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諾爾你茶園頭昏
糾結了兩天。
“醉秀才”下定最後的決心,最後一次來到“諾爾你”的慈竹林盤裏。
這一段時間,自已講演的那麽辛苦,卻沒能讓嬉笑山莊的擾樂莊客們有絲毫的感悟。“毛子狗”兩口子在這兒顯擺鈔票的樣子,令他憤概無比。
夜裏老是夢見自己的心臟飛出軀體,沉入落魂潭,被地龍的利齒撕咬,鮮血淋淋,血水染紅了落魂譚。一次次從噩夢中醒來。
然而,對于劉翠華與汪木元的情況,擾樂莊客們又那麽地樂此不疲,嬉笑擾樂,唯恐把他們逼不死。他憤怒之極,詛咒不已——這是什麽砍腦殼的情懷呀!
這次來到“諾爾你”的慈竹林盤裏,要月亮壩裏耍大刀——明砍,亮明自己的旗號。
他掃了一眼衆人,沒頭沒腦地問:“現在是什麽時代?”
衆人高聲回答:“吃好飯、喝好酒的時代!”
他揶揄着泛了泛白眼,“是打牌的時代。”
衆人更高聲。“醉幺爸今天說對了,這泡尿屙進尿桶裏喽!”
醉哥氣得胯下流水,又不甘心如此敗陣。也高聲回叫:“說的什麽話?是你落魂的時代!”
衆人齊搖頭。“他又在說瘋話,腦殼裏又絞起疙瘩了。”
醉哥越氣越要說,跩着他獨有的步伐,往前一拱,立定。“誰能回答我?偉大領袖毛主席有哪三句話是舉世無雙的?”
無人言語,泛着白眼球看着他。心想:他今天早上不曉得喝了多少尼姑尿?腦殼頭的疙瘩越絞越大。哼哼……這個酒瘋子!
他大聲說:“最偉大的一句活是——全心全意地為人民服務,最精辟的一句話是——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最了不起的一句話是——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
稍停片刻,他以告誡的口吻又說:“如果汪家嘴人再嬉笑擾樂、哈笑萬聲,把祖宗文化帶到陰山裏去,把祖宗道德帶到浠泥裏去陷起,會償到苦果的;你們不善待劉家母女,也會償到苦果的!”
并聲明不再來這“諾爾你”的慈竹林盤裏。同樣以白眼球回敬大家,微跛着、踉跄着,以他獨有的步伐向家裏走去。
也不知道,“哈包”今天哪根神經被澆上了漿糊,沖上去攔住醉秀才的去路。“醉幺爸,問你一個大奇怪的問題——現在犯罪、殺人的幾乎都是青年人,有沒有老年人犯罪的?”
“有,雖然我們那時侯深受******思想的教育,也有個別的蛻化變質分子,老來不栽花、偏要栽刺芭,惹人恨,讨人嫌,潲老年人的臉皮。”
言罷,乜視着正引頸窺視他的“毛子狗”。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昂然跩着他獨有的步伐走了。
“喔喲……走得這麽急,‘醉幺爸’給我們上政治課應該有耐心嘛,大家說對不對?”“大驚妖怪”跑下牌桌,又開始表演一伸頸、一縮脖、一眯笑、轉圈的動作。“我還沒有幫你偏兩句廣吿詞,你應該聽聽。”
“小驚妖怪”晃着她那顆美麗的頭顱,屁股坐在板凳上,身子往空中蹿了蹿,差點兒把麻将桌掀翻。“嘻嘻……用毛主席的話來教育我們,年代好久遠,真是笑死人噢。”
“哈包”回到桌邊,見狀,慌忙按住麻将桌。“盡說些無用的話,弄得我腦殼裏像進了兩碗漿糊,二暈二暈的。影響我打牌,輸了錢找他。”
“哈笑”一返常态,沒有哈笑,沉默無語。她在猜想:舅父“黒煤炭”說這些話時是怎樣的表情?
