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将軍迎娶新來人
玉之仕在沈家坐了半日,也是至晚方歸。回來直接進了璞玉閣。
一進門,卻瞧見不想見之人,轉身便要離開。
李靈均叫道:“老爺”,玉之仕定住,李靈均坐到梅姨娘榻前,道:“你先好好養着,我改日再來瞧你。”
梅姨娘卻一把拉住李靈均的手,說:“太太剛來,沒說一會子話,怎麽就走?”又叫隐兒:“給老爺沏茶。”
屋子裏光線昏暗,又沒到點燈的時候,此刻都心裏透亮,看彼此卻是真真切切,幾人你看我我看你,竟不知道從哪裏說起話了。
隐兒這丫頭也不沏茶,笑盈盈地說道:“老爺會了半日的貴客,又吃了滿壇子的醋,也不見乏,進來還只管站着。”三人愈發愣住,梅姨娘想,這丫頭再不管瘋了,沒等說出話來,隐兒又說:“要我說啊,還是這王爺沒福,當年懇請皇上賜婚都沒順意,還是咱們老爺和太太才是天造地設。王爺跟太太不過見過兩面,說幾句客套話,老爺醋勁兒未免也……哎呀”,隐兒正說得起勁,沒防住側面飛過一個東西來,擦鼻而過,碎在地上。
原是梅姨娘掙紮起來就手拿了一個茶盞砸了過來,疾聲厲色道:“哪裏輪上你說話?成日家不知道伺候主子,就知道胡言亂語,搬弄是非,你知道什麽?知道你早有心給老爺做個小的,我不依你你以為胡說八道就能順了老爺的心意?我看這裏有你我也待不了了,倒不如早死一天給你騰地方!”
梅姨娘拖着病身說了這番話,兩鬓松散,臉面蠟黃,再看隐兒,小凸臉、丹鳳眼,嬌小身材,從前不敢說,現在要真有越位之心還真比梅姨娘讨喜,只是,她倒從無此心。
隐兒是機敏之人,為何如此行事?她本是另有謀劃,沒想到被梅姨娘說了這麽一通,又臊又氣,跑出去了。
玉之仕、李靈均被這主仆二人驚住了,隐兒向來本分少言,梅姨娘近來常病怏怏的,說話都帶着三分病意,今天這不知是哪一出。
一個嬌姿多情,一個顧盼生輝;一個原是百媚紅顏,一個本是柔婉知己。如今,一個躺在病榻上,一個站在鴻溝外。兩房妻室,倒不如沒有!玉之仕頓覺自己委屈起來,道:“吵吵鬧鬧,沒一個清靜地方!”
“書房倒是清靜。”玉之仕話音剛落,梅姨娘便快嘴回了過來。
玉之仕“哼”了一聲,将門摔得山響,真往書房去了。
這裏梅姨娘又拉住李靈均說些寬心話,等到惠兒掌燈來接,才回去。
二人原本是各不相幹,近些日子梅姨娘拖着病身,李靈均常來看看,梅姨娘總說自己是将死之人,說話和婉許多,幾年裏沒說的話這幾日倒一股腦倒出來不少。因此今日這一出,隐兒倒是個外人。
真不知,該說交心不在久在人,還是人心寡淡流水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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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幾日,玉之仕起居飲食幹脆全在書房,內院都不見個影子。這日香怡在園裏閑逛,猛然瞧見玉之仕在涼亭會客。香怡忙躲在一旁,本要回身離開,卻聽見有人說道:“老爺看上她是她的福分,他們豈能不願意?我同她父母去說,這好事必定能成。”
只怕老爺是要再娶一房姨娘罷?香怡心下想着,不知是何人,便探頭看了一眼,這不是前兩日來看過老太太的一個什麽表侄嗎?一個七繞八拐才攀上關系的一個親戚,如今還要嫁了閨女進來反客為主不成?不對,這人并無待字閨中的女兒,是了,剛才還說“同她父母去說”,不知要說的是什麽人?老爺如今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敢問、都敢娶!
