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太太責罰我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邱連棟聽了那些我和邱連桅的傳言,自覺煩悶,便借口去京城上任,早早離開了。
不過他原本在吏部就是個不入流的閑散差事,又剛過完年,沒什麽事做。
半月後的一天,邱連桅實在待得無聊煩悶,便到羲和居獨自喝悶酒去。
羲和居是京城著名的飯莊之一,日日客滿。邱連棟去得早,便撿了靠窗的一張小桌坐下,點了一涼兩熱三個菜,要了一壺上好的酒自斟自飲起來。
不一會兒,飯莊的客人便多起來,很快諾大的廳堂就坐滿了。
這時,從外面進來幾個人,個個衣着俗氣華麗,大嗓門哇啦哇啦的,非地痞必是流氓。
果然,店夥計一見幾人急忙迎上前去,低頭哈腰地一口一個趙爺的叫着。那個領頭的趙爺小眼一撇道:
“今兒爺幾個高興,賞臉上你這兒聚聚,趕緊給找個地方。”
夥計一臉為難地說:
“趙爺,您看今兒小店都坐滿了,要不幾位爺旁邊坐會兒,我給您沏壺好茶,估摸着一會兒就有空桌兒了。”
“什麽?”那趙爺眼睛一瞪道:“你小子知道爺的來頭吧。”
夥計滿臉堆笑地道:
“知道知道,您是西城兵馬指揮使李副指揮的小舅子,我怎能不認識您呢。”
“既然知道爺的來頭,也敢讓爺等着!沒座兒給爺找個雅間。”
店夥計一聽趕緊誇張地壓低聲音道:
“趙爺,雅間今兒都是貴客。”說着附在趙爺耳邊嘟哝了幾句,那趙爺臉色變了變,沒再提雅間的事。轉臉看見窗邊邱連棟,便指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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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張桌子了。”
店夥計滿臉堆笑道:
“那位客官還沒吃完呢……”話沒說完,擡眼看了看趙爺的臉色,急忙道:“哎,我這就打發了。”
說着走到邱連棟跟前道:
“這位客官,不好意思,今天客人太多,如果您吃完了,就把桌子讓給那邊幾位爺吧。”
邱連棟頭也不擡地道:
“沒看見我還正吃着。”
店夥計壓低聲音道:
“您看那幾位爺都不是善茬,不如這樣,小店不收您酒錢了,您就把桌子讓了吧。”
邱連棟冷笑一聲道:
“你看本公子象付不起酒錢的麽?”
這時,旁邊的趙爺等得不耐煩了,過來嚷嚷道:
“怎麽,還給臉不要臉了,要爺給你擡出去麽?”
說着招呼手下幾個地痞便上來抓着邱連棟的衣服往外拖。邱連棟沒想到他們真會動手,猝不及防,急忙抓住桌子角掙紮道:
“你們幹什麽?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趙爺咧嘴冷笑道:
“你個酸秀才,爺今兒就讓你看看什麽是王法。”說着伸手就給了邱連棟一巴掌。
這一巴掌把邱連棟打得眼冒金星,他立時明白這夥人不是開玩笑的。這時候也顧不得體面了,便叫道:
“我乃燕北布政使府上公子,爾等還不住手!”
趙爺一愣,果然住了手。臉上的神色由嚣張變為了緊張,聲音發顫道:
“燕北布政使?難道……閣下是邱連桅公子?”
邱連棟搖頭道:
“不是,我是……”
趙爺又問:“難不成是邱連槐公子?”
邱連棟氣道:
“本公子是布政使三公子邱連棟,你給我記住了。”
那趙爺愣了愣,嘴角卻浮起一絲冷笑道:
“哼,你小子敢騙你大爺,我就沒聽說過燕北布政使府上有個三公子。”說着對幾個地痞一揮手道:“給我拖出去。”
幾個地痞不由分說,死拉硬扯地将邱連棟從椅子上拽下來,便往門外拖去。
邱連棟一介文弱書生,哪裏是幾個地痞的對手,只被拉扯的掉了靴子,歪了頭巾,狼狽不堪。
“幾個猴崽子,還不住手!”