“哈樂”也沒有扯開他的公母人聲音湊酸。“呃……醉幺爸最後講那句話應該考慮考慮……”
其餘幾張牌桌的人,緊繃着臉,一言不發。不少人暗自瞟着“毛子狗”,心中思忖:你醉哥敢惹“毛子狗”麽?……說瘋話。
“毛子狗”嘴上斜叼着“中華牌”香煙,二郎腿在悠閑地晃着。“賊人賊相,吓大爺麽?打牌。”
傍晚,“醉秀才”氣昂昴地回到家。沖月季花嚷叫:“今天下午,我逛到劉翠華家的責任地,一看,真叫人傷心……玉米杆就像麻杆一樣,更叫人氣不過——‘諾爾你’把責任地種到界那邊好遠。老子去質問……這是做的啥過場,這麽欺侮人?”
“醉秀才”抓過一瓶簡裝“寶蓮”酒,擰開蓋,“咕咚咕咚”,頸項一伸一縮,整下一大半。
噴着酒氣繼續嚷叫,“那個老雜毛泛着白眼晴回答:你狠,去把電視上暴光有二三十處房子的人叨一聲,我就說你狠得行。去問那些千萬、億萬的大老板,叫他們扳着屁股對天喊……我的錢全部是正大光明掙來的!我就說你狠得行……”
“醉秀才”一仰頸脖子,“咕咚咕咚”把瓶中酒一飲而盡,将酒瓶在桌上杵得“砰”響。“氣死我了,他欺侮別人,還給我講大道理。”言罷,又抓起一瓶酒擰蓋要飲。
“月季花”奪過酒瓶大罵:“還喝,醉死你龜兒子,快去挺屍!”
不知怎麽的,他感到神志有些模糊,被她攙扶着……
他仿佛和這些神仙在一起,怪哉。
一條大道直通天上,大道兩旁,綠樹成陰,百鳥啼樂,好一派生機盎然。
濟公和尚手搖破扇,笑容可掬,帶着一群僧人從山下奔上。
遠遠地看見鐵拐李把拐杖當笛子在和韓湘子比賽吹曲,張果老倒騎着毛驢也在吹笛,雙腳踏趿踢着毛驢向前:“我來也。”
何仙姑在道中蹁跹起舞,蘭彩和、漢鐘離學着何仙姑的舞姿在一旁汪爾河山。呂洞賓與曹國舅提着石灰桶,在粉刷一堵橫在路中間的牆。牆上有兩個大字:心牆
濟公瘋癫向前,一揚手中破扇,口中振振有詞。“朗朗乾坤,甜甜蜜蜜,神經麻木,這為何兮,意識混亂,這為何兮,問責不分明,條文不執力,正義去哪裏,搖扇借道,僧衆要前行,這為何兮?”
他轉身對山下僧衆揮着破扇喊:“快來,大家都快來,一條通天大道,道中怎麽會立着一堵牆呢?古而怪哉之怪哉,什麽牆呢?呵……心牆,心中有牆麽?一把扇兒破……”
于是,他帶領僧衆高唱借道之歌。
朗朗乾坤
甜甜蜜蜜
神經麻木
這為何兮
意識混亂
這為何兮
問責不分明
條文不執力
正義去哪裏
搖扇借道吶
僧衆要前行
何兮為何兮
八仙被僧衆之歌感染,停止手中之活兒,一起高唱,笛聲更加悠揚……
同時,八仙拱手,“我們願各顯神通,協助僧衆共赴通天大道……”
濟公阻止道:“不可,不可,豈不聞天下俗言——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若然你們助腐蟲蠹蠕顯神通,将天下大亂!”
“若然贊助僧衆呢?”八仙也不退卻。
“醉秀才”在一旁大叫,“羅嗦個鳥,推牆,人人都來推這朦胧之牆,宏遠之夢才能實現!”
“醉秀才”從床上翻身坐起,嘟哝道:“嗯,做了個怪夢,推牆?噫,推倒人人心中的這堵爛牆,要飛了……嘻嘻,老子還要到夢中去推爛牆!”
