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姨娘的病很快好了起來,經過這件事,她和我也越發親近。
一日,正在二姨娘屋裏下棋。老太太屋裏的一個小丫頭過來傳話,說有事讓我過去。我很意外,自從來了家廟,還從未被允許回到過府裏。不過既然是老太太通傳,便急忙更了衣,随她來到老太太屋裏。
見了老太太,特意行了大禮。老太太趕忙讓我走到近前,拉起我的手道:
“這些日子不見,清瘦了許多。”
我也深受感動,不禁含淚道:
“祖母倒是精神越發好了。”
老太太擺擺手道:
“老骨頭了,混着日子等死,那裏還精神呢。”說着眼淚便下來了:
“原先還想着能抱上重孫子呢,桐兒這一去什麽念想都沒了。”
這時老太太的貼身丫環繡蓉急忙過來勸道:
“老太太也真是,今天本來說好了要跟大少奶奶說說喜事的,怎麽一見到又哭起來。若是又哭病了,這邱府一家大小可要指望誰去。”
老太太聽了急忙擦幹眼淚道:
“繡蓉說的對,我也是見月婉這孩子可憐見兒的,心下就不忍了。”
說着讓我坐下,道:
“月婉,桐兒走了之後,你受了不少委屈。但是也別怪太太,她中年喪子,難免有些憋氣,總要找人撒一撒。”
我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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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放心,月婉知道。”
老太太點頭微笑道:
“我就知道你善解人意。現在你公公到吏部行走了,這事你知道麽?”
我想不便将私下與裴青峰來往之事說出,便搖頭道:
“月婉在家廟裏,甚少知道府上的事情。”
老太太難掩得意地道:
“你公公升為吏部尚書,不日便要到京中上任了。”
我假裝驚喜地說:
“是麽?那真是要恭喜公公了。”
老太太點頭道:
“是大喜事一件,這不,咱們都要跟着一起搬到京城呢。我就想借着這個機會,把你從家廟裏接出來。
“太太說你年紀輕輕守寡一個人住着不方便,我覺得也有道理。就着人把你跟我安排在一個院子裏,你意下如何?”
我一聽欣喜萬分,急忙道:
“月婉一切只聽祖母安排就好。”
“好,那你就回去準備準備,咱們月底就要出發了。”
我點點頭,又想起一事想問,卻不好開口,就停住了。老太太卻看出來,問我還有什麽事麽?
我猶豫了一下,問道:
“我是想問……二姨娘她……”
老太太擺擺手道:
“她的事我管不了,自有太太和遠正做主。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又朝夕相處,難免對她上心。但是為了你自己好,還是遠着她點。”
我只得點頭稱是。
回到家廟,跟二姨娘說了老太太邀我同住的事情。二姨娘欣慰地說:
“在這府上,能得老太太喜歡也是不易,這也是你的福氣。”
我低頭道:
“我這一走,又剩您一人。”
二姨娘反而安慰我:
“我沒關系的,這麽多年都是自己一個人,你能來陪我這些時日,已經是上天開眼了。你只要侍奉好老太太,過得開心,我在這裏也會替你開心的。”
說着,讓素絹去櫃子裏拿出一個錦緞的布包,塞到我手裏:
“你我難得這麽有緣,生生死死幾次。現在你要走了,我也該送個禮物留作紀念才是。”
我打開層層包布,裏面赫然是一只羊脂白玉的手镯,通體雪白,光澤溫潤,一看就是上乘極品玉料精制而成。
手镯表面上還栩栩如生地浮雕着一只婀娜的白玉蘭花,蘭花上面飛着兩只非常精致的小蝴蝶。這顯然是取二姨娘姓名“蘭芬”二字度身定制的。
我急忙推辭道:
“這太貴重了,我斷不能要。”
二姨娘握住我的手道:
“當日你為了給我請郎中,将母親的陪嫁手镯給了人,這只就當做是我賠給你的吧。”
我更加搖頭道:
“那不過是身外之物,倘或母親知道了,也必會贊同的,您又何必挂在心上。”
“正是如此,東西都是身外之物,這只手镯雖說跟了我多年,可惜現在我已經用不着了。我沒有女兒,不像令堂還有人可以流傳。把它送給你,我覺得也算替它找到個好主人。
“你心地善良,對人尚且如此,待物更不會差。這手镯要有靈性,這會子恐怕正在心裏磕頭謝我呢。”
我聽二姨娘如此說,不禁莞爾失笑。二姨娘拿起手镯,親自給我戴上。誇說道:
“你這玉藕般的手腕,跟這镯子端的般配。”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擡起手腕仔細端詳着,甚是喜歡。便用手指點着它,裝模作樣地道:
“你以後就跟着我咯,要聽話哦。”
轉眼間到了離開的日子,我淚眼婆娑地告別二姨娘。二姨娘抹着淚催促我上了馬車,我從轎簾往外望着,直到轉了彎,再也看不見為止。
我的馬車跟老太太的會合之後之後便浩浩蕩蕩地往京城出發了。
尚書府沒有買新宅子,而是借用了定國府在京城的老宅。裴青峰一夏天都在這裏監工,将老宅修繕一新。
家眷們都在東側門下車,換乘暖轎前往各自的院子。
我和老太太的院子在府裏中間靠後的位置,這裏離後花園很近,院子後牆修了個月亮門,跟後花園相連。
老太太住在正房,我住在東耳房,兩邊各有東、西廂房兩間,是仆從們住的地方。
我和雪煙行李簡單,兩個小包袱,很快收拾停當。原本想先去給老太太請安,繡蓉卻說老太太乏了,正在歇覺。便跟雪煙到後花園去逛逛。
我正跟雪煙興致勃勃地欣賞着嶄新的花園,卻看見前面一道曲折的回橋盡頭站着一人,竟是太太。
太太比我們早幾天過來,我還慶幸一路上沒有太太盯着,自在了很多,誰知剛來就碰上了。
我趕緊整理了一下衣衫,準備過去請安,卻在此時,從回橋的另一頭走上來一人,對着太太行了大禮道:
“兒子見過母親,母親這幾日可還習慣府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