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無心之人打翻辣醋(下)
四人撞見,晴風快步迎上來将昔緣拉到一旁,低聲說:“小姐是怎麽出來的?快跟我回去吧。”
昔緣撒開手道:“你又是怎麽出來的?才出來一會子就回去豈不是白費周折了。”
晴風不說話,先聞了聞,頓時急了:“小姐你吃了酒?這回去怎麽跟師父交代?若是讓太太知道了……”
無論是提誰,她倒都不急:“我不過抿了一口,酒氣早散了。”
冉竹生看晴風面熟,想她也是廟中的大丫頭,見二人嘀嘀咕咕,似有争執。便問那同行男子道:“敢問兄臺尊姓大名?在下……”冉竹生犯了難,險些說出自己真名真姓來。
恰昔緣見二人交談起來,又不知與晴風同行這男子的底細,亦不知他知道自己多少底細,生怕出了岔子,強拉晴風過來,接話道:“這位是梅公子。在下妙玉。”
亦塵自然知道她們的底細,自己的妹妹住在廟裏,自己對府中的人事自然要打聽得一清二楚,何況還有一個快嘴晴風。此刻見昔緣以“妙玉”自稱,也不便多言,只道:“在下亦塵。”
晴風也管不得他們說些什麽,只顧拉着昔緣,道:“你們二位且去吃茶,我們該回去了。”
冉竹生道:“這位姑娘說得是,咱們不如去茶樓小坐,你們常在廟裏拘着,既出來了趕着回去做什麽?”他心裏只恨這二位出來的不是時候,本就難得見一面,現在只怕要四人同行了,還能好好說什麽話。
亦塵笑說:“這一身的酒氣,只怕回去了也被打出來。”
昔緣一聽,忙往後退了兩步,微微低頭聞了衣衫,卻覺不出味道。晴風想想,此刻回去撞上慈心或者太太必有一頓重罰,索性晚些,或可找個地方給昔緣換了衣服也好。四人便進了一家茶樓,挑僻靜地方坐了。
冉竹生同亦塵都是自己帶了茶葉的,一個是浮梁祿合茶,一個是白葉壽眉茶;昔緣聽了,覺着沒甚趣味,另要了普陀雲霧茶,單剩下晴風,道:“偏你們一個個是難伺候的,攏共四個人,便要烹三壺茶,我今兒也不能虧待自己,索性喝個夠。”想了想便要了君山銀針。
幾人心思各異,冉竹生同昔緣都是害怕說多了露了身份,亦塵見他們古怪,也不能多言,晴風見幾人大眼瞪小眼,幹喝茶不說話,便道:“好容易出來坐坐,悶聲悶氣的,倒不如回去。”
衆人尴尬笑了,昔緣道:“那你倒是出一個不悶聲悶氣的主意。”
晴風道:“你們都是文人雅士,既然品茶,不妨作個詩,我在一旁看個樂。”
三人點頭,昔緣道:“既如此,你也不能閑着松快,去找紙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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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房的東西,店家能有什麽?不過是平時記賬用的東西,晴風去借了來,又給了店家些銀錢,自己不識幾個字在一旁坐下又喝起茶來。
冉竹生笑道:“既然是晴風姑娘的主意,那出題限韻自然也該姑娘來。”
晴風快嘴道:“我倒是想出個題為難為難你們,可惜沒有那好命。你們呢,也不必拘泥,就寫這茶水就好,想到什麽寫什麽便罷了,不過作個詩,何苦再講究什麽題什麽韻的為難自己?你們這些酸腐人也不知哪裏那麽多規矩?”
昔緣亦塵笑笑,冉竹生被嗆白這一通,也不多問了,幾人各拿了紙筆來,不多時便都成了,冉竹生謄錄出來,四人湊在一處同看。
浮梁祿合梅
遠山近露錯相行,纖指翻飛如織新。
寸風寸火猶思慮,一葉一芽尚餘溫。
綠水悠悠好顏色,唇舌回甘苦味沉。
一品浮梁忘所有,不覺春夢空餘痕。
白葉壽眉亦塵
滋味恬淡水如清,随風随霧任飄零。
碎豪一盞心懷滿,最是逍遙最有情。
普陀雲霧妙玉
茶花簇簇如細眉,千嬌百态媚如絲。
不知歷經九重難,方成一縷香如謎。
最惜活火分茶時,碧綠沉浮幻新奇。
只留清香不留骨,終成一捧散花泥。
亦塵道:“好一個只留清香不留骨,姑娘這一句就把我們比下去了。不愧是……”
昔緣忙道:“承讓!要說潇灑當推白葉壽眉!”
冉竹生心裏也是喜歡昔緣這首,笑說:“這麽說來,我的竟是一無是處了。”
昔緣又看了看,笑說:“你啊,只怕是書讀得比我們多的緣故,寫出詩來啊,同你的茶一樣,也說不出哪裏不好,就是覺着差些滋味。”
幾人說說笑笑,不經意冷落了晴風,這丫頭的脾性本是風風火火的,只是今日有亦塵在,此刻見他們談笑,心裏不免泛起酸來,道:“三人作詩,單你寫得最少。衆人都有名姓,單梅公子你只寫一個姓,是我們不配看你的名字不成?”
亦塵淡淡笑笑,也不答話,冉竹生卻是不知怎麽答,自己胡亂起了個名字,覺得難為情,不願寫出來,昔緣聽她這麽一說,想起自己曾打趣這名字,忽覺“梅公子”是記着此事難為情才不寫名字,便掩口笑了。
“你們皆是能文能武的,偏我是個沒用的丫頭,你也不必笑,我是山村野夫,慣是由着人笑的,只是在外面,到了兒,我是你的丫頭,笑我可不是笑你?”晴風越說越生氣,臉都紅了,聲音也提高了許多,衆人都愣了。
昔緣道:“你今日是怎麽了?什麽你的我的盡管渾說,我是笑他的名字,何曾笑你?也不知你是瞎分證什麽。”
沒成想這幾句話說得晴風越發瘋了:“你們都是主子,人人事事都是你的,我是個丫頭,能争些什麽?”
這丫頭是怎麽了?昔緣只怕她說漏了嘴,忙起來道:“師姐想必是喝酒喝糊塗了,天兒也不早了,咱們也該散了。”
師姐?哼,晴風在心裏冷笑:你出來偷偷見人,還只管拿我當幌子。越發氣鼓鼓的,也不說話。昔緣跟二人道了別,晴風便一人先往出走了。
冉竹生亦塵是莫名煩惱,二人又不相熟,一個是俊朗書生,一個是塵世俠客,也便無話,又坐了會子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