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痛徹心扉昏厥去
彩妹回到落魂崖痛徹心扉昏厥去
當年,彩妹失去記憶後,四處流浪,找不着回家的路。
走呵走,她不知道走到哪裏了,更不知道朝東朝西、還是朝南朝北,只知道往前走,她走過鄉村,走過城市。走累了,坐在路邊歇息。走渴了去捧水溝裏的水喝,不管水是渾濁的還是腥臭無比,去撿路邊她認為可食的東西。她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卻還記得,她和“迂哥”在落魂崖上相愛的一些片斷。有時“咯咯”地笑着,“你真傻......”
心裏想:只要往前走,就會走回落魂崖、就會見到心愛的“迂哥”。
其實,她的失憶症能治好的,只是沒人給她治罷了。朦朦胧胧中,她會記起一些往事,她越去努力思考往事,越覺得驚恐和悲傷,頭腦就陣陣疼痛,也就越胡凃,成為嚴重的間歇性神經病。
人們看見這位年輕而美麗的女瘋子,提着一條木棒在乞讨,分外詫異。這天上午,她來到一條以街為市的菜場。太陽熱辣辣的照過來,她覺着渾身發熱。看到階沿有一淺淺的坑窪處積着一灘水漬,裏面扔着爛辣椒,白菜葉,據說是昨夜打牌人撒的尿。忙脫去衣服,在這水漬處澆水洗臉,還在裏面滾了兩下。雪白的肌膚滾的又花又髒。
腼腆的男人慌忙轉過臉去,一些******者卻看得津津有味,看得一些女人也羞。一位體格魁偉的胖大姐走過來,慌忙撿起彩妹脫在地上的髒衣服給她罩住下面,并穿戴。她喝斥:“不準看,爹媽生就的,有啥好看的?”
人們哄笑,羞赧。
她把彩妹帶去她家,彩妹也沒有忘記拿上她的木棒。打開淋浴,親自為她洗刷,為她換上自己年輕時穿的衣服。
“姑娘,知道你是哪裏人麽?我們送你回去。這麽年輕就瘋了,遇上啥傷心的事?”
她癡癡地說:“姐......我找不到回家的路,落魂崖在哪裏?姐,我要回落魂崖,我要和迂哥在一起。嗚嗚......”
第二天,胖大姐把她帶去派出所,希望民警幫助她回到家鄉。臨出門,彩妹的腦子裏劃過一絲火光,她一下子想起家鄉的禮節來。彎下腰向陌生的好人、以及家庭成員分別行鞠躬禮。他們大驚:她不是一般的瘋子。
來到派出所,一見着大蓋帽和出勤民警腰裏別着的槍,立刻撤身便跑,嘴裏還尖叫。“有槍的是壞人,他們要抓我去賣錢。”眨眼就跑的無影無蹤,胖大姐只好攤手作罷。
深秋的夜晚。
除了蟋蟀和啯啯的叫聲,癞蛤蟆也在“啌咚啌咚”地叫喚,由于幹旱之地,青蛙和蜞螞的叫聲很少。這是一個不大的村莊,四周都是莊稼地,沒有多少車喧馬鬧。
突然,村莊中間的一條街道傳來了驚人的叫罵聲,那叫罵聲沙嗄而激烈。“哪個敢動我,我是迂哥的女人。迂哥呀,你在哪兒?快來救我,他們要壞我!”
整個村莊被驚動,電燈亮起來。人們看見,下午進到村庒裏乞讨的那個女瘋子,正揮舞着她手中的木棒,把三個戴着紅袖标,想靠進她的男人打的東躲西藏。村莊裏的男人們雙手抱扠,躲在一旁看熱鬧。
這下急壞了幾個婦女,跑回家抄起農具飛出來。“哪裏來的二流子,欺侮一個瘋子女,喪你祖宗八代的德,回去騎你媽嘛。”
并大罵她家的男人,“男人都是二流子,還看?不出手相救,丟我們這個村子的臉皮!”
“看你媽的X,道德敗壞的人才見死不救。”
可親可敬的大嫂們,謝謝你們救她呵,哪一天走到我們這一方向,拱手請你們為坐上賓。
當晚,幾位大嫂給她洗澡梳頭,換上幹淨衣服,還給弄了一個包袱,供她路上換洗。第二天,還叫她幾個男人趕着馬車把彩妹護送到派出所,幫助她回家。和上次一樣的情形發生了。彩妹一看見出勤的民警腰裏別着槍,立刻尖叫,“有槍的都是壞人!”提着她的木棒,撒開兩腿飛跑,等人們清醒過來,她已跑的無影無蹤。
不知多少個寒暑過去,她由年輕的瘋子,變成了老年的瘋子,她手裏的木棒已經磨的光滑和變小,每天不停地行走,心勞力瘁,瘦得皮包骨頭,向行人打聽“落魂崖”在哪裏。然後舉棒高呼:“迂哥呀,你快來接我呀,我找不着回家的路啦,一輩子都沒有找到你啊。嗚嗚......你快來接我啊!”