又聽玉之仕說道:“那此事便都托與你了,只是我還要同老太太去說一說。”那人又說:“這便是親上加親了,老太太豈能不願意?”香怡一聽“呸”了一聲,親上加親,誰跟你是親?正要豎了耳朵再聽個端詳,卻見二人往遠處走去了。
“可見這男人都是一樣,就是娶個仙女兒回來也終有厭煩的日子,只是依太太的心氣,自然不能依了老爺,別說太太,便是我一個丫頭也不能!”香怡一路上思前想後、慢慢騰騰,順手摘了好些花,“此事還是先說與老太太聽,老太太必能做主的。”想定了這事兒,香怡順手将花兒飄在水裏,便趕緊往回走。
香怡回了房中說與鄭氏聽,鄭氏卻似有歡喜之意,直問香怡可聽得真切。香怡暗自為李靈均憂慮,從前一個從未生育的梅姨娘都能讓老爺鐘情多年,如今歲數大了倒是越發風流淺薄了。只是一向看重李靈均的老太太竟也這般薄情。
午膳後,玉之仕來到鄭氏這裏。起先不過說些家常,鄭氏卻心急要知個端詳,便說道:“如今你歲數也不小了,雖然有個閨女,卻是個病秧子,膝下無兒也不見你着急,你太太身子弱,梅氏又不能生育,你也該尋個好人家的姑娘再娶一房才是。”
玉之仕不曾想到自己不好開口老太太倒問出來了,便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原來,這鄭氏表侄的妻室有個外甥女,雖是平常家的女兒,但是生得秀麗,仗着有幾分姿色一心想要嫁個大戶人家,因此到了二十五六歲上還不曾婚配,她父母便托了各處的親戚留心。鄭氏表侄見玉之仕這樣的人家僅有兩房妻室,又都不曾生男孩兒,便說起這外甥女,二人便一拍即合了。
鄭氏早已喜笑顏開:“這樣的好事自然要快快辦妥才是,如若女孩兒願意,咱們也該早些納采、問名才是。”鄭氏心中雖然看重李靈均,卻更急于抱孫子,這幾日又有些閑話,看夫妻二人淡淡的總得有個法子。鄭氏自己就不曾有男孩兒,如今只盼能在閉眼前抱抱孫子罷了,玉之仕已到了不惑之年,再不生個男孩兒只怕玉家香火要在這一脈上斷了。
玉之仕不曾想竟是這般順利,只要老太太應允,必能說得動李靈均,如今二人雖淡淡的,可玉之仕這心裏還是敬重這位夫人的,細想想,終歸是自己委屈了她,從前賜婚一事他雖不知,可也怨不着李靈均。琮王爺,如今算是八竿子打不着!因此,玉之仕對再娶一事還是有所忌憚。
老太太這邊兒允了,自己便可着手辦事了,出了老太太院子便着了一個小幺去請鄭氏的表侄了。
這房中老太太是甚為歡喜,另一個人兒卻憂心起來,早瞅了個空子跑到李靈均這裏來了。見李靈均正教昔緣寫字,便悄悄叫了惠兒出來。
“日頭曬得這樣毒,你這會兒跑來有什麽要緊事?”惠兒問道。香怡擺了擺手手兒拉着惠兒往遠走了走才說:“咱們老爺要娶一房姨太太呢。”
惠兒倒不吃驚!眼裏只閃過一絲驚異神色立馬又恢複如常,說道:“這是遲早的事。好幾年了,我們太太和梅姨娘都未能有孕,如今又都生分着,我也常勸太太,太太如今只管家事,這事情上卻成了個木頭人。咱們老爺也是,待太太不如從前了,太太在情字上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也難怪如此了。”
香怡瞪圓了雙眼,可比李靈均都心急:“那此事就這樣作罷?等着老爺再娶一個狐媚子進來?”惠兒笑說:“你倒比我們急,像是自己的男人要娶小的似的。”這話氣得香怡直掐惠兒的胳膊:“你這蹄子編排我做什麽?我巴巴地跑來跟你們報信卻是這個報應。罷了,我得回去了。告了你們我也心安了,你們自己拿主意吧。”