倒下去,就聽見他“呼嚕”之聲大作。
“月季花”沒有睡着,見他這諷樣兒,氣得一翻身,将肥嘟嘟的屁股抵過去,差點兒把“醉秀才”抵下床。
并罵:“真的不該要他喝酒。”
時令進入寒露。
處于城鄉結合帶的汪家嘴,菜農們又在搶種晚冬和早春上市的蔬菜。三下五除二忙乎後,又在“諾爾你”的慈竹林盤裏嬉笑擾樂。
可以說,三百來人的汪家嘴村民小組,每天都有不少人、有的人甚至端着飯碗也要到這裏聚一聚,笑傳各種新聞,散布各種臆想,編那編不圓的龍門陣。給汪家嘴帶來莫明其妙地快樂和混亂,甚至産生痛苦。
“諾爾你”在“安逸”的建議下,砍去幾籠慈竹,種上花草,開了一個彩鋼棚子的“諾爾你”大茶園。順理誠章地撤下,那“諾爾你”嬉笑山荘的舊牌子。在歪頸子酸棗樹上,挂起了“諾爾你”大茶園的新牌子,顯得更氣派。
但,嬉笑擾樂的庒客們,還是覺得慈竹林裏更寬敞、更巴适,“哈哈”之聲傳得更遠。
這天早晨,“毛子狗”更感那根神經不舒服,早早地端着茶杯,來到“諾爾你”大茶園發呆。
“諾爾你”給他換上毛峰新茶,滿臉堆笑,“親家公,坐坐,等會兒給你端來肉包子……”
“大麻婆”也從廚房探出笑臉。“親家公,還有泡鴨蛋,一會兒就煮好。”
盡管雙方的子女都在外地一家什麽工廠當工人,戀愛是他們的事。可是,“諾爾你”一點兒不敢怠熳這位未來的親家公。
“毛子狗”一付悶悶不樂的神情,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是什麽情緒。自從被汪木元撞下荷塘後,就與這個四尺來高的人攪上勁。
在汪家嘴、汪家村雖然他不曾擔任領導、卻是霸主地位,他說的話是要起作用的,比“康而喜”和“醉秀才”還要牛。那天,在東門大橋邊被汪木元嘲弄後,一時還沒有想好怎樣收拾他。
他更說不清楚自已為什麽會迷上劉翠華,自己是有老婆的人。原以為嫖耍劉翠華是壇子裏面逮烏龜——手到擒來之事。沒有想到鮮花沒有採着,反而被打得半死……汪木元能弄到手,我這個汪家嘴的老太爺更應該弄到手,這大美人兒應該是我的!
他覺得裝牤這麽久,汪家嘴沒有人提起過他想風流快活的事兒。
說明大家怕着我……沒有必要再裝下去,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嫖客沒有當成遭毒打的事情。就連那個咬勁十足的“鐘老咬”,也不值得放在眼裏。
只要瞅住機會,該下手時就下手!劉大美女呀,你欠着我的債,上輩子的情債,只要一想起你,我就年輕喽,就回到十八歲喽……
他覺得自己的臉膛在發燒,呼吸不勻稱,似乎美人兒就躺在他懷裏。情緒急燥地說:“親家,我是不是有病,總是想和賊樣的‘木沙罐’幹一仗?”
“是有病,是相思病,不是想和‘木沙罐’幹一仗,是想和劉翠華幹。嗄嗄……”“諾爾你”習慣性地鬼眨着眼睛,一臉怪笑。“前一陣子,汪木元病了三天,劉翠華就陪她睡了三天......”
“啊,人家吃肉,我連湯都喝不着,你怎麽不早點兒告訴我這消息?”聞言,“毛子狗”跳起三尺高,恨恨不已。
見他這德性,“諾爾你”的鬼眨眼更眨巴得歡。“別急別急,機會來了。昨晚,我去河邊吆鴨子,親自看見劉翠華扶着‘木沙罐’走回去,說是肚子疼。肯定又在那裏過夜......”
