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月後便到了中秋節，這是尚書府第一個在京城的中秋節。因為邱連桐新喪的緣故，尚書府只小小的準備了些果品月餅祭拜月神，過得甚是平靜。
中秋節第二天，我正陪着老太太聊天，就聽見外面一個清脆的聲音道：
“老太太和大少奶奶都在麽？”
話音剛落，門簾一掀，一個身着大紅銀狐鬥篷的清麗少女走進來，竟是裴青嵘。
我急忙跳下炕來，跑過去拉着裴青嵘的手道：
“你怎麽過來了，提前也沒聽到消息。”
裴青嵘笑道：
“原本一月前就要來的，不巧生了一場病，就拖在現在。”
說着走上前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急忙道：
“快坐吧，趕緊把那一品閣的桂花糕拿上來，讓表姑娘嘗嘗。”
裴青嵘立刻撒嬌道：
“還是老太太疼我，心心念念記得我最愛吃桂花糕。”
老太太笑眯眯地道：
“我當然記得，你小時候來到我這兒，都是要這個吃。”
我心疼道：
“你也真是，大病初愈就跑來，路上這麽遠，再生病可怎麽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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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青嵘嬉笑道：
“不礙事，我前天就到了，已經好好休息了幾天，好得很呢。再說你們都跑來京城，就留我一個孤孤單單的在宣隸府，悶死我了。這次呀，我定要住到過年再走。”
老太太點頭道：
“那就常過來玩，這裏有你大嫂，你們說說話，我老婆子也沾光解解悶。”
裴青嵘撒嬌地靠在老太太身上：
“那我幹脆搬過來也陪老太太住可好。”
老太太樂道：
“那敢情好，我這邊可就熱鬧了。”
嬉笑閑坐了一會兒，裴青嵘便說起晚上征西王府的司馬玲環郡主邀請她去赴宴的事情。
老太太道：
“那應該去的，咱們家的人以後都要在京城生活，跟這些公侯官家的子弟們自然要多多交往才好。”
裴青嵘卻撅嘴道：
“可惜我跟司馬玲環一向八字不合，每每跟她在一個宴席上，不是悶死了就是吵起來。”
老太太皺眉道：
“早聽說那禛怡郡主是貫會寵着兒女的，那玲環郡主不是寵壞了吧。”
我笑笑道：
“司馬玲環也是寵壞了，可是咱家嵘兒也不是個能拐彎的性子呢，喜怒哀樂那是藏不住的，她們在一起不就是針尖對麥芒。”
老太太點頭道：
“也是的，你要象你大嫂這麽溫柔識大體，也保不準不會老跟玲環郡主鬧別扭呢。”
我臉紅道：
“祖母，你怎麽說到我身上來了，我也是有脾氣的。”
裴青嵘卻拍手道：
“老太太說得對呢，我就差有大嫂這麽個人在我身邊一直提醒幫襯我呢。幹脆，不如晚上讓大嫂陪我一起去吧。”
我急忙擺手道：
“那怎麽行，你們都是公侯的姑娘，我去象什麽話。”
老太太也道：
“這不合适，你大嫂乃新寡，怎能做這抛頭露面之事。”
裴青嵘卻不依不饒地撒嬌道：
“老太太，你就讓大嫂陪我去吧，我在京城就沒幾個說得上話的。那些公侯的姑娘也都不熟，都是姑娘家的，也沒什麽的。”
老太太被鬧得沒辦法了，只得說：
“好，好，就讓月婉陪你去一趟，不過不要飲酒，要早點回來。”
我驚訝道：
“祖母？您真讓我去呀。”
老太太擺擺手說：
“算了，看在嵘兒這麽可憐見兒的，你就陪着去一趟吧。”
我是真不想去，一想到那些趾高氣揚的姑娘們，我就興致全無了。可是看着裴青嵘高興的樣子，又不好拒絕，只得答應晚上等她來接，一起赴征西王府的盛宴。
裴青嵘告辭，我送她到院門口，看着她的暖轎走了，方要轉身回去，卻聽得身後一人喚道：“大嫂”。
我轉身看見邱連棟走過來，心中雖然不悅，卻也不得不強打精神行禮道：
“三弟來給老太太請安麽？”
邱連棟搖頭道：
“不是，奉了太太的命去趟倉庫，路過這裏，不想正好看見大嫂。”
我揖了揖道：
“那就不打擾三弟辦正事了。”說着就往回走。卻不想邱連棟卻叫住我道：
“連棟一直有些話想對大嫂說，如若大嫂現在無事，可不可以移步到花園。”
我心下不想去，但又想到裴青峰的話，覺得也不好明明白白地得罪他，便只得點點頭同意了。
