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抗婚遙相親
冉冉孤生竹,結根泰山阿。
與君為新婚,菟絲附女蘿。
菟絲生有時,夫婦會有宜。
千裏遠結婚,悠悠隔山陂。
思君令人老,軒車來何遲!
昔緣已被接回府中數日,被拘在房裏不得出去半步。夜裏無眠念了這幾句詩,更是傷心,起身推窗,窗前卻又是一株花枝,嚴嚴實實,不見蒼穹不見月,只吹進來幾點雨;回首看燈,燈油将枯,這一開窗便被吹滅了。昔緣卻不關窗,只批了件襖靠在窗上,聽了半日的雨,有感而發,低低念了幾句:
清雨冷茜紗,紅淚濕燭臺。
枕邊痕猶在,眉鎖誰人開?
閑來懶撫琴,有聲夜難捱。
三更夢涼透,潇潇竹露白。
待到四更雨停,這才睡了。不想吹了一夜的風,便又病了,掙着病身子仍是不吃不喝。
“還是不吃?”李靈均見惠兒又将飯菜端了出來,便問道。惠兒搖頭兒——晴風這幾日不得進昔緣房裏,李靈均又勸她不動。李靈均是急在身上,傷在心上;又恨她如此鐵心剛性,更不肯屈就縱容了她。無奈她又病了,只好請了郎中來。
昔緣聽見消息,索性掙紮起來将門鎖了!郎中進不得門,李靈均只好照舊給了出診的銀子打發人送郎中出去了,氣上心頭,卻又奈何她不得,終是吵嚷到了玉之仕的耳朵裏。
李靈均猶在窗外落着淚,同昔緣隔着窗說話,忽見玉之仕進院來了,站在門外厲聲道:“還不開門?”
昔緣反倒冷笑兩聲,想:平日裏不見,此刻又都來管我拘我做什麽?便将門大開,病歪歪倚在一旁。惠兒急去扶了。李靈均瞧見她一副病容,霎時心軟了。只怕玉之仕說出過分話來,反叫她氣極做了傻事。
卻不知,玉之仕尚且不知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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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緣直道:“我與他素不相識,便是死也不嫁!”
沒成想她倒不羞不臊,自己說出這話來!玉之仕怒聲道:“若是不嫁,你便一輩子老死在廟裏罷了!”
昔緣聽了此話,當真就拿了明晃晃的一把刀來,手一揮便落下許多發絲來。說:“我也不必守在玉家了,随我師父去歸禪寺便罷了。從此我便不是玉昔緣了。你們只叫我妙玉便是,你們生我養我的恩我記着,你們阻我攔我的恨我也不留着,大家都幹淨。”
料想不到昔緣什麽都不顧念了,竟如此任性狠心!二人氣得無話,卻不舍得動她分毫。李靈均只好依她将她送回廟裏,命人将小門全封,蟠香寺只留大門開着,寺裏又新添了兩個小厮,便住在一入寺門右手邊的兩間房裏。因怕園中雜亂,便遣人告訴邢忠家的,請他們另租房子去。因也算是玉家的親戚,不忍他們難堪,又賞了他們二十兩銀子。再容他們多住一月另找栖身之處。
調養了三五日,昔緣便好了許多。夏晴風另有兩個小丫頭在廟裏伺候。
“你鬧到如此田地,怎麽收場?”晴風一人無牽無挂,卻只昔緣與她不同,此事後自知鬧大了,反倒有些後悔起來。
昔緣卻說:“十幾年的日子都是規規矩矩,事事請命才敢做的。見了他,才知人生之樂!這算什麽?”
“吵得府裏人盡皆知,難免有嘴碎拿別人的事來下飯的主,傳了出去怎麽辦?”
昔緣說:“那倒正好。都知道了他家也不敢再娶了。”
晴風搖頭,說:“你還不知衆口铄金的厲害。”
“周敦頤有出淤泥而不染之句,人如蓮,生在淤泥之中尚能不染污塵,怕閑言碎語做什麽?”昔緣不施粉黛,又瘦了兩分,蹙眉眼含情,自認除他再無可戀之事。雖如此,心裏也疼母親,又聽晴風說:“老太太身子又不好,太太都勞累病了,日日還忘不了熬湯吩咐人送來。” 更覺自己鬧得過了,又不願去道錯兒,生怕一心軟便白忙了。
玉昔緣鬧了個天翻地覆,冉竹生這裏卻是和風徐徐。
到了徐州,冉竹生急切要找父親說個明白,只想着挨一頓板子也罷了,便鼓足勇氣進了書房,只站在門口不敢進前。
冉儒擡眼看了只說:“回來了?先去拜先生去吧。”小厮會意小步退到門外等冉竹生。
冉竹生卻跪下道:“兒子有一事懇求父親。”
“嗯。”
“我同玉家小姐素未謀面,不知脾性是否相合,如今學業未成,若是有別的好姻緣,恐耽誤了玉姑娘,不如等學業有成尋得情投意合之人再議婚事。”
冉儒對此卻不苛責,只擡手揮揮叫他出去,倒叫他摸不準門脈了。
他哪裏知道,玉昔緣情烈剛正更甚于他,做的事早傳在別人耳朵裏,玉李兩家又大勢已去,他萬不能叫這樣女子進了家門,将來鬧起來豈不讓別人看了笑話?好在這風言風語傳出來,冉家退婚玉家也便怨不得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