惠兒送了香怡,自己倒倚在門邊暗自神傷起來,自己雖看得明白,卻為自家小姐難過,天下男人不過都是喜新厭舊的,自己一個忠心一輩子只跟着一個主子便完了,可自己的主子又能倚靠着誰呢?此事不說也罷,即便說了,李靈均也不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折騰到讓玉之仕罷休的主兒。只好等着新人進門了。只是,她卻不知道香怡的苦處。
老太太當香怡是半個閨女,早就想讓香怡做了妾,玉之仕從前卻沒有這心思,耽擱了香怡,來了李靈均,香怡心服口服,自此放下了做小的念頭,卻沒成想,到頭來,太太也是給別人作嫁衣裳。
“惠兒姐姐。”惠兒還告在門口出神,聽見聲音一看,探出個小腦袋來!便俯下身子說:“小姐寫完字了?”昔緣邁腳出來,陽光照在臉上,一雙水亮的眸子登時睜不開,盡管身子瘦弱臉頰卻圓潤了些,這麽一照,更是白皙透亮,惠兒伸手捏了一捏,拿出帕子擦了擦,說:“字都寫在臉上了,一個大小姐這麽可怎麽見人?”昔緣索性閉着眼睛讓惠兒擦,一笑露出幾顆整齊又白如珍珠的牙齒來,只是正換牙缺了幾顆,更添了可愛之态,說:“這有什麽要緊,要緊的是姐姐有什麽心思。”
惠兒手停在那裏,心裏更有百般滋味湧上來:又是一個心思奇異、容貌出衆的大小姐,只怕這性子比太太更加……
“惠兒姐姐,好了嗎?”昔緣睜開眼睛問。
“快去洗洗吧,擦不幹淨了。”惠兒直起腰,不想竟這般酸痛,站起來顧着捶腰,昔緣早跟了晴風去洗臉了。
李靈均還在房裏看昔緣寫的字,惠兒思前想後,終究沒能說出來,默默倒了茶過去便悄悄退出來了。
只十來天的工夫,玉家便多了一位孫姨娘,就住在沉煙樓。
孫姨娘雖是二十五六沒出閣的老姑娘,卻有幾分徐娘半老的妖嬈風韻,玉之仕是神魂颠倒,越發淡了別人。這孫姨娘日日只顧描眉打鬓,也不常與人走動,老太太倒喜歡,覺着這麽個“安分守己”的媳婦,才幹上比不得李靈均,樣貌上連梅姨娘也比不過,但在做媳婦上只怕是比誰都強。
李靈均這裏,昔緣的病卻又一天重似一天,沈知愈本送了帖子過來,昔緣卻因病耽擱了去給如盈慶生辰。
及到冬天,昔緣原本還算是圓潤的小臉兒又瘦得不成形。沈孝慈京中有親人病故,離去已有三五月。玉之仕急得四處亂投醫,因此也常絆在正房。只是到了年下,還不見好。
日日看着郎中出藥草進的,孫氏心下想:治不好這小祖宗,只怕是連個安生年都沒有。早聽小丫頭說有人算過,這昔緣要養在廟裏才行,只是這太太老爺沒一個信的,如今這般情狀,該有個人提點才是。于是登門進了正房,看了看卧床的昔緣說道:哎呦呦,越發瘦了,姨娘都心疼。又轉向李氏說:“太太也得想想其他法子才好。不如,請個高僧看看。”
玉之仕道:“什麽高僧,不過是些個江湖騙子罷了。”
李靈均搖頭道:“吃藥也不見好,試一試也好。”李靈均原本也是不信這些的,現如今沒有別的法子,也只有死馬當活馬醫罷。
玉之仕應聲說:“也好。”說着便嘆氣出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的親,能評論評論嗎?吐槽一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