一聲怒吼讓整個大廳都安靜下來,正拖着邱連棟的幾個地痞一驚,看到二樓一個肚大腰圓的公子正指着他們,他身後站着一個皂衣皂袍,目光冰冷的帶刀侍衛。
趙爺一看驚出一身冷汗,那肚大腰圓的公子他沒見過,不過那帶刀的侍衛這京城卻沒有不知道的。
那人名叫夜鷹,他和弟弟夜枭在江湖上人稱暗夜雙煞,是數一數二的殺手。
當年因為一個暗殺任務卷入了朝廷中的一件公案,以至于被當權者追殺。兩人在中原無法立足,被迫逃亡到邊境做了流匪。
後來征西王奉命巡邊的時候,無意中将兩人擒獲。見兩人雖是殺手身份,為人卻正直仗義,又有一身的好武藝,便收在麾下留用。
回到京城,征西王将二人分配給自己的兩個兒子做貼身侍衛。大哥夜鷹跟着長子司馬征,弟弟夜枭跟着次子司馬宙。
這兩兄弟雖是江湖人士,卻十分忠誠義氣,又感激征西王的知遇之恩,因此對兩位少主都盡心盡力。
在京城,只要看見夜鷹,就知道是司馬征在。而征西小王爺司馬征在這京城中,即使沒有夜鷹這樣的高手,也從來就不是吃素的。
那趙爺一看見夜鷹,頓時如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沒了氣焰。趕緊對同夥使了個眼色,放開邱連棟,灰溜溜地跑了。
邱連棟狼狽地整理着衣衫,那樓上的公子走下來,伸手扶住他道:
“三哥。”
原來那人正是邱連槐,他陪着司馬征在樓上雅間吃飯,聽的下面吵鬧,又有人喊出燕北布政使司來,才出來看看。見是邱連棟在挨打,便厲聲喝止住了。
邱連棟整理好衣衫,原本覺得羞愧難當,想立刻走人。但是邱連槐好說歹說非讓他上去敬杯酒,只得跟着上了樓。
樓上的雅間裏坐了幾個人,邱連棟一看,除了邱連槐,還有表弟裴青崖。
上首的公子,頭戴白玉金冠,身着蘇繡雲紋紫金長袍,手上蠶豆大的翡翠戒指端的是貴氣逼人,派頭十足。想來必是征西小王爺司馬征了。便急忙見了禮。
司馬征嘴角一歪,笑笑道:
“三公子方才受驚了,趕緊坐下喝杯壓驚酒。”
邱連棟拱手道:
“多謝小王爺。”便坐在下首。
司馬征打量這邱連棟,只見他頭系書生巾,身着對襟淡灰長袍,一副書生打扮,便道:
“三公子看上去像是個飽讀詩書的人,現在在京城哪裏高就呢?”
邱連棟答道:
“飽讀詩書不敢當,也沒考過科舉,現在在吏部做些閑散差事。”
“哦,”司馬征端起一杯酒,向邱連棟舉了舉。邱連棟急忙端杯幹了,司馬征叫了聲好,讓邱連槐再給倒上。又道:
“看來三公子這大好才華也無用武之地呀。令尊乃封疆大吏,又跟安定候是親戚,怎麽不謀個像樣的差事呢?”
邱連棟苦笑道:
“嗨,我家的情形小王爺不清楚。在我家,大哥和二哥是最得父親喜歡的。至于我麽……”
說到這裏,不再作聲,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司馬征看在眼裏,對邱連槐又使了個眼色,邱連槐趕忙給邱連棟倒滿酒。說道:
“三哥說的對,咱家呀。別看大哥生着病,二哥不回家,他們比咱倆可都受器重多了。”
說着端起杯敬了邱連棟一杯酒,又給他蓄滿,道:
“你說大哥就算了,人家是長子嫡孫。二哥可是跟咱們都一樣的庶出呀,而且還犯了那麽大的錯,一屍兩命,爹爹還那麽護着他。”
邱連棟搖頭道:
“也不是,二哥還是有過人之處的。”
邱連槐一看,趕緊又敬了一杯酒道:
“二哥是有本事,這我承認。我是沒本事的,我也知道。可是三哥你就不一樣了,你滿腹經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除了不會幾下拳腳,哪點比二哥差。”
邱連棟嘆氣道:
“哎!人生如斯,都乃命矣。”
司馬征笑笑:
“三公子這麽相信命運,那不如本王來給你改改如何?”
邱連棟道:
“小王爺的意思是……”
司馬征道:
“反正你現在也不過是個閑差,不如跟着我如何?朝廷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寧王殿下禮賢下士,對三公子這樣的良才十分渴求。不如我們一起為寧王效力,做一番事業豈不更好。”
邱連棟心中一驚,他知道當今寧王和太子兩股勢力一直在争奪天下,但是自己的父親邱遠正卻是忠心不二的******。現在司馬征明目張膽地邀請自己加入寧王陣營,不由地令邱連棟有些心慌。
他定定神道:
“多謝小王爺擡舉,連棟不才,實在惶恐。只是吏部的差事是父親親自指派的,恐怕不能擅離職守。”
司馬征聞聽臉色一沉,将手中酒杯“咚”地放在桌上。邱連槐一看急忙道:
“三哥,又不是不讓你做公家的差事,小王爺的意思就是大家交個朋友,象我跟青崖一樣,在京城地面上,咱們又不熟,大家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不是。”
邱連棟看看司馬征的臉色也只得道:
“連棟一介草民,哪裏配跟小王爺呼朋喚友,小王爺以後有何吩咐,只管差遣連棟就是。”
司馬征這才緩和了臉色,大家一看,趕緊都舉杯敬酒,一飲而盡。
宴席散了,邱連槐帶了馬車将邱連棟送回住處,又不免在其耳邊扇風點火了一番。
邱連棟晚上躺在床上,想想今天自己的遭遇,不由地心煩難當。幹脆坐起來點了燈,沏了茶喝。
往事一遍遍地在頭腦中刷過,邱連棟頭昏腦漲地,酒勁也上來了,越想越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有啥希望。一咬牙,想道:
“既然在父親那裏無論如何也得不到重視,那還不如答應了小王爺的邀請,跟随寧王幹一番事業。只是瞞住父親就是了,将來萬一成了大事,對家裏也無害啊。”
想着便當即修了封書信,準備第二天一早便差人送到征西王府。這才吹了燈,放下心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