“諾爾你”把頭伸到“毛子狗”的臉前,說出了一句不是人說的話。“何必死盯住劉翠華不放,小華一人在家多方便,是他把你打慘的……”
此話一出口,“諾爾你”仿佛記起了什麽丟失的東西,臉上的怪笑立刻消失。
旋即掴了自己兩個耳光,“我這是畜牲說的話,在‘諾爾你’,在整親家的寃枉。呸呸......路有三不走,話有三不說。這些畜牲打噴嚏的話,讓汪家嘴人曉得了,吐呸口水都會淹死我。我這是放胡白屁。”
他的身體不禁有些哆嗦,“親家吔,萬萬不可相信。嗄嗄......我這是嘴巴說流了,喳起嘴巴放毒。”“諾爾你”此刻也不知道自己是個那樣貨色的人:又打爛主意、又掴自已的耳光、又罵自己、還讪讪地讨好“毛子狗”。
也許,這是他的良知回歸?或者真的是靈魂迷糊?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說話,怎R麽會前後判若兩人?
聽聞此言,“毛子狗”也出人意外地一跺腳。“少出馊主意?想送我進監牢?強奸幼女要被槍斃,我還是個人,做不出這種事情來!”
他“哼哈”着鼻子走了。
“二百六”見“毛子狗”在院壩裏,一整天的走呀晃。
罵喝:“你吃多了,在院壩裏逛九州呀?還是逛亡魂?神經病!”
逛着逛着,他拍着惱門笑了。
——我也成了‘迂哥’,當年彩妹主動要和他玩愛,他們當了梁山泊與祝英臺,相信書上的瞎說——世上有純潔的愛情,結果他瘋了。
哈哈,這個時代一切都不能相信,若不然我也會成為笫二個迂哥。
汪家嘴的人都清楚我喜歡劉翠華,汪木元與她根本不相配,如果我自行退出,人衆還認為我遭打怕了。在汪家嘴我就是黃天霸、就是個響铛铛的人物,有錢有面子,我的兒子一個月掙好幾十萬塊錢。哼哼……
笑着笑着他突然停止轉圈。自言自語:“汪木元是用從垃圾裏撿的東西去嫖她,我呢……我要用銀子去嫖她。有錢能讓鬼推磨,不相信劉翠華不喜歡錢。前幾天,我們兩口子用錢在大家面前嗨了一把,提夠了威風。”
他恨恨不已:“那天晚上,倘若我先塞他一把票子,就不會挨打。唉,真是木死了!”
但是,讓人知道我用大把的錢去嫖一個吼包婆,我毛哥還有臉面麽?當不到一個臭撿垃圾的,丢大人啦。怎樣才能把她弄到手?才能挽回被打的面子……
此刻,他怎麽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為了女色還是為了顏面?為了色——劉美人現在如今可是一個吼包婆;為了顏面,征服這樣弱勢的一個人,又何來顏面?況且,這種不正當的男女關系又有啥滋味,更會讓人顏面掃地。
不知道他真的墜入情網,還是患了精神富貴病、或者是患了老太爺虛狂症?
到了晚上,雙目睜得像電燈泡,難以入眠。只要一想到劉翠華和汪木元睡在一起,只要一想到他那天晚上挨打的慘象,他就鬼火冒冒。
好不容易捱到東方熹微。
溜到劉翠華家外,從破門縫裏瞅見小華在煮早飯,一點兒沒有聽到劉翠華的聲息。
——哇,劉死婆娘真的和“木沙罐”睡在一起!
此刻,“毛子狗”的妒火呼拉一下子熊熊燃燒,他想起了“諾爾你”的爛主意,同時也想起了兒子前幾天打回的電話:不要弄出事情,潲家人的臉皮。
他掐了自己一爪:我還沒有壞到哪步田地,喜歡的是她媽!