說:“你只問她府中妙玉現在何處便可。”
沈知愈應下來,冉竹生便告辭了,策馬從車前走過,昔緣在車裏卻不敢出聲,生怕他驟然勒馬,掀起簾來。只是,聽馬蹄聲遠,心裏卻真盼着能聽着他叫一聲“妙玉姑娘”、“玉兒”。他卻只管奔着蘇州城去了。
冉儒在蘇州任職多年,沈知愈也只有請冉竹生相助出城才能萬無一失。只是他卻不知,自己送走的卻是自己心口不忘的妙玉。
見冉竹生走遠,沈知愈下馬将昔緣香怡接下車來。昔緣道:“多謝沈公子相助。”沈知愈卻同從前一樣,嬉笑說道:“大恩不言謝字。”香怡擡頭看這公子,說話真是好笑,道:“這話怎麽讓你說了?”
此刻天已大亮,沈知愈這才看清,跟他說話的正是那日看到的那個丫頭。問道:“你叫什麽名字?”香怡回說:“鄭香怡。”
沈知愈道:“原是香怡姑娘。若是能再見你們就好了。”香怡笑說:“這有何難?我們終究是要回來的。”這位姑娘還真是簡單澄明,不像是這樣人家的丫頭。
Advertisement
他們倒是一樣人,嘴裏爽快,心裏明白,眼睛含笑,心裏藏情。二人說起話來似乎也是多得很,昔緣只好見縫插話道:“我們這一去不知何時返還,還請沈公子多照應家母。”沈知愈忙答:“自然,姑娘放心。”此刻想起冉竹生囑托的事來,便問“妙玉”的下落。香怡不禁笑了,正要說“這不是我們姑娘的法號嗎?”被昔緣搶了話,道:“她已走了,随她師父走的,出家人遠行也沒個定數,不知到了哪裏。”這話說得香怡一愣,又不敢插話,聽昔緣又說:“我們也該走了,不能讓師父久等。”
知愈卻笑說:“姑娘莫急,你們還有人要等。”昔緣不解,不是說慈心師父在三裏外的一處小庵等着她們嗎?又哪裏來要等的人?正納悶間卻見有二人騎馬來了。
“那不是晴風姐姐嗎?”香怡歡喜說道。可不正是?臨到了兒,只有他們能來送送。
“你們怎麽來了?非要攪得人哭天抹淚的,倒不如不送。”二人下馬就聽昔緣問。晴風笑說:“你這是攆我們呢?只怕是攆不走,不到京城便是打也打不走的。”昔緣登時落下淚來,這丫頭是放心不下,要送她到京。主仆一場,恩情甚親。
香怡歡喜說道:“這下好了!”
幾人顧不上敘話,沈知愈便放心回城了,昔緣香怡仍舊坐了馬車,三七趕車,晴風亦塵騎馬,便往小庵趕去。
玉昔緣夏晴風亦三七四人一路趕着到了庵裏,卻未見到慈心師父。庵主告知他們慈心師父昨兒個就留了幾句話,讓他們不必久等,先往北走便可,若是路上相遇最好,若是不能相遇,便提早去牟尼院等她們。幾人等了半個時辰,便留了話先往前趕路了。
卻不知她們走了不過兩個時辰的工夫,玉家院裏便熙熙攘攘的,多了好些官兵,原是有旨到了!
少爺勁風跟着李靈均跪在前頭,伏在地上不敢動分毫,細細聽着,貪財好賄、結黨營私、圖謀造反……料到的沒料到的罪名都在上頭了,心驚膽戰幾乎不敢聽下去,終是有一句“玉府內家産全部充入國庫,流放崖州,女眷随同,着令元日啓程,永世不得入京。”
李靈均聽罷便癱在地上。
聽見有人吩咐:“扶太太回房。”院裏更亂作一團,又聽得有人呵道:“各回各房,沒有上頭的恩準,一個都不許出去!從今,我們可要按着名冊數人頭,少一個,可要仔細自己的腦袋。”
衆人漸漸散了,各房門口添了兩個看守,連老太太和梅姨娘院裏都是一樣。
次日,便是抄家。搜到孫姨娘房裏,搜家的都咋舌,沒成想,這府裏的好東西竟都在這一處,正房裏反倒素簡。
不過幾日,李靈均已經瘦如黃花。“這麽下去可怎麽好?總要去看一看。”房裏小丫頭見太太幾日裏懶理妝容,少言寡語,茶飯少進,也恨不能撞出府去請郎中來。
惠兒卻又端了飯菜去熱,說道:“心病請個郎中來又有什麽用?”
李靈均叫住她道:“不必熱了。熱了來我也沒胃口。”
惠兒回說:“熱還是要熱,不管太太幾時要吃都是熱的。”惠兒也不等太太吩咐,便出去了。
能有如此主仆,真是觸人心扉、感人情懷。只是如今,恐怕什麽緣分都要盡了。
李靈均兩鬓松散,豐潤的臉頰早瘦得現了骨形。三十幾歲的年紀,因這份憔悴倒顯出幾分少女西施的美态來,讓人見了心痛無比。李靈均看屋裏養的幾盆花出神,偶瞧見小丫頭眼眶濕潤,說道“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留你了,走到哪裏,總比這個結果要好。”這丫頭原是老太太房裏的。
又恰見惠兒進來,心裏更是傷感,只說:“連你也不該留着,若是把你早嫁出去了,也不至于如今等着不知賣到哪裏去。”
惠兒一聽撲通跪下,說:“太太說這些話便是把惠兒當外人了。惠兒既然跟了太太,便是一輩子的事,就是削了發進了庵,甚至是殺了頭,惠兒也是沒有二心的。”
李靈均嘴角微顫,說:“連屋裏的花兒都落盡了。”
原本以為最壞不過抄家,削了世封的爵位,怎會料到是流放崖州?只怕沒走到便死在路上了。從前剛強的心思瞬時都沒了。
惠兒心裏傷感,只不願給李靈均添了煩惱,強作笑顏起來要扶她出去看看,剛下床沒幾步李靈均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