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杯酒言歡玉冉定親
岫煙瞅了個空子,收拾齊整衣裳來至昔緣房中,謝過後,這才近近地端詳了昔緣,真正是穿着青衣也擋不住一段風流神韻!
素日常有人誇贊,岫煙時常嘆着自己端莊娴靜丫頭命,如今看看昔緣的端莊,壓了她何止一頭?說是溫柔如水,卻又讓人覺得昔緣周身的氣韻俱向她壓來,讓她不敢喘息;她卻又忍不住想多看看,往近走走,說說話兒,卻又不知道有什麽話可說。
邢岫煙雖是小門小戶出身,颠沛流離寄人籬下,對于頤指氣使的富家千金卻原本是不屑的,見着昔緣不由得生出敬意來。
昔緣讓了座,命若影倒了茶來。邢岫煙接了那精巧的杯子,不知是雕的何物,只捧在手裏看了良久,又恐失了方寸,慢慢抿了兩口,說:“這茶味道清雅,又很香甜。”
昔緣笑笑:“你倒是個認真喝茶的。”岫煙本是要問這茶的名字,她這麽一回倒問不得了。又說了一會子閑話便聽着她娘老子長一聲短一聲地吆喝起來了,心裏難為情,紅了臉,局促不知所措,于是趕緊拜別了昔緣。
自那日後,邢岫煙時常到昔緣這裏來坐坐,慈心師父也不好太拘着昔緣,何況昔緣悟性又極高,些微研習就能将那經書背誦出來還能講解一二。如今這廟裏人多,慈心師父少管少問落得清閑。邢忠家的見岫煙有這府裏的小姐青睐,又時常拿些個玩意兒回來,也就把姑娘小姐似的養起來。四五年的光景,岫煙跟着昔緣識字斷文的,竟也能對上幾句詩了。
在這寺裏住慣了,反而沒了規矩,連年紀最長的晴風也跟着鬧了起來。
李靈均那日來寺中看時,卻只見慈心師太,說是姑娘們往園子裏去了。尋了半日,也不見個影子,惠兒眼尖,瞧見假山後花叢上頭晃着些白紗,原來是這些個姑娘們拿紗做了網子追蝴蝶呢!
李靈均見昔緣和晴風、若影都穿着常服,鬓上各插着朵花兒,岫煙一擡手露出一個镯子來,像是昔緣先前戴過的。李靈均默不作聲看着晴風,晴風、若影雙眼不敢擡,只盯着雙腳,把頭上那花兒悄悄取下來。
昔緣将網子遞在晴風手裏,上前攙在母親臂上問:“母親怎麽來了?”李靈均豎着食指在昔緣額上一戳,說:“再不來,你還不把這園子翻過來?這些年只說是有管家、婆子們拘着你們,不想越發沒樣兒了。來這裏看你,一回比一回沒樣兒!”
這話是說給昔緣和兩個丫頭的,岫煙聽着卻不是個滋味兒,也不知道站在哪裏好,只顧握着網子,昔緣瞧見了趕緊叫撒開,那蝴蝶撲棱棱都飛了出來,五彩翩翩的;昔緣又叫晴風撒開手,那些蝴蝶在眼前飛了一陣,慢慢散開,各自落在各式各樣的花朵上,連李靈均都只顧呆呆地看着。
“好不容易抓了這些,怎麽又放了?”李靈均回過神兒問道。昔緣抿嘴兒笑笑,說道:“一來怕師父責怪;二來,我們本就是撲了來近看看,這麽漂亮的東西,母親不也愛看嗎?要是拘起來就活不長了。它們在它們該在的地方才更好看。”
李靈均笑說:“這些年讓你在廟中修行,你這小嘴兒倒更刁滑了。給你做了幾身新衣裳,已放在你屋裏了。再出來逛也好換上。”李靈均見這園裏不少人來來往往,碰着幾個臉兒生的,因又吩咐道:“只一樣,再鬧不能出這園子,在這園子也要挑個時候,別沒了規矩。出來這會子,也該回去了。”
昔緣裝模作樣一本正經地福了福身子,說“是,母親大人。”李靈均無奈笑笑,便回府裏了。
昔緣別了母親,回到寺裏。翻了幾頁經書,頓覺沒甚趣味,看看門外無人,師父屋裏的燈也是暗的,于是掩了門,丢開經書,鋪開紙、研了磨,順筆寫了幾句:
水碧不見彩魚躍,柳翠不聞雀鳥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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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夢蝶忘莊周,春意闌珊與誰同?
昔緣寫完便将筆擱在一旁沉沉睡去,晴風進來收拾時都不曾發覺。晴風給她蓋了被子,細細看了兩眼,這小姐已然從一個小丫頭出落成了一個标致的大姑娘。再有三四年,清修圓滿了小姐也該嫁人了,只是不知自己将來是個什麽歸宿了。
晴風在這裏浮想聯翩,卻不知府裏早已給小姐定了姻緣。
晚間剛用過晚膳,惠兒見玉之仕進來了,忙起身回房告訴李靈均。李靈均淡淡說:“只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只管去做你的針線,不必泡茶。”惠兒便退下了。
李靈均只顧抄錄佛經,玉之仕自去倒了茶坐下,開口說道:“這麽晚了何必勞神,又不是什麽要緊事。”李靈均卻頭也不擡,氣定神閑在那裏抄錄,說:“有事你說便罷。”
玉之仕邊去挑了挑燈芯,邊說“今日與幾位老友小聚,揚州知府冉儒也在,你可還記得?”
李靈均細想,似在兩年前見過,問道:“可是世交的冉家?當年老太太過大壽來過的。那時候可還是在蘇州供職。”玉之仕笑說:“正是。那你也定然記得他有一子,同昔緣年紀相仿,見過的都說是英俊少年!冉大人又問起昔緣,衆人一說,兩下裏便訂了姻緣。”
如此莽撞!李靈均心裏一急筆下一頓,好好的佛經被污了一處,但此刻哪裏有心思在意這些,只想,婚姻雖是父母之命,昔緣也到了待嫁的年紀,只是這冉家雖是世交,這一輩上往來甚少,連玉之仕都沒見過幾面!不知這冉家公子家教人品如何,如此貿然定親,別說昔緣,便是自己都是不放心的。原本自己心裏是中意沈家公子的,沈夫人也不是沒有這個打算,只是沒有說開,如今,竟誤了!
只是既已說定又如何能挽回?
“老爺也太過心急倉促,小姐還在清修,況且這冉家雖是世交如今往來卻少。當初辭了官回蘇州便是為平安二字,與他們結交已是不妥,更何況是結親呢。”無奈的語氣裏難掩李靈均的怒意,此事也非死局,可氣在這老爺一聲不吭便如此随意拿了主意,連個思慮打聽的餘地都沒有半分!
說起當年辭官,此事在夫妻二人心中是個死結,各不觸碰便罷,一提起來玉之仕滿心的不悅便都泛上來,本是另有打算卻不想空等了這麽些年!如今提起來是悔不當初!今日以為了了一樁心事,定了昔緣的終身大事,沒成想李靈均是這般态度,因此說起話來便也添了七分火氣:“冉家雖然不是什麽名門,可在蘇州已屬難得,我竟不知在蘇州城要将女兒嫁與何人才能配得起你們相府的身份?”
話說到這個田地,李靈均氣上心頭,狠心說到:“‘嫁與匹夫似寒鴉’也比宦門绫羅裹枯骨要好百倍!”
夫妻二人不歡而散。李靈均明白此事已難挽回,不禁憂慮起來。正在思忖可有萬全之策推了這門親事卻見惠兒領了一個小厮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