歲月磋砣
悲淚如歌
歌不盡辛酸和苦難
歌不盡人間難言的蒼桑。
蒼桑變
日月轉
傻傻彩妹哪知情
高樓林立今非昔
小車行雲如流水
彩妹啊,好日子來啦,快清醒吧,快回家吧,“迂哥”還在等着你。
神靈啊,快幫助她回家吧!
這一天,彩妹來到美麗的海濱誠市廈門,一個叫杏林的地方,木然地行進着。四十七歲的她已脫形為另一個人的形象,佝偻、又黃又黑的臉頰,沒有多少肌肉,皮皺皺的像一個八十歲的老妪,頭發粘結成條成結疙,雙腿蹒跚。生命屬于她似乎時日不多,走一步喘息不定。
走着走着,她一個趔趨,倒在了一輛長途客運汽車前輪的不遠處,掙紮着想爬起來,挪動了一陣兒,也沒有爬起身。
司機四十來歲,見她這付尊容,駭得倒退兩步。喝斥:“老婆婆,你不要賴我,快讓開。”
“我的......‘迂哥’在喊我,我要回落魂崖......”
見她挪動不起來,嘴裏打停打調地胡說着。,知道她餓壞了,上車拿來兩個蛋糕和一鑵牛奶,把她扶到一旁。彩妹這時好像有些淸醒,一手拿着牛奶喝,一手抓住他不放。“我要回家、要回落魂崖,我要回去......找‘迂哥’。”
旅客們下車來,有一位年輕人說:“她說話的口音,像是我們資陽的。她還說要回落魂崖。嗨,落魂崖就是紅崖子,在公交車站那邊、再那邊的一個山頭,我就是紅崖村的。”
“我要回去找......‘迂哥’,我找了他一輩子啊......”
“啊。”那位年輕人大聲咤呼,“天下有這麽湊巧的亊麽?‘迂哥’是個瘋子,是彩妹的男朋友。當年彩妹為了給‘黃南瓜’的爹取老婆,把自己賣了......唉,‘迂哥’也瘋了。這傷心事我們這三溝五岔的老老小小的都知道。我和‘黃南瓜’還是好朋友呢,就像說書一樣,硬是笑人。讓她上車吧。”
“你娃兒莫亂打廣子(說粵語),諾爾(騙)我大爺的煙燒。讓她上車可以,你負責一路照顧她。”司機将信将疑、猶豫半天才答應。“有問題你負責任。”
“這樣就好,做好事,菩薩會保佑我們一路平安。你這做件好亊會一輩子平安。”
大家都誇這青年會說話。
旅客們幫着把她扶上車,恰好還有空座,那位青年按承諾的話,一路服侍她、照顧她。只是和她說話很費精神,一會兒說她是彩妹,一會兒又說她是迂哥,後面說話又喏喏不淸,真煩。
誰知道,接近兩天一夜的運行時間,下午兩點左右,這輛長途客運汽車到了資陽公交車站,司機還送她一袋包裝蛋糕。那位年輕人取行李的時侯。
一踏上近家鄉的土地,彩妹一下子覺得神志淸醒許多。望着一座座似熟悉的山頭,那雙幹涸的、沒有色澤旳眼睛立刻汪滿了淚水,嘴裏發出低低的嗚咽聲,一溜,急碎步跑走,她似乎判斷出方位。節氣立冬,空中抖擻着寒冷的氣息。從莽蒼後山,爬上了落魂崖。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山巒田園和村莊,還有,那綠藤纏繞的小窩棚。
一陣激動,小跑過去,扔下手中的木棒,快速蹿進小窩棚,急切地說:“迂哥,我回來喽。”棚內光線較差,看見竹席上一條棉被折卧,誤以他睡在其中,扔下提在手中的蛋糕。俯身下去,喊出那句令人心顫的話,“我們終于在一起啦!”
一陣眩暈,她昏倒在落魂崖上、昏倒在這綠滕纏繞的小窩棚內。
找不着彩妹,那位年輕人驚駭了一陣,決定明日去給“黃南瓜”講說,這半路上遇見的這件稀奇事,是不是真的碰上了她姑姑,或者認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