花園東北角有一座小假山，假山上密密地栽種着許多松柏。山頂上有座木質飛檐的小亭子，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個尚書府的風景秘。
我跟着邱連棟來到這亭子上。自從來到邱府，我還是第一次上來。俯瞰下面，紅紅黃黃的樹木此起彼伏，中間圍着一泓明亮的湖水，倒是十分漂亮。
邱連棟見我看得高興，也笑笑道：
“怎麽樣，這裏風景挺不錯吧。”
我點點頭：
“真的呢，自從來了京城，第一次這麽看府上，這秋色果真怡人。”
邱連棟柔聲道：
“京城西山紅葉正盛，大嫂喜歡，改天連棟陪大嫂去游玩。”
我聽出那話中的暧昧，急忙正色道：
“三弟方才不是有話對我講麽？”
邱連棟收起笑容，一臉認真地看着我道：
“我只想給大嫂一個承諾，等我将來真正事業有成，能在邱府擁有一席之地，必不會再讓大嫂處于現在的難堪境地。”
我一愣，覺得這話實在說的唐突，一時不知道怎麽應對，只得不自然地笑笑道：
“三弟有志成大事自是好的，不過并不需要給我什麽承諾。要真想讓誰過的好，應該是三姨娘才對吧。”
邱連棟道：
“我娘那裏我自然是要照應的，大哥現在不在了，大嫂這裏我也要承擔起來。只因我們在這府上都是一樣，受盡各種欺負，沒有地位，沒有勢力，除了依靠自己，誰都指望不上。所以我們倆才應該在一起相互依靠。”
我心中卻想，我跟你可不一樣，雖然處境比你還差，卻從來沒想抻長了誰捏圓了誰。
當下也掩飾不住不悅的心情，冷冷地道：
“三弟有這心，月婉便感謝了。但月婉只求在這府上能平靜生活，不敢奢求別的，更不敢依靠三弟這麽有前途的人。”
邱連棟假裝沒聽出我的嘲諷，反而欺近我道：
“大嫂一個女人，年紀輕輕便守寡，在這府上是不好平靜生活的，必要有個依靠才好。”
我急忙往旁邊走了兩步：
“我現在有老太太做依靠就好了。”
邱連棟卻步步緊逼道：
“老太太年紀大了，一日不如一日。再說大嫂還這麽年輕，遲早要再找個歸宿。”
我已經退到亭子的角落，無處可退，只得咬牙道：
“老太太在一天，我便侍奉她老人家一天。如若她将來殁了，我便如二姨娘一般去家廟出家就好。”
邱連棟一把抓住我的肩膀道：
“大嫂難道也如別人一樣看不起我麽？難道我邱連棟就這麽不值得你信任？”
我一驚，想掙脫他的手，卻無奈掙了兩下沒掙脫，只得氣呼呼地道：
“要想讓別人看得起，自己要先自重才是！”
邱連桅臉色脹得通紅，情緒激動道：
“我怎麽不自重了，喜歡你就不自重了麽？大哥在世的時候我無話可說，現在他已經殁了，我還不能說出自己的心裏話嗎！”
我心下又氣又急，使出全身力氣一把将他推開道：
“邱連棟，你欺人太甚了！別說連桐屍骨未寒，就算我将來要改嫁，也絕不會嫁給一個為了一己私利什麽都敢出賣的人！”
邱連棟聽了急忙道：
“我知道你是因為記恨太太，嫌我認太太做母親，但那也是一時之需。等将來我在邱府立穩了腳跟，那個女人我自會處理，替你出氣的。”
我心中一陣惡心，邱連棟在我心中最後的一絲好感也蕩然無存。我冷冷地道：
“我不記恨這府上任何人，不用你替我出氣。我出來已經很久，恐怕雪煙已經在找我。如果三弟沒有別的事情，月婉就先回去了。”
說着轉身便走，卻被邱連棟一把拉住胳膊道：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麽排斥我并不是因為你心心念念想着大哥，而是因為你心中一直裝着二哥。”
我一怔，旋即道：
“你不要胡攪蠻纏了好麽？我跟二弟什麽事情都沒有。”
邱連棟冷笑道：
“什麽都沒有你為他挨了太太一頓好打？什麽都沒有他為了你摔斷胳膊，還得罪了征西王府小王爺？你這些話騙小孩子去吧！”
我被他糾纏的心煩意亂，幹脆心一橫道：
“你說對了，我就是喜歡二弟，我就是等他來接我脫離苦海。我就是不喜歡你，別說這輩子，下輩子，永永遠遠你都別想我喜歡你！”
邱連棟一怔，手上的勁一松，我趁機抽出胳膊，趕緊往山下逃去。只聽邱連棟在我身後恨恨地道：
“我告訴你，二哥保護不了你，他連自己的母親都保護不了，拿什麽來保護你？你不要後悔……”
我捂着耳朵，心慌意亂地快速往回奔跑，仿佛一停下來，身後就會有鬼怪撲過來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